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群跟着妈妈徒步,50公里的山路,花了6天时间。 群群和妈妈一起叠的小船。 来源:南方都市报靳格口述者:许小闹(自由摄影师) 口述时间:4月18日 带着6岁的儿子去尼泊尔徒步,我始终没有后悔过。即使现在,因为疫情被困异国他乡30天。这两天,儿子的眼睛又开始不舒服了,第二次手术迫在眉睫。为了能尽快赶回国,我6次改签机票,至今仍不知归期。回想50公里的山路,他都能一步步走完,也肯定能坚持到回国的那一天。 儿子眼睛受伤,行程一度被推迟 这趟旅行还真不是一时的冲动。群群即将上小学了,以后出门玩的机会越来越少。 去年底就想带他到尼泊尔徒步,却因一个意外被推迟了。那天,群群在拆快递包裹时,不慎戳破了自己的眼球。 手术很成功,眼睛保住了。当时医生特别交待,不要看电视,少接触iPad之类的电子产品。3个月后,再做一次拆线恢复手术。 让6岁的他,天天呆在家里,不看电视很难。如果能出来走走,也许有助于眼睛康复。 3月6日,我带着群群,赶在尼泊尔暂停办理落地签的头一天,从昆明飞越喜玛拉雅,来到了加德满都。 这是我第四次来尼泊尔徒步。我是个自由摄影师,玩户外很有经验,出发前也做足了准备。计划玩13天左右,赶在幼儿园开学前回国。 我老公是藏族人,我们一直生活在高原地带,所以论身体条件,群群也是没问题的。 再说,3月的尼泊尔山上会开满杜鹃花,我不想他错过这个季节。 徒步50公里后,被困在了博卡拉 在加德满都玩了两天,我们飞去了博卡拉。20分钟后,飞机刚起飞就降落了。没想到,从此竟被困在了这里。 在博卡拉,我带着群群徒步ABC小环线。50公里的山路,花了6天时间,其中一天是原地休整。 这次,我连南方人用来背孩子的背带都准备了,结果没用上。没想到,他小脚一步步走完了全程。 新冠疫情终于波及到了紫外线超强的国度,邻居印度不断飙升的数字,让执政者恐慌起来。 尼泊尔政府停止一切徒步活动,要求徒步者撤出山区。紧接着,3月23日整个国家都封了。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我开始着急起来,担心群群的眼睛后续治疗问题。 封国第二天,我想包车去机场,提前飞去加德满都。但此时区间道路也封了,并取消所有航班。 随着当地第二例确诊患者出现,一直被大家认为最懒散的尼泊尔,陡然高效起来。 自己动手做饭,买到了老干妈 我当机立断,把房间换到了最高一层的公寓。虽然价格高,但未来十天半个月的居住,需要一个宽敞舒适的空间。 清晨的博卡拉,有些小店的卷帘门半开着,人们弯腰进去,买些生活用品。 今天收获颇丰,在一家偷偷开业的小店里,买到了各种蔬菜、饼干、大米和半只鸡,竟然还买到了味极鲜和老干妈。 当地物价便宜得不像话,一公斤牛奶120卢比(1人民币约为17卢比),6个面包圈100卢比。蔬菜并不是每天都能遇到,如果看着新鲜就买一些。 封城之后,每一顿饭我都自己做。 和群群一起定了计划,尽量让日子变得充实起来。我全心全意地陪着他,练习20以内的加减法,拼乐高、玩机甲大战,打扑克时也会想办法输给他。 除了陪玩,还得想着一日三餐,要保证他的营养。每天晚上,等他睡着了以后,我才有空去计划下一步。 生日前一天,好坏消息接踵而至 在我生日的前一天,3月26日,好消息和坏消息相继传来。 好消息是,中尼两个陆地口岸重新开放,运送物资的车辆可以正常通行。中国大使馆开始搜集滞留旅客的信息,也许不久会有新的措施。 坏消息是,国际航班继续取消中,入境检查倍加严格。 一个上海女孩搬进了宾馆,做了我的邻居。她辞职跑到奇特旺的山村去支教,现在学校关了,也被困在这里。 滞留在尼泊尔的中国人,建立了不同的群,每个群里都传递着焦躁的情绪。我进群几小时后立马退出,继续陪着群群玩游戏寻开心。 计算了一下时间,只要4月能回国,顺利做完拆线手术,他心心念念的幼儿园毕业典礼,还是能赶上的。 幼儿园的班级群里,每天小朋友们都会上交一份作业。老师们换着法子出题,让这些宅在家里的孩子不至于无聊。 群群虽然数字写得乱七八糟,我倒不着急,宁愿他每天多吃多运动,先闯过这一关再说。 清明节这天,我独自为同胞默哀 天气越来越热了,带群群去商店的时候,他相中了一把水枪。一路滋水玩着回来,单调的日子里,这也是他的一份小惊喜吧。 这两天,手机屏跳动着各种信息,航班时间在不断的变更中。 转眼到了四月,去年此时,我已经从尼泊尔走完了EBC大环线回到拉萨。 这段时间,很多人为群群的眼睛着急。有朋友建议我返回加德满都,那边离机场和口岸都近,如果有机会,可以随时走。 清明节这天一大早,群里有人提议,大家去阳台或者屋顶,向着喜马拉雅山脉的中国方向,为疫情中丧命的同胞默哀三分钟。 此时国内是上午10点钟,我一个人站在阳光里,脑中回荡着鸣笛声、还有人的啜泣声。虽然只是一个人的仪式,但还是感到挺难过。 国内的主治医生回话了,说群群可以暂时用其他牌子的眼药水。出来时带的眼药水用完了,只能在当地先买些救急。 医生又说,手术时间可以适当延后,这让我安心不少。 6次改签机票,向大使馆求助 我能买到最早的回国机票是5月17日。 这是我第六次改签机票了,其中4张票的钱还没退回来。现在一张机票都涨到6800元人民币,小孩票也要5000多元。 晚上有人重建了一个200多人的大群,大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听说一个怀孕6个月的准妈妈,夫妻俩都在加德满都工作,预产期临近,想回四川老家待产,也无法成行。她怀的是双胞胎,再拖下去后果难以想象。 相对于大人们的焦虑,群群反而说:“不回去也行啊,反正呆在这里挺好的,就是玩具少了点。” 我终于想做点事情了。4月8日,拨通了中国驻尼泊尔的大使馆电话,描述了群群眼睛的情况和手术的重要性,请求提供回国的帮助。 原本提前酝酿好的情绪,在听到对方的无奈声音后,竟哭不出来了。而最近一次流泪,还是在去年12月送群群去医院的救护车上。 撤回加德满都,坐等回国机会 这几天,群群说眼睛不舒服,有些酸痛,还时不时会流泪。 早上,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问:“妈妈,可以走了吗?” “是的,可以走了。”我轻快地回答。 4月16日,有一辆大巴送欧美人回加德满都,我提前报备给旅游警察局,没想到竟顺利搭上了便车。 大巴在曲折的山路上行进,6个小时后,天黑了才抵达。 朋友杨先生冒雨来接车,把我们送到民宿,安顿好后才离开。房东是早年来此定居的西藏人,女主人给我们准备了可口的晚饭。 坐了这么久的车,群群很乖也累了,饭后很快睡下。 望着熟睡中的群群,不禁鼻子有些发酸。中尼两国最近的地方,直线距离不足80公里,但回家的路为何如此漫长而遥遥无期? 采写:南都记者 靳格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总策划:梅志清 戎明昌 王海军 策划:刘丽君 统筹:谢江涛 执行统筹:靳格 刘兰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