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山南篱下 于 2011-1-10 15:00 编辑 都说旅行出发前一夜会睡不着是小孩子的表现。 这样看来,我还是挺年轻的。 神智清醒但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煎熬了大半夜,半是郁闷半是气愤,从枕头底下摸出手表来一看,原来才凌晨4点。重新把被子拉起来盖住脑袋,想象自己是条大米虫,毫无用处,与世无争,只要慢慢滚来滚去就好…… 等到我妈冲进房间来猛地掀走了我的被子,6点15,太好了,这回是彻底睡过头。 一座巨大城市的昏睡,一片昏暗夜空的霓虹,一张傻脸上的黑眼圈,凌晨时分的所有事物看起来都显得异常脆弱,很容易就会被惊扰,就像孤零零的独木舟,停泊在白昼来临之前的水面上。我在卫生间里照着镜子发呆,差一点就把洗面奶挤到了牙刷上,暖黄色灯光在无风的夜里像一片瑟瑟枯叶一样单薄。 穿城而过的头班公交车,从起点站一直坐到终点站,肩上背着一个60升登山包,手里还拎着另一个,去和坐飞机坐火车坐拖拉机从祖国各地赶来的队友们汇合。当车子驶过第三十多个站台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拉开车窗把早餐吐了个精光,就在我的胃里一阵一阵犯恶心的时候,城市里的路灯也跟着一盏一盏地熄灭了。 离天亮还有一小段时间,司机和车上为数不多的乘客看起来都像在梦游,抓紧这最后一刻黑暗,身子靠着座椅轻轻摇晃。 (我觉得就是因为这早饭长得太难看才害我吐了) |
本帖最后由 山南篱下 于 2011-1-11 20:19 编辑 我在8点如约赶到车站,一通电话打给Jeffrey,他却说包下的那辆车还在郊外没进到城区呢,好像是山路打滑之类的原因……香港男人Jeffrey说起粤语来,我是绝对的听不懂,改成一腔港版普通话呢,让我更是听得脑子打结,3分钟的通话时间里有2分半钟都是我捂着耳朵在追问他: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强打起精神坐在乱糟糟的候车厅里等待,一直坐得屁股都快肿了,就开始在车站里乱逛,从这头的厕所逛到那头的安检关卡,眼看着有一群穿徒步鞋拎登山杖的家伙已经找到彼此的同伴,小手拉小手,一脸又贱又幸福的表情奔向荒野大自然去了,至于可怜的我,当然还是在逛车站,这大概已经是第五十圈了。 车站超市里卖的尽是些粗糙无聊的杂志,一堆耸人听闻的假消息,什么三条腿的癞蛤蟆、三条腿的男人、三条腿的三脚架……我靠,三脚架本来就是三条腿吧。买了碗热粥充饥,我感觉我的热情就像这碗里的粥一样,渐渐失去温度,变得粘糊糊的,让人提不起丝毫食欲。 我暂时只能从车站的巨幅海报上欣赏着四姑娘山的秋色,像火焰一样熊熊燃烧的红树林、翠绿挺拔的高大雪松,山景荡漾在滋养着野蜻蜓与芦苇丛的海子里,雪山牵过一缕流云当做自己的面纱。 冬天的上午越坐越冷,到最后,简直是鼻涕逆流成河了,哆哆嗦嗦拖着两个大包跑到候车厅外面晒太阳,好歹有点心理安慰。 Jeffrey的电话打过来——你说什么?什么?我当然在听啊!在听!问题是我有听没有懂啊!有人从后面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回头,看见一个穿浅绿色涂鸦冲锋衣的男人神情很哀怨地看着我,他说:我……我就是在问……你在哪里啊熊猫…… 年关将至,日隆的关卡对本地车管得很严,载客就不让放行,向导卢六哥费了很大功夫也就只给我们九个人找到一辆桑塔纳和一辆三菱越野,被分配到坐桑塔纳的我,暂时只看见了另外三个人:Jeffrey,我们的领队,身材瘦瘦说话口气很柔和的兔子叔叔,面相还挺年轻,但是白头发已经长出来了;Sam,同样来自香港的潜水教练,身材高壮,戴眼镜,肢体动作很是丰富,只是他那口完全不过关的普通话听得我很痛苦;千千,除了我之外队里仅有的女生,长发飘飘,把吃东西当成消磨时间的事来干,一身闪闪发光的始祖鸟冲锋衣冲锋裤,奢侈啊!耀眼啊!我简直就成了菜市场里跑出来的贫民啊!到后来,我实在忍不住给她取了个相配的外号——金条姐姐。 Jeffrey和Sam用粤语互相交流,我和千千姐坐在旁边,除了面带微笑之外不知该干什么事,感觉就像在看一场没带字幕的香港电影,交流障碍,真是个艰难的大问题。身为华夏同胞,说话居然是靠猜和打手语,这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我国幅员真是辽阔的体现吧。 (交流障碍,不如睡觉) |
本帖最后由 山南篱下 于 2011-1-11 20:20 编辑 我闭紧了眼睛什么都不想看,隐约听到有人说我睡得好香——我哪是在睡觉,谁睡觉能睡得脸色蜡黄呀?基本上已经要昏迷过去了,浑身上下都难受,手脚发冷,呼吸困难,想想等会儿还要被高原反应再折磨一次,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在卧龙停车吃午饭,面对着一桌子丰盛佳肴:蒜苗腊肉、土豆烧鸡、白萝卜牛肉、酸菜豆子、毛血旺、炝莲白、烧凉粉,我却手抖得连筷子都使不好,也无心去观察观察坐在隔壁桌子吃饭的另外六个队友。感觉只要人一多,点菜的时候就格外凶猛,我放下了三次筷子又忍不住第四次重新开吃,誓要把属于我那五十块钱的份给尽量吃回来,晕车的事等上了车再继续去晕吧。同样刚停下来的还有一辆白色越野车,是准备去双桥沟攀冰的另一群人,自带摄影师,毕竟是户外狂热爱好者,在他们眼里,冬天太冷根本就不算什么问题。 司机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犯了烟瘾,Jeffrey义正言辞地说:爬山的人都不抽烟的啦,对心肺功能不好的啦——说完没多久,我们就不得不开始接受二手烟的熏陶,在一车的尼古丁气味里昏昏欲睡。 眼看着快要到邓生沟关卡了,司机开始唠叨这山谷里有多少野味,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岩羊、獐子、狐狸、山鸡、野熊、狼,本地山民的好体力就是扛着***猎物在山上乱跑的时候练出来的。把守关卡的警察叔叔特地来搜查了一下我们的后备箱,没找到什么犯罪证据,挤眉弄眼地问:你们咋不带点“土特产”走呢? 要是车里真的有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土特产,他绝对会把我们罚款罚到严重便秘。 深入到终年阴冷不见阳光的山谷深处,积雪开始慢慢变厚,化不了的雪留在路面上变成一层脏兮兮的暗冰。前面有辆小奥迪上了防滑链条,油门猛一踩,真是跑得硝烟弥漫,雪被轮胎碾得四处乱飞,我们坐的小车倒是开得安全稳当,像蜗牛一样稳当。 山谷的背阴面几乎不见任何植物,只有黑色岩石上覆盖着积雪,结冰的瀑布悬在半空中,公路拐个弯,来到阳光充沛的南面山坡,这里仍是一派金秋美景,彩林间点缀着些许白雪,比真正的深秋时节又多出一份色彩来。 (穿过边界长长的隧道,雪国已出现在眼前) |
本帖最后由 山南篱下 于 2011-1-10 15:03 编辑 坐在车里只觉得四肢都麻木了,司机好心打开暖气,我却还是像坐在冰箱里一样哆嗦,像我这么怕冷的体质在这个季节还往外跑,真是一种愚昧的勇气。真是很想现在马上就撤回家去,把半个衣柜的毛衣毛裤都打包装进行李,但现在,我的登山包里只有一条珍贵的抓绒裤,要是今天就顶不住低温把它穿上了,上山之后,估计更是得活活冷死。 在银装素裹的巴郎山道上缓缓行进,路上的积雪被狂风吹成一阵阵雪雾,飞扬在我们的视野尽头。太阳就像一颗小小的、惨白色的LED灯泡,无力地挂在天边,寒冷的影子从山脚下开始一寸寸侵蚀阳光留下的热量,山坡上的温暖变得越来越浅薄,天色昏暗,似乎随时都会坠入夜晚。 |
本帖最后由 山南篱下 于 2011-1-10 15:04 编辑 川A牌照的车顺利通过日隆镇关卡,在我们身后,还有一连串本地牌照的越野车等在那里,司机们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脑袋眼巴巴地张望着,简直成了望夫石,无奈的是,这关卡死活就是不让他们通过。载着另外六个队友的三菱越野也惨了,乘客都被赶下来,司机被逮住罚款,最后是重装上阵拖着行李一步一步走进镇子里的。 卢六哥的家是一栋酷似碉堡的四层小楼,底楼的厨房里,花围巾蒙面的藏族姑娘正在为我们的接风晚餐忙碌着,餐厅内外都贴满了五花八门的户外俱乐部旗帜,连天花板上也不放过,最早的大概可以追溯到1998年,大家留下的签名乱七八糟,写什么的都有,驴子驰骋天地间,何以成败论英雄。 三楼的小房间打扫得很干净,虽然门锁松脱、墙皮掉了一地、顶灯一盏也弄不亮、被子和毯子都薄得让人觉得有点捉襟见肘,我几乎是流着感动的鼻涕立刻朝电热毯奔去,检查开关确定它还能用,今晚就得靠这个活命了。房间里最暖和的地方是卫生间,竟然是卫生间,每次我说:我得去晒太阳暖和暖和,赶紧就跑进卫生间里打开浴霸,在明亮光线下蹲着找找感觉。要不是一直呆在卫生间里会妨碍金条姐姐上厕所,我真是想把床铺也一起搬进来算了。 (无聊的爱斯基摩人式自拍,恳请不要另外再四处散布本作者的猪头大照) |
本帖最后由 山南篱下 于 2011-1-11 20:21 编辑 水龙头的流量简直像喝饮料的吸管一样小,电热水壶要接满得花10分钟,住在隔壁的亚热带猛男Jeffrey竟然还打算洗澡,要是换做我,我宁可直接跳进冰河去冬泳,死得更爽快点。 队中的七个香港人:圆脸的Chris,戴黑框眼镜、酷似黝黑版方大同的James,和我们同来的Sam和Jeffrey,总是笑眯眯的Daniel,专程从英国赶回来的、模样很粗犷的Don——神哪,这一大堆英文名我可是记了好久才记住的。大陆成员包括我、金条姐姐,还有来自南京的字母,字母是个能背能走更能吃的阳光大小伙,Jeffrey估计他每天要吃一公斤食物,他打算在大二三峰连登之后,再跟着Jeffrey去重装穿越龙眼,厨房的压力很大啊。 海峡两岸的交流障碍堪称相当之深远痛苦,一方说话的时候,另一方就只有傻眼的份,还好Jeffrey能用他那六十分勉强及格的普通话充当我们之间的翻译。 我们的备用计划有三个:一,明天就上山,抵达大峰大本营,后天直接攻顶大峰——这是大部分商业队伍的做法,但总体成功率不一定很高,也许有队员的体力会出问题。二,明天住到大峰大本营,后天就在那附近转悠,适应适应,有过6000米海拔经验的Sam提出异议,大峰大本营的海拔有4100米,如果在那里真有谁出现严重高反了,就算再休养一周也作用不大,必须要下撤。三,明天不上山,在日隆附近适应一下环境,后天再正式出发,一步一步来。 作为一个菜鸟队伍,除了领队Jeffrey今年四月才来冲击过二三峰,字母也有在春节重装徒步太白山的经验之外,部分队员甚至没有上过高原,我们都很理智地选择了计划三,反正时间也算充裕。金条姐姐自称“怕苦、怕累、怕出力,讨厌户外,但是热爱雪山”,我这只熊猫更是万年拖后腿,可不是谦虚的客套话,我是走在平路上都能打滑摔跤的人。 面对着一桌好菜,大家嘴上讨论得热火朝天,但丝毫没有妨碍到咀嚼动作,一双双筷子不停地伸进每个盘子里,最后再来一碗酽酽香浓的松茸鸡汤,整个人就从内到外地暖和起来了。Jeffrey带了一个很有趣的小东西,血氧心跳测试器,夹在指头上就能出结果,领队时常督促着我们测试,监督队员的体能状况。一般来说,人在平原地带的血氧能有98-100,上到高原,也要保持在80以上才能比较正常地进行活动,我一直是那个血氧和心跳都超高的家伙,长期保持90以上,但是每当爬坡爬得喘粗气翻白眼的时候,我就感觉到,对自我身体的控制其实是由别的东西来决定的,一种精神力,或是丰富的经验。 我们把坐在隔壁桌喝酒喝得面红耳赤的向导卢六哥叫过来,说了我们讨论出的结果,他答应明天找个人带我们,抄小路上到猫鼻梁去拍四姑娘山远景,再沿公路走回日隆,来回大概16公里远,作为前期适应是个非常轻松的路线。帐篷、食物等后勤物资都是由他准备,据说在山上也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鸡汤,两个队员搭配一个高山协作,全力保证安全。不过,到最后Jeffrey也不忘警醒警醒我们,虽然大峰二峰都是入门级雪山,每年死在上头的人也不少,滑坠事故、一屁股坐下休息就再也没爬起来之类的真实事件。但此刻,大家围坐在暖意盎然的餐桌前,暂时还感觉不到任何恐惧与痛苦。 (红红火火,捧着碗筷的幸福时光) |
本帖最后由 山南篱下 于 2011-1-11 20:21 编辑 把包里的杂七杂八翻出来又塞回去,磨蹭到晚上9点半,很好,我要开始“准备”睡觉了。按我以前的经验,在这种室内温度顶多零度的环境下,我这个怕冷的可怜动物光是想睡着都得酝酿个三四小时,七点半打开的电热毯,现在伸手进去一摸,几乎感觉不到暖意。 写日记写了一小会儿,手哆嗦得不听使唤,把字写得像屎壳郎在纸上乱爬,干脆钻进卫生间去,蹲在浴霸底下奋笔疾书,半天没吭声,金条姐姐还以为我掉进下水道了。字母不知从哪借来一个洗脚盆,在众人手里传来传去,还能洗个热水脚,真是莫大的安慰。 为了消化晚餐,我、字母、Jeffrey和Sam扮作群众强力围观了金条姐姐展示她的极品装备们,头盔——专为女性设计,超轻量化,后脑勺有放置马尾辫的空位;手杖——全碳素椭圆形杖身,压卡锁式设计;扁带——在增高强度的前提下使本体更细更轻……总之,她带来的装备除了一对冰爪之外可是彻底齐全了,上八千米的极限雪山也没问题,但我们最感兴趣的还是她那把两百多块钱的什么铝合金勺子。跟着,是大叔Jeffrey开始秀他自己的全身杂牌货,号称已经穿了十几年并且还能再穿十几年的破烂登山鞋,21块港币淘回来的登山杖,不过我始终认为,我用的那把价值18元人民币的登山杖才是全队中的贫穷下限。 应该说,我的全部装备都像从菜市场里弄来的东西,我贫民我骄傲,我为国家省塑料。 只脱掉冲锋衣冲锋裤捂进被窝里,强迫自己睡觉,睡得像苦行僧一样。前半夜是冷得如坠冰窟,听得自己的上下牙齿在咔哒咔哒打架,后半夜热得犹如火焰地狱,围巾、手套、羽绒服、袜子开始一件一件扒拉下来,摸着黑随手往地上一扔,还得拼命喝水,感觉整个人都快被烤熟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折磨得我平均一小时就要醒过来一次,大概折腾到凌晨六点,终于达到一个比较舒服的状态,从窗帘缝里望着外面灰白色的雪光,渐渐昏迷。 我开始做梦。 或者是,从比这更早更早的某个时候就开始做梦了。 梦,人生总是与这样一种强大而愚蠢的力量同行,但我不知道,人们是否都会有这样的一个梦,它能让你的灵魂安息,也给你所有清醒痛苦的黑夜。折磨你,安慰你,扔下你,拥抱你,见证着重复上演的眼泪与倔强。 也许你会敬畏它,也许你会背叛它,但无论如何,人生仅有这么一次上车的机会,登上列车,试着逃离监狱,在一切骄傲都被磨平棱角之前。看不到尽头的漫长的旅程,而你我只是梦的乘客,甚至无法自己决定要带上什么行李。 我梦到高原凛冽的风一直吹进开满娇贵睡莲的小小温室里,夹杂着冰雪,那些五彩的花透过结冰的窗子忧郁地往外看,看着整个粗犷而壮丽的银白世界。 车轮哐当哐当响,在路上,在路上。 |
本帖最后由 山南篱下 于 2011-1-11 20:21 编辑 带着一身旧疾迎来崭新的一天,一热我就上火,上火我就牙疼,起床后赶紧像消防车一样灌够了一肚子凉水,但愿别生病就好。在严寒暴晒交织出的幻境中,连石头都开始迸裂发芽,拉开窗帘,远处的坡地上已有炊烟升起,但8点钟的天空仍旧是一片昏暗,窗户上冻硬的霜花有着细致舒展开的纹理,目送端着炭火盆的藏族阿妈在雪路上蹒跚远去,我不禁暗自要想:在人家的地盘上,我的体力恐怕还不如老太婆。 血氧96心跳106,Jeffrey大呼小叫以后不要给熊猫测试了,浪费电池,反正一直都这么高,虽然我本人感觉还是挺糟糕的,总归是给我增加了一点自信心。小小的测试仪夹在金条姐姐的指头上,过了半天都没出结果,Jeffrey过去乱按几下按钮,无果,干脆就说:千千哪,你是不是已经死掉了?今天早上我就见到好几个活死人喔。 早餐的稀饭馒头让字母吃得很空虚,吃多少也不见饱,不扛饿,他啃了一会儿筷子,就准备到厨房去再找一斤挂面煮下锅,免得走到半路就饥饿虚脱了。金条姐姐则是不爱吃饭也不爱出力,按她的说法,吃饭是无聊的时候拿来消磨生命的事情,这么一说,就让连吃了两个馒头的我顿时羞愧不已,把拿在手上的第三个馒头默默放回去了。 阳光从山巅升起,将寒冷从大地上远远驱赶开,将天空染成浑厚的蔚蓝色,积雪开始闪闪发光,人们投落在地的身影像紫玫瑰一样绚丽。月牙在晴空深处悄然微笑,马厩里的马儿低头抖动着长长的金棕色的睫毛,雪地里拖着半截绳子撒欢的小土狗,双手插在衣兜里、浑身散发着新鲜防晒霜气息的旅人们,开始大声说笑,准备向着复活的冰雪城堡出发。 (看着你们在阳光中微笑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