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无人区: 四个妹妹闯进无人区不得不说的故事

4月17日羌塘独白：顺着冰河山脚走，赫然出现了一串狼的脚印……原本稀薄的空气变得更加稀薄，伴着暴风雪，手指已渐渐失去知觉，双脚与鞋好像冻成一团无知觉了，双眼和大脑开始迷离起来，当看到李嫂伸出车窗外的的帽子时，我的泪水与鼻涕一同滑落……

5号营地→6号营地，徒步直线距离26.5公里，营地海拔4810米。

上午前十公里的徒步都是很轻松的。羌塘的天难得开一次笑脸，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很舒服。

我们一直沿着河谷走，河谷里除了残雪全是黑色和红色的火山石，走起来很硌脚的，偶尔一次低头发现一块暗红色的玛瑙石后，说实话，我就很少看风景了，只盯着脚下看，我一向喜欢收藏漂亮的石头，经不起这种美丽的诱惑，每看到一块漂亮的玛瑙我都要停下来捡起，衣袋里裤兜里能塞下的就塞。如此无节制的捡拾石头可急坏了收队的天神。起初天神还同意我捡几个，眼看和前面队员越拉越长，他开始告诫我不要捡了以免消耗体能，还居然大言不惭地说：“不用捡了，下次来羌塘开一辆大卡车拉一车石头去你家！”逗得我直想乐。

中午时来到一片河滩，两头巨大的牦牛尸体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两头牦牛的内脏已被撕开掏空，一头牦牛巨大的胃也被掏出孤伶伶地抛在一边，看样子没死多久，因为几乎有三分之一的肉没被啃完还冰冻着。难以想象是病死？摔死？还是被追杀？

眼看着前面的四名队友快要走过河谷翻山了，天神这会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不许我捡石头、不许拍照。很无奈，我只得遵命了，今天的六名队员除了我体能稍弱外，其余五名全是强驴。我一人掉队拖累天神也着实让我有些内疚。之后看到再漂亮的玛瑙我也就忍住不捡，说是忍住不捡，可这得要多大的忍耐力才克制得住啊！河谷里漂亮的玛瑙真的是很诱人的！这可是在大羌塘，亿万年火山喷发造就的漂亮石头，每一颗石头仿佛都在挑逗我，诱惑着我：我已等了你上千年万年啦，带我走吧！我是最好看的。面对如此诱惑，我能怎样呢，心里只能装着不屑一顾：小样，我就不带你走，你就老实的再呆上亿万年吧。

走过这条河谷再过一条冰河后，就必须翻过一座沙山，不然就会多绕数公里。高海拔翻山那是相当耗力的，特别是沙山，松软松软的，爬一步陷一步就得退半步，累得直喘气。爬不到几米远就得停下喘口气，每次都害得天神等我，其实他要是不收队的话，按他的体能早就翻过山下去了。想想真的很内疚，后悔先前不该捡石头，无谓消耗体能。

终于精疲力竭翻过沙山与前面的花雕和静雪汇合，此时差不多快一点了，因为翻山消耗了不少体能，感觉肚子特别的饿。我提议休息一下吃路餐，这时候，羌塘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很舒服，吃过路餐，然后大家一致决定先不走了，就躺在沙坡上小睡二十分钟再走，于是，就像躺在自家的沙发一样，大家闭着眼很惬意地享受着羌塘难得的一次最温暖的日光浴。

小睡之后感觉体力已恢复，继续前行。三点过后开始过冰河。四月的羌塘，很多冰河已开始消融。视觉上看，很多地方貌似可以踩过冰去，其实暗藏杀机，往往是下面是快要消融的冰层，上面却又铺上一层薄薄的冰面，稍不小心就会咔嚓陷进去。过第一条冰河时，我看着河面最多宽不过两三米，边缘还有没化的冰，可我就是不敢跳过去。天神叫我站在原地别动，看他示范怎么过。只见他用双杖试探着冰面，借助双杖找一个着力点然后一跃就过去了。我鼓足勇气学着他的样子，也终于跳过去了。

没走多远，第二条冰河挡住了去路。这条冰河几乎全部消融，无法踩冰过去。于是，天神从河里搬来两块大石头扔在河心中，以石为桥，这才轻松过了河。到过第三条冰河时，河面更宽了。这次想借着石头过河却没成功，只得退回原地绕河走，绕了差不多一公里才找到过河点。第四条冰河完全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冰已全部融化且水流湍急。天神观察了半天也无法找到过河点，无奈地对我说，只能顺着冰河左边的山脚走。在山脚下，我们赫然发现了一串狼的脚印，看样子狼也是过不了河从这里绕道的。

走着走着，远远地望见前方有三个小黑点，起初我还以为是野生动物或者是石头，因为在羌塘，在你视线范围内能看到的小黑点，最起码离直线距离有几公里之遥。很奇怪的是那三个小黑点一直未动，一直在原地。我俩绕着山脚又走了近二公里后，天神判断，那三个黑点可能是空哥、孤独、静雪。还真是他们三位！因为担心我俩过不了河找不到过河点，他们三个不知在原地等了我俩多久。这种队友之间的互助互爱是特别令我感动。

这条冰河有三分之二的河面已融化，还有三分之一的冰面看着可以试着踩过，但是太危险，冰河很深，水都呈蓝色。空哥说必须得借助手杖找个立踩点才能过得去。天神用手杖试探了一下深浅后，然后把背包扔给对岸的空哥，退后几米后然后助跑，借助手杖之力一下就跳过了对岸。看到天神如此轻松如此洒脱地就过了冰河，令我既羡慕又佩服。

轮到我了，我心里真的没底，担心会掉进河里，徘徊、试探了几次都不敢跳。队友在对岸叫我别怕，叫我像平时跳远一样，先助跑然后借用手杖快速跳过去。可是我不敢，我怕跑到河边不敢跳会直接掉河里去。看着对岸的队友着急，我心里更急。

天神让我把包先扔给他后，教我用左手杖找个着力点，右手伸给对岸的他。看着队友伸出的手，这才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我用右脚尖轻轻点踩在一块即将融化的冰块上，重心借助左手杖的力，一鼓作气跃了过去。因为过去的时候用力过猛，对岸的天神伸手接我时手腕受了伤。

羌塘的天变幻无常，通常到下午三四点过后就会有暴风雪或者冰雹。离目标只有十一公里时，老天突降暴风雪，漫天狂舞的雪团夹带着冰雹铺天盖地向我们袭来。要命的正是迎风面，顶风徒步阻力很大很大。风刮得身上的背包带子噼噼啪啪打得直响，感觉脸都被吹胀了，鼻子快被吹歪了，要不是重心力一直靠手杖来支撑，恐怕自己早就被羌塘的风刮没了。伴着暴风雪，温度也急剧下降，套着两双手套的手指已渐渐失去知觉，双脚与鞋好像冻成一团也无知觉。因为吸入大量冷空气，此时鼻涕不争气地直往下淌。高海拔再加上缺氧，我徒步时几乎总是让鼻子裸露在外面呼吸，任其风吹雪打，要是蒙着鼻子和嘴走路会感觉呼吸不畅，所以我可怜的鼻子在这次徒步中无辜冻伤也在情理之中。

雪依然在狂舞，风依然在肆虐，原本稀薄的空气变得更加稀薄。鼻水也控制不住老往下淌。这时候想用纸巾檫鼻水那也是相当困难、高难度的动作。着先你得摘下右手手套，然后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纸巾，这个过程很痛苦，因为手冻得麻木已无知觉，摘下手套很难且还得防着羌塘的风刮跑手套，再说纸巾碰到冻伤了的鼻子那是硬生生的疼。看似简单的过程其实是很折磨人，令我抓狂的。我索性任其自流不管了，可是任其他自流又担心被冻住，无奈只得时不时舔着，就权当是补充能量罢了。

风雪迷离中，我看见走在前面的四名队员在我的视线里慢慢变成四个小黑点往另一个山坡上挪动，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茫茫雪原中。

雪越下越大，长时间处于白茫茫的雪原中再加上缺氧，双眼和大脑开始迷离起来，分不清哪是羌塘的天，哪是羌塘的地，整个世界白茫茫连成一片，走不到几米远就得停下喘息。此时，我感觉身体越来越冷，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已处于失温状态。失温再加上体能消耗，我是真的无力前行了。我第一次开口让天神用手台叫救援车。天神却说现在离营地直线距离还有九公里多，手台要在八公里内才有信号。他耐心地鼓励我再坚持一会，指着前面的山坡说，翻过这道山就可以联系救援了。我强打起精神，只有一公里多了，一定要坚持住。我对自己说，我一定不能停下，不然会冻死在这个风雪交加的荒野里。就这样，我机械地跟着天神的脚印艰难前行。可是这一公里也太漫长太漫长了，我不知道到底走了多长时间，只是时不时问天神有没有手台的信号。天神不停地给我打气，说到了前面的山顶就有信号了。

精疲力竭走到山顶，此时我的体能已透支到极限。手台里终于传来营地的信号，我清晰地听到从天神手台里传来营地的呼叫：“呼叫天神！听到请回答。”然后听到天神大声在说：“天神呼叫李哥，我们遇到暴风雪请求救援！距离营地直线距离5.7公里！”然后又听到营地急切的回复：“收到。报GPS点给我！”然而，天神GPS点还没报完，信号就中断了。

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多了，暴风雪还在肆无忌惮的狂舞，天色也越来越暗。我看天神老是拿着GPS在对方向，折腾半天没动静，我心里着急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却被天神大声吼住了：“你干什么？不要乱走！”真吓了我一跳，第一次看见天神这么大声上火地吼人。然后他把我拉到一个稍避风的地方让我站在他身后不要乱动，一个劲地用手台联系营地：“天神呼叫李哥，天神呼叫李哥，收到请回答！”不知是信号问题还是风声太大，一直都联系不上营地。直到这时，天神才神色凝重地告诉我：“GPS可能已经冻坏，不能正确导航了，从现在起，我们只能在原地等，因为营地得知我们在5.7公里范围内，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的。”这一刻，我第一次从天神一向从容淡定的脸上读到了疲惫与焦虑，我只能对他说，不要着急上火，李哥会找到我们的。他小声嘀咕道：“要是你带队试试看，能不上火吗？那是有责任的！”我无语，天神的确有点急了，天寒地冻再加上GPS罢工，还带着我这么一个拖累，他能不急吗？

我和天神就这样站在风雪中等候救援。天神还不死心地折腾他的GPS和手台，我则茫然地四处张望，隐隐约约看到前方大约不到一公里处有个黑点在移动，感觉不像是动物，该不会是我们的车吧？我指着给天神看，可天神说他看不见黑点在哪，还说可能是石头和牦牛吧。可我分明看见那黑点在原地移动了许久后又径直消失了，潜意识里那绝对不是动物而是车（事后得知，胖李司机的车确实来找过我们，因为风雪太大没找到然后返回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神的手台里又传来了消息：“天神，我已看到你们了！”我听到这是李嫂的声音。原来是李哥和李嫂来救援我们了。这时候，天神还拿着手台四处张望：“你的车在哪？我怎么看不到车？”可我看到了，我看到在茫茫雪原里，李嫂从车窗外伸出头在大声咋呼：“我都看见你们俩了！我这么大的车你咋就看不见！”其实，我也没看到车（车身与雪几乎同一色，在暴风雪中是很难分清的），不过车离我俩只有十几米远，我看到李嫂伸出车窗外的红色棉大衣上的帽子分外醒目。

那一刻，我的泪水与鼻涕一同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