人头砬子（钻天锥）

    忐忑不安地载上老人，尾随另一辆车再次出发。一路上途经旱田村、清河五七农场（干校）、腰屯、靠山村、三营、新胜村、文胜。小祁不断地向老人请教着各种各样有关山里的问题，老先生也兴趣盎然、不厌其烦地一一回答，自己也偶尔抛出感兴趣的疑问，希望在老先生那得到满意的印证。一路行，一路聊，一路疑问，一路豁然，不知不觉间，时间已悄然流逝。早七点42分，经过近2个小时的行驶，来到响水河林场（原香河）后街老人的家门前。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排数间砖瓦结构平房，房前还有一排只有棚盖儿没有围挡的遮阳棚，院前西侧有一排用竹条围成的拱门，是为植物攀爬成荫而架设，又能充当景观的作用。虽然院子里除了白雪之外有些空荡，但当夏季来临，这里一定绿意盎然，充斥着田园般的生活气息。房屋的东面大山就是早已令人向往的清河城墙砬子，从南至北数里之遥，宛若护卫通河东方边界的长城，尤显恢弘磅礴之气势。此时，红色的太阳正从东方冉冉升起，灿烂的朝霞映红了袅袅的炊烟。

    老人家换完鞋之后，大家继续赶路。从起初宽阔的水泥板路到越来越窄的山间砂石路，从越过一个个村庄，到只能偶尔见到一两户山里人家，我们渐渐远离喧嚣的镇村，飞快地驶入白雪皑皑、寂寥的山野。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偶尔路过山里人家时，一群家犬围绕着我们的车一阵狂吠，一直追行很远才无奈而绝望地放弃，傻狗连野兔子都撵不上，更何况转动飞快的车轮。越往山里走，地面的雪越厚，而且没有任何行车轨迹，路面上只是自然雪落铺就的样子。由于林哥的四驱车动力更加强劲，遂让其在前面行驶。两车过后，雪地上留下长长的、深深的两行雪的印迹。非常庆幸的是道路几乎没有较深的车辙，以及足够厚的积雪阻碍我们前进。另外，车里还坐着一位神仙般的向导，老人家不停地介绍着沿途的风景。这是日本开拓团留下的老方框子，那是神奇的对石（路两旁相对而卧的大石头），前面是解放军劈山修路剩下的半个砬子。也许几天几夜，老人家也讲不完山里面的故事。

     车虽然还是一直向前行驶，但是雪的厚度也仿佛增加了一些，对车的阻力也增大了，速度稍慢一些，仿佛有被迟滞的感觉，一颗悬着的心，始终还是难以放下。非常担心因雪深或者道路出现极端状况，下一秒车就行驶不了了。如果车不能把大家载到距离人头砬子足够近的地方，大家徒步的距离和登山时间就会拉长，有可能天黑之前就不能安全下山。在零下20多度以下的严寒冬季，如果不能在太阳下山之前走出大山，那将存在着极大的安全隐患，很难确保每名队员的绝对安全。所以必须根据车辆能够载着我们达到什么位置，停车点距离山的距离远近，来决定是否执行原来的登山计划，否则就不得不坚决地放弃此次登山计划，这也是自己和大家都不想面对的后果。

    虽然按着前车碾压的车辙行驶，仍旧仿佛背负着一身的沉重，不曾感觉些许的轻松。背负如此沉重的心里负担，也许皆是源于对本次登山的过于在意与忧虑吧。我所担心的事情，也是陈师傅所担忧的，想必是两人所见略同吧。两辆座驾一次次突破陈师傅和我设定的前进距离，一次次打破我俩的担忧和疑虑。片刻不停地载着老少7人，一往无前地向山里纵深突进。每向前突破一段距离，就增添了一份胜利的希望。上午8点30分左右，我们的车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顺利、安全地将我们载到超乎所有人预料和想象的地方。站在山路上，透过树的缝隙，端详人头砬子那尖尖的身躯，即使能够站在这里欣赏它一眼，也算是一种难得的幸福。距离它如此之近（距离停车点直线距离约2公里左右，对于登山者来说，这已经算是较近的距离），简直不敢相信和不可思议。还没有开始登山，就激动和感慨地不知道要真正感谢谁为好，感谢队员们，感谢陈老师傅，感谢车，感谢路，还是感谢老天的帮忙呢。总之，有一颗感恩的心，才能得到应有的眷顾与回报。

     最最令人担忧的路况和行驶距离问题已经不复存在，摆在大家面前的困难就已经去除了一大半儿，所以大家下车后都显得格外地兴奋与高兴。除了陈师傅两手空空之外，其他队员都忙着整理行装，老人家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大家背包，拄着登山杖。并提出为什么要带这么些装备的疑问，或许怀疑大家来山里要做什么坏的事情，想必年轻的时候在山里劳动，他的手里只有斧子、锯子、尺子之类。站在车旁，好奇地查看了此处的海拔高度，乐图显示为海拔554米。汽车载着我们大概上升了海拔400余米，接下来还有将近300余米的海拔高度，需要大家靠双脚，靠双手来完成。上午8点40分左右，大家沿着道路西边隐约可见的一条小路，经过一个面积不大，早已冰封的水塘，跨过一条近乎干涸，完全冰封的小溪，瞄着人头砬子的大致方向，毫不犹豫、坚定地向心中目标走去。入冬以来，下过几场小雪和一场中雪，山里积雪的厚度刚好没过鞋面，走起路来并不觉得十分吃力。

     通往人头砬子的路，其实本没有路，所谓的路就是我们刚刚走过留下的那一串长长的、深浅不一的脚印，是后边的队员踏着前边队员的足迹。登山没有什么所谓的捷径，只有路途的远近，不同的路有不同的风景，真正喜欢和热爱登山的人，不会埋怨和纠结路的远近与好坏。我们没有发现一条相对光滑而连续的山梁，可以直达人头砬子脚下，只有断断续续，不长的小段山脊可供行走。起初与队员林哥交替走在队伍的前面，小祁护佑着陈师傅同其他队员紧随其后。初入山林，心肺的运行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不得不深深地吸气、呼气，以使血红蛋白细胞携带更多的氧气，从而输送到全身各处。不多时身体的温度就像得了新冠一样蹭蹭地升高，不得不换下来一件衣服，以使体温尽快恢复正常，不然就像“开了锅”的汽车一样，动力明显不足，脚步移动缓慢。换过衣服，其他队员也已经从身边走出百十米远开外，好在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就超过了大家。

    随着海拔高度的不断上升，山上的倒木也开始逐渐多了起来，横七竖八地倒卧在大家面前，陈师傅说这些倒木都是前些年被“布拉万”台风刮倒的。遍地成才的木头就这么白白扔在山上，不允许运到山下加以利用，他老人家觉得十分的可惜和无奈。随即安慰老人道，树木也是取之于大地，还要回馈于大地，倒木经过风吹日晒雨淋，慢慢腐朽之后变为养料，滋养其他更多的树木生长。老人家也许并不大清楚这些科学道理，只觉得这些原本可以创造更多财富的木材，丢在山上是一种巨大的浪费。岂不知正是由于人类对于森林资源的过度索取和破坏，才使得当下的气候、环境变得如此恶劣。否则，***也不会倡导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为了不断前进，大家只能选择在倒木上跨越，或者在倒木下穿行，遇到倒木连城一片的地方，不得已只能绕行很远的地方迂回前进。使得大家的爬山速度显得异常缓慢，单位时间内向上移动的距离也大大缩短。

    大家一边爬坡，一边还要跨越倒木造成的障碍，感到非常的别扭与无奈，心里也特别的焦急，恨不得立马就能够冲出这片令人作呕的囧地。可挡在大家面前除了倒木，就是跳石塘，行路十分艰难。望一眼身边七十三岁的陈老爷子，他老人家双手插兜，始终夹在队伍当中默默不语地前行，也没有被队伍落下过，更没有拖大家的后腿。凭着他多年的在山里行走的经验和练就的本领，时而还会走在队伍的前面。试想再过二十年，当大家也都到陈师傅这把年纪的时候，山里面还能否看见彼此的身影。恐怕包括自身在内，很多人都没有勇气和能力走入大山之间。老人家凭着七十多岁的年纪，时隔二十多年后，偶然因我等登山这样的巧合机缘，再一次行走在白山黑水之间，不晓得老人家内心是何等的澎湃、何等的感慨，何等的情怀，也许老人家仅仅把这次登山当做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旅行。虽然老人家个子不高，身材也不健壮，且还略显单薄，居然还敢面对如此高强度的挑战，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背后支撑着老人家。行走在他老人家的面前，虽然身高长于老人，但精神的力量却尤显渺小。

    自从一头扎进这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人头砬子的身影就变得无影无踪了，只能通过乐图手机软件确定它的具体方位和距离。没有乐图的导引，就只能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在森林里乱撞，最终彻底失去目标，也无法安全返回。借助户外乐图软件的支持与帮助，使我们在寻找山峰位置的时候变得更加精准，尽量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弯路，使登山过程变得更加顺畅，让我们的登山体验更加快乐与美好。对于像陈师傅这样仅凭个人能力，就能顺畅自如地行走在山间的人，现今已经是不多见了。跨过倒木，穿过跳石塘，隐约可见前方一处耸立的石砬子出现在面前，大家都以为终点到了。为了认证大家的感觉是否正确，马上掏出手机点开乐图进行查看，经过测量，距离主峰尚有230余米，此处只是人头砬子的东部起点而已。

    经过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攀登、跋涉，大家终于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脸上也开始显露出久违的笑容。所有人都加快了速度向砬子移动，近前可见石砬子底部一个斜坡，然后就是由花岗岩磊叠垂直向上的岩壁，一直通到砬顶，徒手根本无法攀爬。回头转告大家原地等待，自己则先爬到斜坡与垂直岩壁的连接处，查看前后两侧是否有可供攀爬之处。通过观察发现右侧垂直到底，无法下行，左侧有一缓坡有可能通向山顶，遂与不远处的陈师傅进行交流，征询他从哪个方向突进。他回忆说山体前面（西南方向）都是悬崖绝壁，二十年前是从后坡爬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