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安全盾 于 2013-10-19 17:44 编辑
因为向往 ,所以梦想;因为梦想,所以背起行囊去远方。在已知和未知之间,我们更渴求后者;在探秘和寻幽的路上,我们更愿意做一个毅行者。 我们都是普通的人,连梦想都显得卑微而渺小。我们没有徐霞客诠释山川的伟绩,更没有郑和七下西洋的壮举,我们只是沿着梦想的方向一路走下去,走过高山走过大河走过雪域走过荒漠,走过一个个秋叶绚丽的山坳,走过一片片春花烂漫的土地!
于是,在某个刮风的早晨或下雨的黄昏,有了这样的一次相约;于是,在某个举国欢庆的日子或月圆团聚的时刻,有了这样的一次出行:探秘扎尕那、翻越迭部雪山、徒步卡车沟、欢聚三角石、参观藏佛寺,畅游甘加草原······难忘的历程、难忘的队友,难忘的艰辛、难忘的跋涉,冰雪冷雨中有欢笑,艳阳高反下有互助,一切历历在目、一切暖人肺腑。我把这经历中的点点滴滴感受,记述下来,和同行的驴友共勉,和爱山爱水爱行走的朋友们分享。有文字粗糙和词不达意的地方,敬请各位指正、见谅。
(一)扎尕那,我来了 10月1日上午十点半,经过了28个小时的漫长车程后,我们一行20人终于走进了扎尕那。 尽管来之前,曾经无数次的在网上欣赏过她多彩多姿多变幻的容颜,然而,当我真正和她面对面时,我还是再一次被她所震撼:她的雄伟她的壮观,她的俊秀她的温婉,她的山峰她的沟谷,她的村寨她的寺院······
那丝丝缕缕洁白透明的云哟,那湛蓝湛蓝一尘不染的天哟,那一块块黄黄绿绿的坡地和梯田哟,那悠闲自得放牧着的牛羊呀······都呼啦啦一下子蜂拥至眼前,我有些目不瑕给、眼花缭乱,我按耐住心头的激动,轻轻地说道: 哦,扎尕那,我来了!
哦,扎尕那,我来了!你让我遁别都市的繁华、远离喧嚣的人群;让我忘记了旅途的劳顿、也顾不上自己仆仆的风尘——我要象一个长者,背着双手,在你石头围起的宫殿里,慢慢的行走、细细的品味;我要像一个顽皮的孩童,把你宝匣子里的珍物,统统的倒出来,一一把玩; 我还要,要像一个多情的少年,撩起你宫闱的帐幔,真真切切地打量你的容颜!
我沿着满是泥泞的小路,往北面的山坡上走。左边,是五颜六色、猎猎舞动的经幡;右边,顺山势而下的溪流上,是一座座木材搭起的水磨房,珠飞玉溅,经筒轮转。而正前方,高高在上被无数院落簇拥着的,是阳光下耀眼的白塔。白塔背靠巍峨璀璨的石镜山峦,俯瞰远近村落田园,居高临下,气度非凡!而这一切,无不昭示着藏传佛教,在藏家儿女心中的崇高和久远! 爬了一会儿,我竟然有些气喘吁吁,资料显示,这里海拔2940米。看看离白塔还有一定的距离,而午饭时间已近,就转身回返。
此时天高云淡,风和日丽,早不是下车时的云遮雾绕了。迎面山坡上,那刚收获过的梯田里、微微泛黄的草场上,姿态各异的牛羊,清晰可见。牛羊的背后,是两座高耸在云雾中的山峰,他们威武雄壮、凛然峙立,俨然就像两位严阵把守的山神。而那些亦黄亦绿的树木,或绚烂或苍郁地林立着,就如同一列列旗帜鲜明的战士,时时刻刻年年岁岁,守护着身后的家园,守护着这片古老而纯净的土地。这,就是所说的石门了吧
顺坡走下。两边同样是木材建成的藏家房屋,一排排一座座,疏密有致、高低错落地分布着的。房前屋后,高高搭着的晾谷架,正晾晒着收割不久的豆穰,穰子上还垂着鼓鼓瘪瘪豆荚。听同伴说,这是用来给牲口过冬用的。 在一片不大的菜园子里,年长的阿婆正在俯身劳作,看见陌生人从栅栏边走过,黝黑泛红的脸上露出友好而略带羞涩的笑容。几个藏族孩子,在溪边的水磨旁打闹戏耍,看见游人,就一股脑的跑过来,仰起一张张憨态可掬的小脸,伸出一只只脏兮兮的小手,而当我把一些小零食分放在张开的小手上,他们又会像鸟儿一样,欢叫着散去······
午饭,在路边的牧家乐吃。男主人云才让看上去有30多岁,汉语说得相当流利,且热情好客。之前在网上拜读过沧桑看云的帖子,字里行间有着对他的些许褒奖,这也许就是我们信任他的原因吧。简短的商谈之后,领队安全盾决定:我们的20个背包,全由云才让找牦牛来驮!(此后的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很是明智!)
饭后沿公路上山。天空忽晴忽雨,云彩时疏时密,山风欲缓又急。但这,丝毫不影响大家的游兴。我们从不同的高度、不同的角度打量扎尕那,再一次被他的旷世美貌所折服。大家纷纷选景拍照,而我却只想静静的享受她:享受她的浑然天成、她的超凡脱俗、她的大气磅礴、她的隽秀旖旎······也难怪,她被称为东方的伊甸园,被誉为亚当和夏娃的出生地!
下午四点多,我们整装待发。此时雨又淅淅沥沥的下起来。由于此行是穿越,之后的四、五天都将在山里过,看着雨雾弥漫的山谷,我的心沉甸甸的,同时又莫名地渴望着:在这上帝的后花园里,他会给我们安排的什么样的奇遇呢?
峡谷渐近,烟雨依旧。回望来路,披戴了各色雨衣的的队友,三三两两、远远近近地点缀着山坡。而他们身后的草地、丛林、寨房、山峦,此时如同一个蒙上了面纱的少女,都依稀在空濛缥缈之中了。再见了,扎尕那;再见了,这个纯朴自然、宁静淳美的小山村! (二)雪舞迭山,为谁歌亦为谁狂
10月2日上午9点许,队伍沿峡谷逆流而上。时大时小的雨滴从早起都没停歇过,气温也随海拔的攀升在一点点的降低。不知是上帝有意考验这群擅闯着,还是想让我们欣赏他花园里的另一种景象,在海拔3300米左右时,一改先前的和风细雨,开始风起云涌、雪雨交加了。再往上走,山风狂舞,大雪飞扬。好一场来势迅猛的迭山飞雪,好一派久违了的北国风光!只是那山风中恣意摇摆的绿枝黄蔓,在不断的提醒着大家:这是秋天,是秋天的迭山! 在一块平坦处,驮包的牦牛赶了上来。因为天气恶劣,道路艰险,牦牛有些不堪重负,原本该在牛背上的西瓜,此时有两根细绳勒着,背在向导身后。说起这个西瓜,可是话长,他原本是笨笨在来路上买的,带了两天两夜,没舍得吃。进山时因为个太大(足有20斤重),无法塞进背包,不便携带。幸有帅哥天马寻一尼龙袋,才捆扎结实驮上牛背,天马因此划烂手指,殷红的鲜血一次次浸透了创可贴。此时,为减轻向导的负担,大家决定分吃西瓜。
飞翔捉刀,就地切瓜。白白的雪地映着红红的瓜瓤,甚是诱人。待入口,清凉甘甜,沁人心脾,一时间大伙儿群情激动,感慨颇多。大雪天吃西瓜,也许并不稀罕,而在海拔三、四千米处,却也是我此生头一次!幸甚之余,还得感谢笨笨买瓜,感谢天马护瓜,感谢飞翔分瓜!(最重要的是感谢领队发队,感谢自己跟队!)
吃完西瓜,力量似乎倍增,步伐也加快了许多。快到石林时,碰见几个下山的朋友。他们说昨晚夜宿山上,半夜下了雪,上面雪厚难行,而且寒冷难耐,不得已下撤了。犹豫间,石林已近在眼前:那一尊尊形态各异的石头,就如同一个个伏虎降魔的罗汉,他们或高或低,或站或卧,或喜或忧,或嗔或怒,藏着看不尽的玄机,怀着悟不透的法力。趟过一条河,转了一个弯儿,侧头再去看:哪里是什么罗汉呀,俨然一群张牙舞抓的山鬼,面目丑陋,阴森狰狞,活脱脱吓出人一身冷汗!刚刚热乎一点的手脚又冰凉了。
积雪越来越厚,海拔越来越高,气温也越来越低,队友们多多少少的都有了高反。扫描仪姐姐最甚,我也苦不堪言。头晕眼花,四肢乏力,胸闷恶心,双脚像踩在棉花团上。有一瞬间,我觉得子自己是那么的虚弱,突兀的岩石、陡峭的山路、厚重的积雪,随时都会把我吞噬。我一次次的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一次次不厌其烦的小口喝热水。我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象我这般身高这般体重,为何要千里迢迢不辞劳苦来受这种罪?
从海拔3700米到海拔4000米顶峰,是我驴行以来最痛苦最难熬的一段路程。至顶峰时,我一下子就瘫坐在了雪地里,稍后飞翔也上来了。我把身下的雨披拉出一角,示意他坐下来。小伙子反应也不轻,还一路拎着装食物的袋子。
玲儿、忽悠在不远处的平台上欢呼、雀跃、拍照,我却只想静一静、再静一静。我想叫狂跳的心快一点平静下来,再听听山风的低语,再看看雪花的舞姿,只是山风不知何时已了无踪迹,雪花也已尘埃落定。我依靠着飞翔,定睛远望:层叠的峰峦、起伏的群山,到处是白雪皑皑、素裹银装,而正前面那隐约在苍茫之中的群峰,就是当年红军长征经过的岷山了。
岷山,因中国工农红军的长征而家喻户晓。“爬雪山,过草地”,这是我们很小就熟悉的字眼! 此时此地想来,单单一个“爬”字,就道出了多少的艰难、多少的困苦!饥饿、严寒、高反,围追、堵截,狂轰、滥炸,死亡、伤残、迷路、掉队······就是“爬”,也要“爬”过雪山;就是“爬”,也不能掉队;就是“爬”,也要“爬”过这一程······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爬”出了什么样的历史奇迹?!
没等到后面的队员,我们开始沿向导指定的路线下行。此后路途虽然漫长,但都是下降,比起上山来,容易许多。海拔一点点降低,积雪也渐渐稀薄,偶尔有潺潺细流,像一条深色的链子,穿石越坡,曲曲折折,在洁白的雪地上,涟涟而下,逶迤如蛇。山腰处的树木,顶了一头一身的积雪,像是一条硕大的裙裾,镶了白色的花边,白的雪白,绿的苍绿,白绿相间,互衬互映,朴实隽永而不失秀丽。
头顶上的云层渐薄渐亮,有那么一会儿,太阳似乎还漏了一下脸儿。冰雪冷雨已经远去,欢声笑语再次响起。待下到沟谷,眼前已全然是另一幅景象:清冽的河水,时缓时湍一路相伴;青青的草地上,牦牛、山羊,怡然安然;而草深林密的山坡上,一簇儿青翠、一簇儿金黄、一簇儿红艳的,好不热闹······
难道,难道之前的那场风雪,根本就不存在?难道,难道之间的那段艰辛,都是臆想?频频地回头,屡屡地遥望:那高高的山巅上,皑皑的峰尖处,粼粼的雪光,正熠熠地闪耀着!
(三)且歌且舞卡车沟 10月3日早上6点,清晨在牦牛的哞哞叫声来临。昨晚到营地时,因为头疼,不吃不喝没洗没漱就睡了。现在不仅神清气爽,肚子也在咕咕叫。想想昨天早上因为下雨,早饭吃得仓促,午时又因高反,除了那块西瓜,也就吃了一块巧克力一个苹果,晚饭勉强喝了一罐八宝粥。怎么能亏待自己呢,早饭一定要吃饱吃好,能多丰盛就多丰盛吧。 钻出帐篷,见盾哥已在不远处收拾行装,他问我感觉咋样,我答很好,今早要做四菜一汤,把昨天的损失都补回来。盾哥笑,我也很开心。
站在河边梳头。清澈的河水挟裹着丝丝清凉,喧闹着从脸前哗哗流去。早晨的雾霭还慵懒的不肯散尽,而那高高的山峦、茂密的丛林、起伏的草甸已从梦中醒来。山坡上,尖顶的毡房上飘起袅袅的炊烟,猎猎的经幡在泛冷的风中舒卷。而早早醒来的牦牛呢,不时地在我们的营地上逡巡,叮叮铃铃的响声唤大家出帐。
纯朴善良的卓玛来了,还牵来了正下奶的牦牛。这可是导演梦寐以求的一幕呀:温热的乳汁在反复的挤压下白花花地流出,也就有苗哥用镜头留住了那精彩的瞬间。早餐上,大家就喝到了醇香甘甜的牛奶,那滋味,余香绕口,回味无限!
这一天的路程不算短,从上午九点到晚上六点。这一天的幸福也随之被拉得长之又长。一路宽阔平坦的大道(卡车沟,应该是卡车可以随便进出的哟),一路都有流水的欢唱,还有金子般明亮的阳光······哦,今天可是个晴天呀,秋日的阳光暖融融地照着,照得河水闪着银光,照得花草小卓玛般娇俏,照得山川牧马汉子般豪放!
午休时,有不怕冷的在河水里泡起了脚,有爱喝茶的在石桌上支起了茶具。而我这个又怕冷又不敢喝茶的,只能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在林子里东瞅西看:这个树干上黑黑地长着一层木耳,那个树根部齐刷刷地冒出一片蘑菇,脚尖处开着一朵蓝色的野花,树梢顶挂着几颗红透了的山果······悠哉乐哉,比着昨日的风雨兼程、雪域攀升,简直就是腐败透顶了。而随后四月天的瑜伽表演,玲儿和林风的劲歌曼舞,更是把今天的腐败推向了极致。好一个奢华的舞台呀:青山为幕,绿草为毯;好一群腐败的观众呀,掌声和笑声汇成一片;好一场星光灿烂的演出呀,引得路过的卓玛驻足不前······笑够了,乐够了,大家再往前走,卡车村可就不远了。
今晚的营地最美,平整的草地像一张柔软的绒毯,而且牛粪很少。想想今夜不用再枕着牛粪睡了,心里竟然喜滋滋的。
趁着天亮赶紧解包扎帐,偶尔抬头,见橘红色的阳光正洒在营地上,刚刚搭起的营帐被涂上了一层娇媚的亮光。凝望间那光亮已悄然隐去,随之幻做一条巨大的红纱巾,将一切的妩媚一切的娇羞都轻轻地、柔柔地包裹了起来······暮云渐合,暮色渐浓。
(四)“这儿的空气真是好,就是氧气有点少” 10月4日早上,“咚咚”的响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是谁这么早在干什么? 拉开帐篷的一角向外探看,原来有早起的劈柴哥在抡斧子。昨夜一阵急雨突降,淋灭了刚刚烧红的篝火,打断了正在兴头上的游戏,逼得大家早早地进帐听雨。现在看来是有人对此耿耿于怀呀······ 早饭后,向导夫妇赶牦牛过来装包,安全盾又一如既往地开始清理营地的垃圾。“除了照片,什么都不要带走;除了脚印,什么都不要留下”——不论是高海拔的雪山上,还是艰难的穿越中,盾哥一直在用他的实际行动影响着、也鞭策着我们。
8点多钟,我们再次上路的。按向导的说法,今天的路途不仅比昨天长,而且还有一个海拔4000多米的垭口。一想到这儿,就心有余悸:缺氧的感觉好像立刻又回到了身上。唉,难道又要吃二遍苦受二茬罪了吗? 心怀忐忑前行。好在这一路的风景丝毫不亚于昨天,队友们的兴致也不比先前逊色。一会儿合拍全家福,一会儿分吃大萝卜,这边观看美女扮靓,那边欣赏帅哥耍酷,倒把高反的事忘了。直到宽阔平缓的道路变窄变陡,才明白队伍已经撇开了谷底,攀上山腰了。
枝繁叶茂的树木,不知何时换成了矮草;环绕身边的小河,此时也远远地躺在了谷底。而对面山坡上呢,仅仅一沟之遥,竟然郁郁葱葱地长满了杜鹃!向导说:五月底,六月初,满山的杜鹃花开遍,能映红半边天呢。我立刻沉浸在"山上开满了映山红"的想象中,而盾哥,已经在酝酿明年发队的事了。
路,越来越陡峭越来越难走,有时走着走着就硬生生断了。我和晨渐渐地落在了后面,还不得不频繁地停下来大喘气儿——这儿空气太好了,就是氧气有点少!我终于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有感而发道。
感慨也罢、喘息也罢,看看队首已转过弯儿,爬上了对面的山梁,真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过去。好在还有花开殿后,盾哥收着,才不至于太焦急。而此时,忽阴忽晴的空中,又急乎乎地下起了雪。刚刚还清晰明朗的远山近壑,一下子变得苍茫迷蒙起来。 约摸也就20分钟吧,雪停了。有团团白色的烟雾,从黛色的山腰处氤氲而出,一切又渐渐明朗起来。
当我们终于站在4000米的垭口时,我惊喜的发现:我没有高反!也许,我已经适应了高海拔活动;也许,这儿的空气真的很好,很好······
(五)难忘的白卓玛 10月5日早上,最最向往的自然醒。并且,还不用立即起来。允许一遍遍地重温刚刚的梦境,允许慵懒地蜷缩在睡袋里尽情幻想,想着走出山去,面对最爱的美食,自己狼吞虎咽的模样。 磨蹭够了,起帐、洗漱、做饭。这几天的宿营地,海拔都在3000米左右,虽然高,但却四面环山,眼看着都七、八点了,也不见太阳露个脸儿。有藏族老乡提了刚挤的牛奶来到营地上,我要了一小锅。卡车沟早上尝过后,那醇香的滋味儿实在难忘。这是最后的一次营地饭,不仅又一次喝上了牦牛奶,还吃上了飞翔的羊肉泡,晨妹妹买来的牛肉包。
九点了,我们这边已整装完毕,而哨兵还在那边做着大餐,为速降庆祝生日。这会儿,来了几个老乡,男的和盾哥他们围拢在一起,热烈地议论着一个狼头。俏卓玛(向导老婆)也来了,还跟着两个妇女;一个年轻白皙,汉语说得很好,另一个稍年长不太会说汉语。我们围在了刚刚燃起的火堆旁闲聊,我把剩下的糖果拿来分给她们吃。
白卓玛起初很羞涩,连笑声都脆生生的像个小女生。我奇怪:这一路见到的妇女都偏红偏黑,为何这个同样以放牧为生的高原女子,这么的白皙?常年的风吹日晒,竟然没能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痕迹。我问她为何不穿民族服装,难道不是藏民。她说她没有丈夫,可以随意穿衣。问她丈夫怎么了,她很直接的说,他走了,说不要我了。我为自己的唐突向她表示歉意,她依然那么脆生生的笑,露出两排洁白洁白的牙齿。
接下来,她告诉我她今年32岁,一双儿女在合作市上中学。她和姐姐一家在山里放牧,虽然辛苦,但一心要供儿女读书。问她为何不再找一个丈夫?她又笑,说在这里,女人过了30岁,一般都不找了。白卓玛说的轻松自然,而在我心里,除了油然而生的敬意,还有深深的惋惜。之后,所有的人员都围了过来,大家又是唱又是跳,气氛变得异常热烈;而藏族大哥原生态的歌声、俏卓玛天籁般的嗓音,又让我们一次次安静下来、屏息聆听。
篝火燃尽了,太阳老高了,分手的时刻到了。白卓玛一直不离我左右,她近似恳请地说:到我家看看吧,顺路的,你们明年再来了,就住我家。
我们几个跟着白卓玛走:碧绿的菜园子,高高的晾谷架,朴实的藏式木屋······她里里外外介绍着她的家,脸上一直挂着纯净的笑。慧慧她们几个爬上阁楼拍照,我想和白卓玛再说两句话,可是,话到嘴边又觉无话,我叫无色:给我俩也拍张照吧。
走出老远,我都觉得没能走出一个人的视线。是微笑依旧的白卓玛卓么,是坚强乐观的白卓玛么,是勤劳善良的白卓玛么,她正依了低矮的门楣,在目送我们这群外乡人远去······许久许久,无色神情黯然地对我说:那女子,实在太叫人可怜了,我们应该为她做点什么?可是,我们,又能够做点什么呢?
(六)佛国断想 10月6日,清晨,合作市外。 三五成群的人们从四面赶来,汇集在这里。他们,或步履匆匆,或蹒跚徐行,或神情凝重,或超然淡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有一张相同的面孔:藏族儿女;他们有一个相同的目的地:米拉日巴佛阁。
有香烟,缭绕在经筒四周;有诵经声,朗朗在经堂外;有不绝的人流,沿着同一个方向,一圈一圈地走。他们,有的沉默不语,有的低声祷念,有的手捻佛珠,有的轻摇银灯······
上午,夏河县的拉卜楞寺。
巍峨的宫殿依山而建,古老的佛学院临水而立。数不清的宫殿与院宇之间,车声、人语、梵音,声声不绝;僧侣、信徒,游人,络绎不断。年长的僧侣,修身修世修佛,修满无量的功德;年少的弟子,习经诵经辩经,潜心于博奥的功课。经幡、经筒、经堂,香火、僧侣、寺院,这里,是佛的国度。
在这里,佛,是至高无上的王,他无所不在、无所不能,被尊为神圣。在这里,觐见和朝拜的人也更多。无论是气势宏伟的正殿前,还是僻静幽深的小巷深处,亲佛向佛敬佛的人,无处不在。从服装和容貌上看,他们似乎来自更远的地方,对佛的态度也更加虔诚。
殿堂里的每一根柱子;屋墙上的每一块石头;就连寺门上的一个铁环······无一不蕴含着佛的智慧和大能。总看见,一些老者,会摘掉头巾脱下帽子,用爬满沧桑的额头,去一遍遍地碰触,碰触石墙,碰触门环,碰触······他们看上去平静、自然,没有丝毫的牵强、作态。我想: 那一刻,佛的光可曾照亮他们的心?那一刻,佛的甘露可曾沐浴着他们的灵?那一刻,幸福和饱足可曾将他们充盈?
在一条僻静的街道上,一位女子,正一步一匍匐一步一投地······纱巾,遮住了她大部分的面容,但遮不住她年少的青春。或许,大概,也就二十岁吧。 她一次次地起身、扑地、顿首,再起身、再扑地、再顿首。她不厌其烦地反复做着,目光专注,心无旁顾。
她的衣服上扑满尘土,一双老式的球鞋也辨不清颜色。有谁,知道她翻了多少座山,淌了多少条河? 有谁,知道她经历了多少次的餐风露宿,多少次的辗转颠簸?她赶到这里,终于赶到这里。她可以拜见她的王,献上她最华美的礼物——她迢迢朝拜的路,她长磕不止的头,她拥抱尘埃的勇气······ 花一样的年龄呵,花一样的季节呀,因何,有着这般的虔诚、这般的忘我? 是想,求得成群的牛羊,还是亲人的安康?是想,修得今生的荣华,还是免去来世的悲苦?
哦,那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佛祖;那千手千眼、手眼通天的菩萨,您可愿,愿赐这女子一生一世、三生三世、永生永世的幸福?
唉,出世与入世,红尘与净土,凡俗与超脱,你何以了断,何以分割,又何以取舍?
不远处,大夏河无声无息悄然流去,龙凤山默默无语南北峙立。而我,竟然有点泪眼婆娑。
也许,这,就是信仰吧。
(七 )美丽的甘加草原 10月6日下午。 与桑科草原相比,甘加草原显得更偏远也更宁静。汽车在平坦的公路上行驶,我们的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是连绵起伏的群山,是珍珠般撒落在草毯上的牛羊。而那若隐若现的太阳呢,此时就像一个顽皮的孩童,躲在云层后面玩弄手电,一会儿他把光束照向山巅,山巅就抹了一层金黄;一会儿又把光束投向小河,小河就如同一条亮闪闪的项链了;而当那光束投向村庄,那村庄也就坐落在画卷里了······
八角古城,因八个角而得名。此时,他像一个年迈的老人,正孤独的坐在夕阳里。望着那夯土堆砌的城墙,我莫名地想起了嘉峪关外,那些残留在大漠深处的汉代长城,他们一样的苍老却一样的坚韧,历经2000多年的风沙剥蚀,依然能够岿然不动!我甚至不敢去城墙上瞭望,害怕我的蹬踏会让他很疼、 很疼 !
顺着墙下的小路小心前行,很显然,脚边的壕沟是曾经的护城河。不远处一个很隐蔽的开口,引我进入城池,田地、草场、院落,街道,一切都是那么井然、安然。顺着土路前走,有牲口从院墙上伸了头向外张望,有经幡在头顶上无声起舞,远远地看见大妈背柴的身影,刚想走过去打招呼就倏然不见了······这里似乎太过于宁静,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我随手从墙根处捡起一块淡青色的石头,阳光下,那一道道浅白色的纹路清晰可见,那可是历史的年轮、岁月的印痕 ?
终于,我碰见了一位抱孩子的大哥,他很热情地给我介绍了古城的情况。他说现在村里还住着700多的居民,半农半牧。村子前年通了公路,去年通了电,通讯也有了。就连村子里的小学,还是建国以后甘加草原上的第一所小学呢。告别大哥,我继续往前。有晒太阳的老人三三两两在唠着什么,有调皮的小孩忽的从路边跑出,有外地的轿车停在某一个门口······这里的院落更现代,而且已经是水泥路面了。
走出村子,迎面,无边的草原接地连天,天地浑然;横亘的山峦如一支巨椽般的画笔,勾勒出一幅大气磅礴的山川画卷。再次凝望古老的城墙,2000多年的沧桑依旧,2000多年的豪情不减,2000多年后的今天,他依然在用自己的身躯,庇护着他的子民。
结束语:上帝给每个人的都一样多 很多次,我都在想:高楼能挡住什么,距离又能隔断什么?或许,它能挡住我眺望远方的目光,但却无法隔断一颗向往远方的心。
每天,上班、下班、回家,三点一线,来去在如流的人群之中,穿行于林立的楼宇之间,重复着一天又一天。我又想念扎尕那的秋天了:那蓝的天、白的云,低矮的寨房、猎猎的经幡,淡淡的炊烟······那金黄的叶子可曾变红、那还绿着的叶子是否已经发黄;山顶上是否再次落雪,卡车沟的深秋是不是更加绚丽多彩,还有那头被笨笨解开绳索的小牛,是不是从此就获得了自由?
我们生于中原腹地,享受着充裕的物质文明,我们拥有很多,可同时,我们也失去了那种静听星空密语、溪水欢畅、和牛羊树木一起成长的生活。也难怪四月天会发出如此的感慨:如果有来生,我愿做扎尕那的女人······我们向往那种简单、纯净的生活:放牧、砍柴、挤牛奶、和牛羊为伴,和山林为友······即便,这一生,都不可能走出大山了,即便,这辈子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了,可那,又如何呢?
然而,我们属于这里。这里有我们的家、我们的亲人、我们懒以生存的一切。就像扎尕那人难以离开扎尕那一样,我们也很难舍弃这里。
我们羡慕,上帝给了扎尕那人一个美丽如画的家园、一个水草丰茂的天然牧场、一个宁静甜美的世外桃源。然而上帝也让他们尝够了偏僻落后的苦、承受着终年劳作的累。看看那些年迈的妇女,瘦削苍老、腰弯得像一张弓,曾经的青春曼妙、亭亭玉立,都消磨在砍柴背柴的过程中了;而那格桑花一样的容颜,也在不尽的风吹日晒下,随风远去了······上帝总是公平的近似绝情,他给我们每个人的都一样多。
对于扎尕那,我们,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一群群的人,来了,又去了。暂时的喧闹后,一切又恢复了昔日的宁静。山,依旧是那么的高;水;依旧是那么的清;数不清的牛羊,依旧自由自在地徜徉在山坡······尽管如此,我们会无数次的怀念、无数次的梦回,因为那里,有过我们跋涉的脚印、真心的感动、无数的笑声,她不仅仅是一段旅程,而是我们生命中最最美好的一段过程。
(图河源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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