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长城‖透过《崇礼县成化元年颜彪重修永镇刻石》解读这段边墙的修建史

宣化县正盘台村北的长城，称为正盘台长城。

正盘台长城与长城北侧的常沟子村之间有处山口，山口现在修建了一条简易乡村路，已看不出原始的状况。

路口西侧的石崖上，有一处刻石，保存状况非常好。这是与山体连成一体的一块石头，碑面经过铲削修整。

这处碑文此前已经被收录入各种调查报告或文章，名为《崇礼县成化元年颜彪重修永镇刻石》。碑文曰：“成化元年四月十有六日，颜彪、张瑀、张遐同叶盛X（率？）都指挥江山、孟玺、王文瑄等饬边至此。成化二年四月十有六日，彪等重修至此”。

碑文中的叶盛，《明史》中有传，《宣府镇志》列入名臣传，并非等闲人物。根据《明史.叶盛传》，成化三年前，任左佥都御史，巡抚宣府，修堡七百余所。成化三年，迁任礼部右侍郎。

这处石刻，表明此处定非等凡之地。过这道山口向南，正盘台村西南，是宣镇中路的小白阳堡。因此，此处确应是一处关口，当是小白阳堡防守的关口。

根据这块石刻，这段长城，在成化元年时，已经修建？

关口东侧守口的正盘台4号烽火台。

然而，查询史料的结果，情况可能并不是那么简单。

根据《九边圣迹图》（有称其为《宣大山西三镇图说》者），小白阳堡与宣镇中路的路城葛峪堡同建于宣德五年。这个时间早于成化。

而根据《宣府镇志》，葛峪堡、大小白阳等堡，在成化三年才设兵防守。这个时间差，大概是由于边境形势变化所致。成化年间，边情趋紧，在已经建立的城堡加强了防御。

而宣镇中路的设防虽然始自宣德五年，但《明史》只记载建堡，并未提到修墙。

成化二十年，余子俊以户部尚书兼任左副都御史，总督大同、宣府军务，力倡修墙垣壕堑。由于年成不好，经费紧张，大概率墙没有修建，但增建了墩台，开凿了壕堑（蓟镇称铲偏坡）。《宣府镇志》对此予以记载，并无修墙之事。

余子俊在《明史》中也有传，《宣府镇志》也将其列入名臣传。

直至嘉靖二十三年，《宣府镇志》才明确记载了都御史王仪奏议于宣府中路、北路等处修建边墙的事宜，并且得到朝廷批准。

嘉靖二十五年，王仪所修边垣已半隳隤，于是翁万达上奏重修，得到批准。

至嘉靖二十八年，西中路边墙已经修成并发挥作用，而宣镇北东路面临的威胁凸显，于是翁万达提议修建北路、东路边垣，得到批准。

因此，宣镇中路的长城防线，并不是一次修成的，小白阳关口处的石刻所记载的叶盛等人饬边之时，尚未形成连续的边墙。梳理上述史料，宣镇中路长城修建的时间大致如下：

宣德五年，建葛峪堡、小白阳堡等；

成化元年之时，叶盛巡抚宣镇时，中路防线已经建立，但并无连续边墙，应只是借助山险，修建墩台；

成化二十年，余子俊总督宣大期间，增筑墩台、开凿崖堑，巩固防线；

嘉靖二十三年，王仪倡修宣府中路等处边墙；

嘉靖二十五年，翁万达重修中路等处边墙。至此，宣镇中路防线的城堡、墩台、边墙，基本定型。

正盘台5号烽火台。沿途经过的每座墩台，有残留有大量残砖，应是在万历年间都曾包砖，后被附近村民拆除。

我们沿途所见的边墙，其实都应是始建于嘉靖二十三年、重修于嘉靖二十五年。

这一带的山势，总体上非常缓和，但也具有延庆境内的山脉的地形特点，即外缓内险。所以，除了筑墩，还要在外侧凿崖削堑。

前方一道大沟，崖壁直立，无法直接通过，本应绕行，但临到沟前，只好下到外侧沟谷的上游。

这条沟，就应是《九边圣迹图》所绘的石塘子。

《九边圣迹图》记载小白阳堡时提到：“边墩马圈儿、石塘子俱极冲。边外近地若东西古道、韭菜冲等处皆有青把都等部落驻牧。”

此韭菜冲，即今韭菜坪，其先民皆是蒙古青把都部落。如今，这些居民还知道自己的身世吗？知道自己本是蒙古人吗？

青把都部落驻牧地附近，有东西两座太子城。今崇礼发现的太子城，只是其中之一，应有另一座未被发现。

《九边圣迹图》上，大白阳边外，还有一座柳桥驿。桥下流淌的，就应是史书所称的柳河，柳河流经山口入宣化，此山口为柳河川。当年常遇春北伐，即病逝于柳河川，后来在此处设立关口，偕音常峪口。

如今的常峪口，修建了一座水库。拦截的即是柳河川的水。

数百年过去，如今这些地名依然还在，那段历史，却几乎湮没，那不同时代所修的堡、台、墙，凝固成历史，当它在我们面前呈现的时候，似乎是一个平面，实际上，却是流动的，变化的过程。只有还原那段历史，才能更好地理解这道长城。

2023-8-13，15日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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