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战之七——太行冬韵

野战之七——太行冬韵     文/张鹏丽

“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应如是。”多次拜望，默契已生。春太行的妖娆，夏太行的蓊郁，秋太行的璀璨，美态各生，相看不厌，两不辜负。凉秋后，一个长长的蛰伏，等待冬天。寒意扑面的冬天，故人来访，不知江山何如？

选择在一个冬日，再拜太行。晨曦，车内焱青的戏谑插科打诨，此起彼伏的笑声歌声，已使冬寒消半。微阳渐起，更给清寒注入了一丝暖意。

太行顾我以清峭，我则回之以雍容。

冬天的太行，毕竟风光大不同。

褪去了华服的老树，清矍俊朗，干桠指天。匝地的落叶铺得满满，踩上去软软的，多少消了些寒意。夏秋季的雨水冲刷，让崖壁嵌出深深的印痕，与青白色岩石相映，拙朴的色调上线条跳脱，如画家随意点染出的水墨画。

城市里还未与雪谋面，这里，已雪满千山。青黑的石头上，白色的雪花纤柔抚慰，风情万种。黑白的勾勒，成了大写意的水墨丘山。

冬寒，增加了攀爬的难度。小雪覆石，使道路更湿滑难行。一边小心向上攀爬，一边不忘“咔嚓咔嚓”，把自己也融进美境里，与白雪同框。

远处，长长的飞瀑经历了夏秋，已收了刀兵，化为冰凌，像被七仙女定了身形，寂寥无声。大概造化也垂怜这天上水，用冬寒挽留它，让它与岩崖合为一体，心相契而身相依。

大瀑布处，已形成冰挂群。一条条巨硕的冰柱子立在巨石的罅隙处，像东海龙王的定海神针，或大棒，或宝刀，或排箫，孙大圣的七十二变，在这里尽可以想象。敲掉一根拿来当武器耍耍，顿时回到顽劣的儿时。在正襟危坐的城里，哪里能寻到这样的乐趣呢？

山下尚有暖意，而山上则寒冰挂川。雪，覆盖在了石头上，阴面的小路结了冰，使逼仄的小路更加难行。有些大石挡住去路，那就只能俯下身子，手脚并用。“你有手刹，咱有腚刹！”摔了个屁股墩的驴友，自嘲水平着实高。大家一边笑着，一边互拉一把，继续相携同行。

而有些陡峭的崖壁拐角，除了岩石探出点棱角，实在无路可攀。往下看，太行深不见谷底。这时，实在无心打趣了，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用防滑手套抓牢岩角，小心侧身过去。身过去，心还悬在嗓子眼，汗已微透，冬寒尽去。

一边咒骂这鬼路程，一边却又被太行的壮美震撼，继续拔高。

开阔地带，冰面也宽。晶莹的冰面能映出红扑扑的脸蛋儿来。两边的岩石色彩不一，不知是冲刷了千年还是万年，抑或是亿年，才成了这个模样。灰一层白一层青一层，像高明的丹青手画出的巨幅水墨画。对面，则色彩浓烈，红色的岩石夹着白色，像极了五花肉。吃货们马上联想滋生，大叫：“谁能把这五花肉炖炖？”有人应：“你的牙口行吗？”“你只要能炖熟我牙口就没问题。”呵呵，牙真的行，伶牙俐齿。

引得大家哈哈笑，也引来了食欲。今天的农家大锅菜，多多肉啊！

大锅菜肉的诱惑，打破了疲累的极限。抬头看云端的农家，可望可及，信心来了！

终于，在四个小时的拔高后，中午一点钟，所有队员到达农家。先期到达的“啤酒哥”已把饭菜预备好，热腾腾香喷喷的土猪肉，煊软的手工白馒头，满足了大家的口腹之欲。再小酌几口，怡情愉心。大快朵颐之后，“布衣”和“快乐鱼”的故事剧情进入高潮，大家调笑着要“吃喜糖”“闹洞房”。“布衣”演技实在好，抹着嘴边的油，慢悠悠地说：“这桌儿也吃罢了。好，支上礼桌，先收礼金！”弄得起哄的人更加来劲，闹成一团。

饭足，开始下山。任重道远，前路漫漫。下山的路仍然险阻艰难，那又有什么呢？“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太行的智慧，启迪着后人。

干枯的草缠身，偶有荆棘伸出来，横在逼仄的窄径上。遇到冰滑的路面，更只能小心往下挪。

下穿到山半腰，远远看到断崖间的水流下来，在石头上成了冰面。一层层地裹，竟裹成个丰腴的女子，白色的纱裙曳地，晶莹剔透。青色的岩石做底色，让冰美人时泛碧光，美得嫣然。旁边也有些小细流，静静地流淌。一边冰挂刚硬，一边水流婵娟，刚柔相济，顿时想到了东晋王羲之说的“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的两种人，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但其欢喜的心情，却是一样的。

下山路的迢远艰险，却因这些冰挂而让惊喜连连。在暖气房里打盹儿的城里人，怎能体会到这种野战之乐呢？而形态各异的石头，又让人浮想联翩。扒在崖壁间的巨型“乌龟”，仰头望天的“擎天柱”，低眉俯首的“佛祖”，还有那些俊秀的、峥嵘的、缤纷的大大小小石块儿，都让你不得不感叹太行的壮美，造化的神奇。

太行不言，静默万年。

山里黑得早，不到五点，日头已落去，寒意升上来。持续七个小时的攀爬，已消耗了大家的体力。但你也只能这么一直走，一直走，坚持走下去。

酉时已过，终见农家。

回程的车上，队长“板蓝根”说，这次龙水梯冰挂野线穿越，完美结束，是今年的收官之作。没错，今天的美景，让我们对冬天有了新的期待。

野战四季，太行又一年。

春夏秋冬每一次野战，都是太行与你我的精美作品。战酷暑，战严寒，战恐惧，战疲倦，战艰险，战极限。“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北宋王安石的话，于今仍有裨益。这一群太行的朝拜者，就是在这坚毅不改的心志的指引下，揽尽太行奇景，得尽太行精神点化，风雨不惧，喜忧无乱，坚韧如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