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2017年在陈健恩的小毛驴青旅里那个飘荡着歌声的夜晚如此遥远,健恩此刻也如此遥远。久违重逢居然没有寒暄,反而像是每天的常客一般自然,那个张口就来的健谈小伙现在已经成了烧烤店老板。几年过去,岁月多少给年轻人的脸上添加了风霜,语速却仍是噼里啪啦的快:“我就用着的是在新疆时学的烧烤技术,新疆风味,本地人都说好。对了,前段小红书不知道哪个网红给我来了一波探店文学,我这儿居然就爆火了。”看了下店里没有白酒盅,我走出店门,在社区里寻找超市,万家灯火中孤单的异乡人独行于陌生的城市。孤寒的夜霜降下,我裹紧了衣领。那种自由和闲适又莫名升起,我给自己总结:不赶时间就是自由,之所以常常觉得不自由,就是因为太赶了,太有欲望了。买了酒盅回到店里,人陡然多了起来,原来是徒步群里的网友刚哥、F闻讯都先后赶来了,一个群到了大半人,多数都是一面之缘,但也一见如故,大家都跟小毛驴或多或少的有所关联。不是有句话?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炉火将寒冷关于门外,烧红的炭之上,象征新疆的孜然味飘扬起来,友情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老蒋捧着手机忙于跟妹子聊骚,时不时游离于状态之外;春风得意的刚哥新车锃亮;小黑在兴致勃勃地烧烤;F灶台前忙前忙后的样子颇有大厨的范儿;带头大哥盛哥巡视全场,有一种监工气质。不多时丰盛而新鲜的菜肴端上了桌,我掏出了事先备好的颜怀,给所有人分上,旅途不能少了颜怀。一如既往,人们似乎不知道什么原因、什么时候就喝了起来,理论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必须的理由——未见过面的网友,他乡相遇的不知道算故知还是新识;但是再想想又觉得好像很有必要,毕竟这样的夜晚和相遇,不是人生常有,我们都是快意的人,说走就走,来了,天目山。不谈柴米油盐,不谈工作生存,此刻人们只在旅途。 小黑的烤肉店 |
第二天不出所料的醒来已是中午,刚哥和小黑已经各回各家,同寝一室的F也早早去办事。我睁开惺忪的双眼,阳光好得像在窗外爆炸,但我感受到的却是宿醉后的颓废和倦意,梦幻一样的感觉中想起昨天此时我仍在南宁。光线从窗帘缝折射进来,F离开时卷起的寒气似乎还在盘旋,空气中的尘埃在阳光下悬浮飞舞。我看到了摆在茶几上的早餐,手机里传来一条F的微信:“过2天,我在山下等你。” 现实的阳光 富春江 富阳街道 |
臭虫山庄 雾霭和村庄 |
这是淡季,路上行人稀少,沿途的农家乐、客栈也生意惨淡。某个转弯盛哥叫停了老蒋,“应该就是这里了。”我探头一看,XX山庄,一座普通得放在任何地方都不违和的院子。盛哥和老蒋去和客栈老板讲价,我乐得清闲,在院子里散起了步。有一说一院子还是花了些心思,位置也不错,门口种了两棵高大的柏树,屋后就是小溪流,山坡上布满了文气的竹子。如果不是太冷,这应该是个不错的度假地,房子也很明显是为了做客房而建造,看来天目山旺季人不会少。没多久盛哥风风火火的从屋里出来,打开了车尾箱,招呼我:“就在这,三人间,晚点我让老板做饭。”我答应一声,开始搬运行李,盛哥抬腕看看表,说道:“趁天还没黑我们先去看看路,然后再吃饭。”一贯严谨的作风是这位老驴让人安心的细节之一,我想到了第一次跟陈健恩去徒步,这货明知山顶刚暴雪仍不以为意,而且还不告诉我,带着胆战心惊的我翻过了齐腰深的垭口雪堆。当时,我们拿着的卫星电话还是盛哥嘱咐带上的呢,那条号称“初级”,在陈健恩口中“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线路几乎成为了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徒步。(详情请见:车师生死线)我心想这就是差距啊,老大哥就是稳。三人安顿好,盛哥带队,一起沿着院子后面的溪流逆流而上,把次日的上山道路和方向做了摸底。回到客栈,饭已做好,每人一小半杯颜怀是免不了的,用盛哥话说就是喝点好睡觉,反正长夜漫漫,不要喝多就行。 |
山谷天黑得很早,我们几人来到了房间,二话不说的躺下,这不是真正隔绝人世的深山老林,手机信号依旧是存在的。昨晚的宿醉过后大家都多少有点疲惫,在三人间无话的开始刷起手机。盛哥掏出轨迹认真在看,果然专业,行了有你在就够了,我这菜鸟是来做跟屁虫的。我瞅了瞅老蒋,这货又开始了微信工作,脸上表情变化很丰富,对面估计又是哪个小女生。我内心暗笑: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对异性有无穷的精力和热情。开口正想揶揄几句,突然老蒋像屁股装了弹簧一样从床上飞了起来:“卧槽臭虫!”我也吓了一跳,只见他拿起枕头猛然一甩,一颗黑色的臭虫甩飞在地,“啪”的一声,空气中立刻弥漫起一股臭味。老蒋又叫起来:“卧槽这枕头下面还有五六个。”我尼玛,我赶紧看了一眼自己的枕头下面,果然也是好几个。老蒋像被电烙铁烫到了屁股一样坐立不安,一惊一乍叫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啥都不怕就怕这玩意。”盛哥仔细一检查,房间里的暗处,暧昧的光线范围之外各种角落至少还有十几好只在爬,甚至吸顶灯里还爬着若干数量。三个大男人马上和臭虫展开激斗,有扫把拿扫把,没扫把就用卫生纸捏,把目力所及的臭虫都扫进了垃圾铲甩出阳台。十来分钟后终于扫干净了,老蒋像是刚跑了个马拉松一样扑棱脸朝下扑在床上:“诶卧槽太刺激了。”谁知刚趴下又是一声怒吼再次弹了起来,这次感觉头快撞到房顶了。只见不知哪来的又好几只臭虫爬上了他的床,有一只险些怼他脸上。老蒋力拔山兮气盖世,愤怒地掀开床垫,却随即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在山间安静的黑夜中听来,仿佛被捕兽夹夹住腿的野猪。我过去一看好家伙,床垫下数以百计的臭虫正特么的冬眠呢,我不怕这玩意但是此情此景也是麻了。盛哥赶紧去把老板叫了来,老板是一老太太,态度倒是好,拿着扫把一起扫了扫臭虫,笑容可掬:“几位哈,现在是淡季哈,冬天太冷了臭虫都跑屋里避寒了,没想到会有客人,没来得及收拾,你们多担待哈。不然,我给你们换个房间,你们看哪一间好都行,哈。”盛哥摆摆手:“换个换个,这么多怎么整。”“门都没锁的,你们看哈,哪间都行。自便,自便哈。”老太太说完之后便带着憨厚的笑容,犹如幽灵般飘进阴影之中消失了。我们面面相觑,分头去查看房间,五分钟后都颓丧的回到了原地,特么的其他的房间臭虫数量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盛哥长叹一声:“老蒋,我帮不了你了,酒咱都喝了,车开不了了,还是这间的臭虫相对少点,至少整理过一次了,你就将就吧。”老蒋撺掇道:“你再去看看老板还有没办法。”“这俩口子老奸巨猾,已经关门睡觉了,假装没发生过一样,没辙,吃定你了。”“卧槽,那哥几个咱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再扫荡一次吧。”我和盛哥对视一眼,虽然挺累的,也没这么怕臭虫,但是想到半夜枕头上出现臭虫确实不好受,本着人道主义的出发点,我们又站起身子,跟不知从何而来的臭虫们做起了斗争。有些臭虫进入了深度睡眠还好,捏着都没反应,但是部分神经衰弱的臭虫受惊却是会满天飞的,说来也怪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多臭虫,好像整个浙江的臭虫都被老蒋的体味吸引来了一样,一时间三人陷入了臭虫战争的汪洋大海。我撵着撵着不胜其烦,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了:“飞了特么几千公里过来,合着就为了跟你们大傻二傻一起,三个男人在天目山国家风景名胜区大战臭虫。”老蒋顺口骂骂咧咧附和到:“这什么沙雕地方,他的招牌应该改成臭虫山庄。住宿送臭虫,不限量供应。”三个人对视一眼,看到彼此衣冠不整,满脸狼狈,不是拿着扫把拖把就是拿着卫生纸,短暂的安静后都爆发出了大笑声,笑得呛出眼泪,确实太滑稽了。是夜,盛哥躺下不久就发出了鼾声,而我明显感觉到老蒋的方向,翻来覆去的声音响了一夜。喝颜怀,战臭虫 |
七尖 去向山巅 |
从臭虫山庄我们爬升,爬升,爬升,七尖虽然没有高海拔缺氧的痛苦却也强度不低。须知西藏的海拔高是因为整个底座都高,高于内地几千米,但是相对高差就可能是反复起伏的,而七尖线路和武功山一样,一直不断爬升,再沿着山脊穿越,半天就爬升了一千多米的海拔,海拔的变化导致了景观的变化。从山下的溪水竹林,逐步到了山腰满地荒草,再到顶峰的怪石嶙峋。我们一行三人,70后的盛哥打头,80后的我居中,90后的老蒋收尾,不是我比老蒋强壮,而是我赖着自己外来客的身份少背了帐篷等很多重物,基本上已经接近轻装。此时,老蒋休息不好的弊端逐渐显现出来,速度很慢,几步一休息的适应着强度。但盛哥是真的快,我俩看着他遥遥领先的背影,都感叹自己的羸弱。 |
众人坐在大仙顶把路餐吃起来,风大得令人怀疑人生,吃罢盛哥指明了方向就开拔,一马当先不由分说的往荒草丛扎了进去。老蒋一脸疲惫,我问他:“没事吧老蒋?昨晚睡着了没?”“除了臭虫还有你们亲切的鼾声陪伴,睡得可好了。”老蒋一脸忧郁无奈。我哑然失笑,“我带了耳塞,今晚帐篷里你能用上。”接下来就是几个山头的爬升和下降,盛哥一骑绝尘,时不时停下来在前面等我们,三个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徒步中的同速行进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七尖果然很虐,坡度很大,但是好就好在有信号,且小径上的树木都有户外组织用红丝带做了标记,迷路的可能性不大。无人山中我又找到了那种短暂的自由和孤独。 安详的盛哥 他说只要走到对面就好。“你给我一个到那片天空的地址,只因为太高帅得我血流不止。” 暮色 |
火光 翻墙 |
最后我们还是一身荆刺和尘土的爬上了墙头,灰头土脸地走在了山区的一段马路上,不久后沿着轨迹又下了小路,走在一片竹林中,身边开始出现溪流。根据地貌我推测,这应该是再次下到了山腰的高度。同时注意到了这段路的路边插着一些桩子,上面写着“环浙步道”的字样和里程。后来我查了一下,“环浙步道”主线串联了浙江省域内若干个市,链接各种山水景观、古道村落及人文历史资源,长约2300㎞,想必天目山也是其中一段。“马上到露营点了!”盛哥的声音不大但是依旧充满精力,这应该曾是一个村庄,小路边有收割竹子的简陋工棚,连门都没有,一张床直接面对着小路。“整村搬迁,”盛哥解释道,“原来像刚才路过的几个点,千亩田那些原来都还是有人住着的,现在都搬出去了。”我们来到一座孤独的民房旁边,从窗口望进去,还有些人迹,“门锁了,估计这些人家时不时还会回到这里的。”盛哥部署道,“我们就在旁边的水泥空地扎营吧。”老蒋和盛哥拾掇营地,搭帐篷,我被安排去打水。溪流距离扎营地应该有一百多米,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深夜一个人在深山走个一百米我还是挺害怕的,总觉得背后以及头灯范围外的黑暗中藏着点什么,脖子上不时就起了一层白毛。但这也不能怂得太明显,今天怂几次了都?超标了不是。我把手机音乐打开,哼着曲子走向黑暗。溪水上有一排石块,形成了通向对岸的桥梁,对岸就是茂盛的竹林,如果白天应该风景宜人,但这时分那就好像通往宇宙尽头。我不由得想起鬼片里的各种情形,说不定此刻水中或者林中正有一双双带血的眼看着我呢。强装镇定,我把水袋装满,但转身那一瞬间,一阵风刮来,竹林迎风而动,哗啦啦的一片声,就再顾不得面子跑了起来。 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