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因为此校暂不通电，这里仅靠着蜡烛取明。我们在火塘边跟孩子们互动，听他们唱歌，任时光倒流，温暖满溢。 只是有些不习惯被烟熏着的感觉，眼睛有些疼痛，亦觉得脸黏黏的。 破晓拿来几个土豆，放在灰堆里。 好一会儿，老师们拿着几瓶酒和几个一次性杯子过来，把学生们都解散了。 又拗不过他们，开始喝起，心里其实有着很多的不愿意，想冷冷拒绝，却是笑着拿过了酒杯。听他们说，凡是第一次来的客人，必须是没人都敬过三杯。 想想，民族不一样，也许风俗就是这样，也不执着了，于是一杯杯敬起这些看来黝黑朴实的老师们。 虽然这个学校老师只有六七个，可一圈下来，亦有些醉意。 终于完了三杯，老师们却开始玩起了扑克游戏，赌酒。 我始终不能摆脱自己天性里的软弱，不逼到一定程度，无法说出半句拒绝的话。 这晚，又醉得一塌糊涂。 第二日醒来，比起往时饮酒更为头疼，心里清楚，这酒便是酒精勾兑的，可又不好说破。 出门，看到破晓一脸的懊恼守在门前，也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他笑了笑。 “阿莫，下次别喝那么多了。”把我拉出校门，走在山道上，破晓认真地看着我说。 “嗯？”淡淡应了句，心里知道他的担忧，却又哑口无言，只别开头来，看着满山的杜鹃花，粉粉的铺满一地。 “不管在哪，你都要保护好自己。” “我会保护自己的。”认真地看着他，我回道。 “不要以为每一个人都是好人，就不设防备，不是每次都这样幸运的！”他有些生气，折下一松枝，用力地挥打边上的花朵儿。 我楞了一愣，夺过松枝惋惜地说：“这么好的花儿，又没得罪你，拿它出啥子气！” “哼！”他不再说话，赌气回了学校。 我仔细回忆着昨夜的事情，好似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为什么，罢，便不再想下去。 回到学校，学生开始吃早饭，一个老师迎面而来：“阿莫，昨晚没事吧！” “嗯，没事。”我回以一个微笑，瞧见他手上密密麻麻布满着小口子，应该才弄伤的，从随身的小背包里拿出几个创可贴：“诺，给。” 我觉得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多数是不问的。 他也笑了笑，接过创可贴：“我去上课了。” 我硬是发了半日楞，不再想给孩子们上课，只静静坐在火塘边。吃完中午饭，跟破晓他们收拾好了，准备下山，这一日的山区体验，似乎没有改变我什么，更没有让我想要在这里献身于教育事业里，终身亦以此为己任，总之，我对于这里，就是一个过客而已。 孩子们看着我们，有些不舍，但多数还是笑着跟我们摇摇手，轻轻说了句再见。 但没有人知道这再见，会是何时。 包括我。 我还没有决定好事留在丽江，还是继续回归自己的生活，而对于当日的失意，不是我疗伤得太快，忘记得太容易，只是一种习惯，不知道何时养成的习惯。 回丽江的路程中，无意中又谈起了那段感情，破晓说了一句：“我觉得，其实你自己就不对这段感情抱任何希望，自己也想着终结它！” 我又楞了下，最近，越来越容易让大脑进入一种空白了。 半响，才回答道：“也许吧。” 他曾说过，我不能给他安全感，即便我事事迁就于他，而我的心却让他捕捉不到。 那时候我便开始相信，他不是我的良人，却又允许着这一天一天的拖延。 心里有了这些信念，好像最后的分开就是理所当然的，我便也不再试图挽救什么。 “你也太没心没肺了。”破晓感叹了句。 我笑了笑，看向了窗外：“我没有那么强大到所有的伤害都记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不能选择记得的情况下，我只能告诉自己无所谓，然后就真的无所谓了。 |
| 去山区的事情就像是个小插曲，回到丽江，我们没有再提什么。 每日发呆，静坐，又过了半日，破晓也没有再来找我，倒是七月，闲暇时总过来看看，她原本是来丽江散心的，结果一散便没有再计划回去的时间。 更无聊的时，我便看着客栈里的老奶奶练字，有一句没一句地答聊着。 这样的生活空白得很，却又让我觉得很舒心，唯有一样，就是原本便不丰厚的积累，变得更薄了些，似乎又得为生活而奔波了。 这就是现实，生活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给人忧伤感叹，还得继续过日子。 七月问我，日后准备如何的时候，我说，我准备回上海，重新找工作，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这似乎就应该是我的生活，就像机器一样轮转，即便枯燥，却又是必须的。 “有没有考虑过留在丽江？”七月又问。 “嗯？”我疑惑地看着她。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开了一家客栈，刚好缺人，你要不过去试试？”七月说。 “管家？”我笑了笑，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呵呵，你可以去看看，具体做什么的，到时候会有人跟你说的。”七月笑笑，说：“而我，决定留在丽江。” “你觉得我会留在丽江？”收了笑容，低头。 “你挺适合留在丽江的。” “嗯？” “你对物质生活没有多大的追求呀！” “呵呵。” “你不适合城市里的朝九晚。” “那你觉得我适合什么？” “说不来。” “嗯，我会考虑的。” 也许，留下来也没有什么，这里对我，还确实有些吸引。它脱离了我所认为的固定模式，引发了我对这种生活的向往和好奇，但我知道这里不会是天堂所在。 “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过的么？” “嗯？” “你想知道让我留在丽江的原因么？” “不想。”笑着淡淡回了一句，能让束缚一个人的脚步也许会有很多的理由，但能束缚人心的，永远只得一个情字。 “可是我想告诉你。”她一笑，斟了杯茶。 “好吧。”略带无奈，耸耸肩，撇撇嘴，静待下文。 “我在这里爱上了一个男人，他也爱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她说这句话得时候，总觉得她心里充满着无可言语的忧伤。 “那又如何？” “最初我只是想要逃避，可是却把心丢了在这里。” “有没有想过，也许没有将来？” “这不重要是不？我们现在很快乐，我觉得很幸福。” “偷片刻欢乐，有时候换来的，是无穷惆怅。”但凡沾染情字，人们便会迟钝许多。 “换了是你，你能怎样选择？”她定定地看着我说：“我前半生的生活几乎都是为家里人而安排的，这一次我想自私点，为自己活一次。” 我亦看着她，不再说话，我无法告诉她，这样是对的还是不对，是应该还是不应该，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选择，对于旁人而言，再透彻的局，也不过是他们的迷城。很多关于爱情的故事告诉我们，哪怕飞蛾扑火，昙花一现，也要追求烟火绽放的美丽，记住曾经的美好，并且以此为永恒，谨记终身，是一件幸福的事。却忘记了告诉人们，在这个幸福的背后，每走一步的痛苦，人们需要如何去摆脱它。 “书上说，一生人之中，总该有一次轰轰烈烈的爱情，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七月笑了笑，告诉我：“也许我跟他相遇相知的时间并不长，但我觉得这是一种命中注定的事件。” “嗯，自己选择好了就好。” “我原本想着，你也许会给我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呢！”她有些失望地说。 “可我是个失败的例子，别忘了，我也是个感情的失败者。”笑了笑，无所谓地说起：“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恋，就像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一样。也许是兴起，兴许是心尽。” “我不想让我家里人担心，也不想失去这一段爱情。” “其实很多人都说自己为了什么事情什么人，做了什么，放弃了什么，过的不好怎样的。想要得到周围人的肯定，又不愿意丧失自我，总觉得是别人不理解自己，不为自己考虑，觉得很不公平，为什么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却得不到回应。需要周围的肯定，需要周围人的赞扬，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感。”喝了口茶，静静说道：“现在，我只是想问一句，人的存在感，你找到了么？” 七月一愣，不想我会这样说道，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你的存在感呢，是爱情，还是亲情？是幸福，还是生活中种种的磨难？”很多时候我并不去思考这样的问题，这是我惯性的自欺：“与其问别人你这样做对还是不对，倒不如问一问自己，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只是想要一点幸福而已，这要求过分了么！”七月问。 “不过分。”继续说：“可是你的幸福，又源自什么？” “不错，女娃儿，你说的倒不错。”老奶奶不知道何时停下了手中的毛笔，插了一句话进来：“年纪轻轻，就能悟到这些，可不一定是好事呢！” “还好。”脸有些火热，我在给七月分析问题的时候，何尝不是在给我自己提问呢？我试图让七月走出她自己的迷惑，却让自己走入了更大的迷宫之中去：“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尽管我从不觉得自己这样子是一件好事。” “人的幸福源自内心可寻的满足感。”老奶奶说：“它不是自身以外能给的。” “七月，你口中的爱情能让你幸福吗？”我握住了她的手，问。爱情与幸福有染，却未必与幸福有关。 “爱情本来就是甜蜜跟痛苦并存的，不是么！”她抽开手，低头说：“你爱过，你应该清楚的，真正爱了，你就无法计较那么多了，爱了，就是爱了。” “那我只能说，你自己选择，只为你自己去选择。”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我，在无法周全他人的情况下，只能以自己为先，即便是社会众人，也无法对同一件事物做种所谓正确并且统一的判断，大众的意见并不是可靠的指导，与其因为他人而选择了让自己后悔的路，但不如因为自己去选择一条无法后悔的路：“但无论你的前路如何，你只要记住，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真正幸福的人，懂得将自己的需要节制在自己能满足的范围内。”老奶奶又插进来一句话说道。 这让我一惊，事实上我从来未满足在现况之内，对爱情，对亲情，对物质的欲望各种，折腾在周围之中，无法淡定从容。所以，因为如此我并不幸福，不是么？对着自己苦笑了一下，细细回味着这句话，便也不再回答七月的问题。 “我觉得他爱我，所以我很幸福。”七月愣愣地答了句。 “若将他的爱归于你自身的幸福中，是可以并且很有直接效果的。但，如果他不爱你了呢？你的幸福又从何而来？”老奶奶问七月：“你能做到在他不再爱你之后，你还把他给你的爱当成幸福的一部分吗？” “没了他，也许我就失去了幸福的可能。” “将幸福寄望在别人的身上，你觉得是真的幸福吗？”老奶奶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话，而是离开了院落，走入自己的房间之中。 而七月，则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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