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苍茫的市井里，在繁华的红尘中。空气中弥漫的烟熏火燎死猫烂狗的气息让人窒息。我强烈地想要干呕，我呕出一座花花江山，一座带血的城池，以及一条漫长的下水道。 宁静的乡村田园已被彻底打碎，我们不得不屈服于城镇化浪潮的横征暴敛，屈服于钢筋水泥的淫威。像一条绝望的鱼，想要浮出水面，吐出一串浑浊的气泡。我对城市的厌恶由来已久。我厌恶她不断扭曲的脸，厌恶她的浓妆艳抹，厌恶他的尾气、噪音和车流如海。我们是一群从此没有母土、集体失去故乡的人。从此，我们属于漂泊。我几乎把每一次远离城市的机会都当作灵魂的放逐。 这样的机会说来就来。昆明有女初长成，我把她养在深闺二十年。而今天，假工作之便，我终于有机会掀开她的红盖头，一睹她的绝世芳容。昆明轿子雪山，哥-来-了！ 轿子雪山，海拔4223米。距昆明市区180公里。位于禄劝、寻甸、东川三县交界处，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因最高峰像一顶花轿而得名。两年前，云南省在此设立倘甸工业园区和轿子山旅游开发区管委会。说是工业园区，其实几乎没有工业可言。通往雪山的高速公路正在修建。现在的4小时车程，有望在通车后缩短为2.5小时。正是因为交通的不便，这座距离昆明最近的雪山一直处于待开发中。感谢这一路岩阻，让这样一座美轮美奂的山峰少了些许脂粉气铜臭气，平添了几许妩媚和清纯。 过龙凤公墓、阿子营，经柯渡红军长征纪念地，汽车犁开一路青山云朵，在盘山公路上疾驰。仔细想来，汽车实在是个好东西。因为我在车上只会做一件事——睡觉。无论大车小车，它们都是我的摇篮。我将我的春秋大梦一路做到全国各地，在我的呼呼大睡中，所有的旅途都会缩短为一个迷蒙的瞌睡。 车到转龙镇，就是目的地了。驾驶员老高要带我去一个好去处。龙潭。其实就是一小汪水。这片水的特异之处在于，它时隐时现，有时候几分钟内就会消失殆尽。再过几分钟，又会变得波平如镜。你不得不感叹造化之奇，感叹这隐藏在大山深处的惊世地理奇观。 二十年来，轿子山一直活在我的想象中。她花枝招展，她摇曳生姿。看过很多摄影家朋友们的照片，那种脱尘出世的美，曾经深深地撼动过我。而此刻，乍然相逢的喜悦，已经将我的心融化为一池温柔的碧水。 在转龙镇住了一夜。夜凉如水，睡梦中只有满天的星星。 第二天起个大早。同行的小赵是本地人。她买了一大包凉鸡、牛肉、煮玉米提到车上。我们向轿子山进发。远处的群山云遮雾罩，黛青的山峦直插云霄。半个多小时后，我们抵达轿子山的大门。 空气清冽，山上有些微冷。换乘景区大巴，我们继续向山中进发。路边的树上挂满长长的烟萝，树皮上包裹着一层厚厚的树花和苔藓。我至今没有去过香格里拉，但私下揣测，两者似乎有得一拼。烟萝这种生物，只有在空气质量极好的地方才能生长。 又半个小时，到达坪子坡。山上有缆车，但我们选择步行。一大片云雾飞过来，轿子雪山像一个披着白纱的少女，只露出半边含羞带露的面容。到处是高山峡谷，到处是激流飞瀑，到处是云雾苍茫，到处是——各种混乱。我只能选择用英语惊讶：买高特！买高特！！！ 如果非要用美女来作比喻，就把轿子山比作杨贵妃吧。贵妃出浴，香气撩人；肤如凝荔，吹弹可破。如果再次用美女作比，轿子山更像一个浑身挂满银饰和珍珠的少数民族少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弱态生娇，风情万种。作为一个惯于在文字中游手好闲的人，没有人能理解我当时的理屈词穷。我只能像一个发情的哑巴，面对群山顿足捶胸，高喊三声：啊啊啊—— 溪流清碧。清碧到不惹一粒尘埃。满目青山滴翠，满目断珠碎玉，满目水雾茫茫。木制的阶梯有些湿滑，斜斜地伸出的松杉的枝桠，不时会拦住你的去路。我只能弯下庞大的腰身，像一只初出森林刚刚学会走路的现代类人猿，走得步步惊心，步步充满新奇和窃喜。明亮的溪流有时直接在台阶下流过，哗哗的水声在耳畔翻滚、闪耀、晃动。不眠亦不休。 哥哥我迤俪而行，任万千流泉肆意地涤荡着心胸。这是世界上最最华丽的相遇，我只能捂住我的心跳，确保它不会冲出胸膛随风而去，化为青鸟。 我们没能上到山顶，且留一丝儿遗憾吧。遗憾是命定的。因为无论如何，你看到的只能是轿子山的一个侧面。冬天的满树银装素裹冰川玉挂，在这样的季节你是看不到的。穿过溪流淙淙，穿过烟雨茫茫；穿过怪石乱树，穿过修竹幽篁。树上滴下的露水打湿了我的额头，抬头仰望翠绿的鸟鸣声，那鸟鸣似乎也要滴出水来。 下得山来，那些如丝如缕的云雾缠绕着壮莽的青山，一只黄山羊从山腰跌跌撞撞跳下来。冒号说是岩羊。再一看，原来是牧羊人不小心把羊群赶到了山腰。观景台下一大团浓云涌过来，溪流飞瀑一瞬间变得影影绰绰的，下一瞬已变成虚无。茫茫的白。茫茫的无语。茫茫的，不知所从。 天地有大美，大美在云南。我的目光掠过松杉油油的枝条，落在一片长满苔藓的绿地上。绿地上开满了黄的红的斑斓的花，斑斓得像我开花的童年。不管尘世微茫，不管天地悠悠。这一刻我远离你们，你们的生老病死，你们的爱恨情仇，你们的灿烂、腐烂和糜烂。 轿子山我还会来。我愿意在这人天相接的地方，做一只碧绿的昆虫，快乐地弹响透明的翅膀。 附： 轿子雪山位于昆明市东川区与禄劝县分界处，距昆明182公里，最高点海拔4223米，是滇中第一高峰。因最高峰形如花轿而得名。轿子雪山由相连的拱王山、东英山、观音山组成，为典型的山岳型冰川地貌。早在1200年前，南诏王阁逻凤仿效唐朝皇帝册封五岳之举，封轿子雪山为群岳之首，称为东岳“木尼白”。轿子雪山相对高差达3400米以上，形成寒、温、热立体气候，呈“一山分四季，四季景迥异”的奇异景观。云海、佛光、日出、冰雪世界、杜鹃花海被誉为“五绝”。轿子雪山是云南纬度最低的冬季积雪山峰，有着独特的自然景观，每年春季有几十种杜鹃花盛开在山间。 加之山上大小不等的高山湖泊、高山草甸，使得轿子雪山璀璨多姿。10月至次年4月中旬，山间白雪皑皑，银妆素裹，雾淞、冰湖、冰瀑布、雪原等景观又装点出另一番景色，可观赏还可开展滑雪等运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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