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一天(5588)——贡嘎山系冬季侦查/那玛峰攀登报告

很长一段时间，山版上几乎都充斥的是大二三峰半脊雀儿慕峰等耳熟能详的名字，超成熟山峰的超成熟路线，要不就是那些对于大多数山友遥不可及的传奇：幺妹、爱德嘉、K2等十四座……呈明显的两极分化。

作为一名业余攀登爱好者，其实希望更能看见像田海子、嘉子峰、央莫龙、勒多漫因之类的名字，或许距离同样遥远，但至少能让我们的攀登梦想显得不那么平庸，当然，这个观点的前提是基于这是一个相对专业的论坛，也相对专业的山友群而言。换句话说，虽然我吃的猪肉并不多，但也想多看看野猪的剽悍，而非随处可见的白胖家猪。

尽管能力有限，仍不希望我的攀登经历总像王小波笔下那咀嚼了无数遍的口香糖般，寡淡且千人一面，好歹也玩了快10年，挺想有些不同的尝试。贡嘎，蜀山之王，传奇般的名字，其卫峰之一那玛峰5588，贡嘎山系中难度相对偏低的一座雪山，进山路线漫长却风景绝佳，攀登难度不大却能超近距离的亲近贡嘎，有机会甚至想尝试下攀登贡嘎的感觉，于是，有了这次贡嘎的冬季侦查暨那玛峰攀登之行。

D1：重庆——成都——康定

海拔：成都540米，康定2990米，折多山4298米，新都桥3400米

为了赶时间和舒适，我们选择了坐飞机从成都到康定，偌大的机舱里空空荡荡，乘客寥寥无几仅十余人，尽管如此，空乘人员仍再三叮嘱严格按照座位号就座，因为这是高海拔飞行，需维持相当的均衡性来确保安全。时间很短，仿佛才起飞就开始下降了，连饮料也就直接发了瓶矿泉水了事。不过短暂的俯瞰高原已让我们心旷神怡，苍凉暗黄的平原从机翼下掠过，可见到座座晶莹雪峰横亘，四姑娘、贡嘎、雅拉……那是相当的心花怒放啊！

14:30抵达3800米的康定机场，停机坪上只有一架飞机。才取了行李，工作人员就催促我们赶紧搭乘机场班车，因为这是当天唯一的航班（成都往返），我感觉这条航线的象征意义要大于实际意义，毕竟作为甘孜洲的首府，不通飞机感觉有点说不过去，要不就是军事用途才是真正的目的。

灿烂热情的高原阳光，凛冽清新的稀薄空气，一切都让人说不出的亲切，我仿佛闻到了熟悉的酥油清香，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家乡啊！大半个小时后，我们和徐老幺在康定顺利汇合，确定了次日的行程和车辆。

D2：康定—沙德-上木居村-子梅垭口--上子梅村--贡嘎寺

康定2900米，子梅垭口4550m、,贡嘎寺3650m

7点半从康定出发，中午时分到上木居，自此手机无信号。长安面包一路狂奔，半个小时翻上空荡荡的子梅垭口，冬日的高原碧空如洗，雪峰横亘，壮阔的贡嘎主峰峥嵘尽显、一览无遗。要知道，上次这里的人山人海，等候了许久也不过略窥其局部，这次可算是一饱眼福。不过，平日里总是云遮雾罩的主峰此刻尽收眼底。仿佛一个平日庄严肃穆的老人家突然脱得光溜溜的，尽管身材不错，但感觉还是有些怪怪的。

14：00到上子梅村，我们的马夫是一对上木居的父子，昨日出发，因为牵马速度慢，在子梅垭口露宿了一夜，冷得够呛。子梅村到贡嘎寺我曾徒步过，大约3个小时，路况很好，海拔几乎持平（3200到3650），为了适应即将到来的艰苦攀登，VITAS和我均选择了自己背包，路上有好几段上升的陡坡也并不轻松，上次同路的几个重装穿越的驴友也曾走得东倒西歪两眼发直的一副惨状。而此时此刻，对于蓄势待发的咱们而言，只能用游刃有余四个字来形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正是我等的风采写照，不知数日后尚能持否？

2个半小时抵达目的地，淡季的贡嘎寺非常冷清，我们是今日唯一的访客。房间干净整洁，风景尤其无敌，窗外就是贡嘎主峰，绝佳视角与我在直白村观赏南迦巴瓦的角度一模一样，此时正值斜阳西下，日落金山的壮阔美景徐徐展现，可惜我俩仅VITAS带了个定焦卡机，拍摄效果差强人意。

晚餐胃口不佳，随便嚼了些干果，还是以补充水分为主，顺便尝了尝马夫带的油饼和酸奶渣，味道比起在拉萨差远了。

高原尽量避免早睡，就在喇嘛的房间里一起烤火聊天打发时间，贡嘎寺日常值守只有2个喇嘛，主要负责接待的叫嘎玛贡布，长得像张震，挺帅也挺自恋，给我们吹嘘曾有3个女游客主动献身，他天人交战一番后毅然谢绝之。我们开玩笑大概因为她们容貌欠佳诱惑力不够，贡布义正词严的说有两个是丑了点，不过有个挺不错，还一本正经的把相册拿出来证明。

我惊奇的看到旁边的屋内墙上挂了一枝长枪，要知道政府对藏区的枪支管理执行那是相当严苛细致，嘎玛贡布说是乡里特批保卫寺庙的。原来，这里看似荒郊野岭民风淳朴，其实早有盗贼对这800多年庙宇中珍藏的珍宝文物虎视眈眈。西藏寺庙一贯对收敛金银财宝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和冲动，当然动机或许会比较高尚一点，倘若真能搞上一票，估计就发大财了，不过销赃的难度有点大。而据我个人判断，按照我党的方针政策，这里的财物应以文化和宗教价值为主，经济价值有限，而且真品说不定都在博物馆里放着呢。总而言之，嘎玛贡布是个挺奇特的人。

22：30倦意侵袭，离开温暖的火炉回到冰冷的房间，被褥单薄得有点搞笑，铺开偶1200克的SHEHE睡袋，还没钻进去，已觉股股热力袭来，令人陶醉。

不过最令人郁闷的是，屋里的灯是不能关的，否则会损伤发电机（因为水力发出来的电使用功率若不够，会导致线路负荷过载），这真是我第一次听到的奇怪理由。难怪进门时喇嘛还问我们选择有电的二楼还是无电的一楼，当时还心想这不是废话吗？现在才明白原由。这意味着我们将度过一个洋溢着明晃晃灯光的高原之夜，我倒无所谓，而对于本来睡眠就不太好的VITAS会有一定影响。

往窗外望去，高原夜晚的星空璀璨壮丽，黑夜中的贡嘎依然隐隐泛着银白的亮光，这是个好兆头，意味着明日阳光普照，无雨雪霏霏之扰。

D3：贡嘎寺-贡嘎冰川-BC

需时：全程徒步5~7小时
海拔：贡嘎寺3650米，营地4200米

尽管海拔不算高，但彻夜的明亮灯光依然影响了VITAS的休息。起床时，我才突然想起，随便拿件衣服把灯一包，不就解决问题了吗？看来是有些高反，这么简单的方法都没想到。

到BC的海拔上升不高，但路线比较漫长，看攻略估计要5、6个小时。我依然背包，精简后大约20斤左右，VITAS决然选择了轻装保存侦查实力。

一出贡嘎寺便垂直下降200米左右至沟底，进入河谷，我们踩踏着石堆穿行于冰川融成的大大小小的河流间，冬季虽是枯水期，仍有不少地方水流湍急，需小心借助临时搭建的木头而过，在攀援一段全是亮冰的圆木时，我不慎一脚踩滑摔进河里，左脚彻底灌水湿透，真够悲催的。今天天气很不错，阳光明媚，我们一路沿着河谷逐渐向上攀升，气温上升得很厉害，很快我就脱得只剩下衬衫，要知道，这可是海拔4000米的11月贡嘎山区啊！

路线的坡度较缓，却全是在大石堆中穿行，沿途的一堆堆玛尼石作为路标指引方向，却漫山遍野的分布，令人很难分辨具体路线。不时有成群结队至溪边饮水的麂子和岩羊，远远的看见我们，便闻风丧胆落荒而逃，迅捷无比的沿陡峭山坡飞奔而上，其速攀能力足以令STECK等一线大牛汗颜。

路虽有些难走，但阶梯状上升路线的体力消耗不大，能保持均匀徒步速度的同时，也能有欣赏风景的愉悦心情，每步台阶几乎都是一个漂亮而开阔的草坪观景台，灿烂阳光下的高原天空能见度极高，以往倨傲的贡嘎自始至终都分外清晰，恭敬慎微侍奉左右，随时供我等临幸拍照，绝佳的风景是对咱们此行最好的犒赏。我感觉，这条路线挺适合文青摄青摆谱发呆抒情的。

15点到达BC，营地设在河谷尽头的一块大草坪上，东侧似乎与贡嘎主峰只有咫尺之遥，能清晰的看见冰川及末端黝黑的岩壁，沿直线行进，估计只需1个小时的路程。望着犹如奔涌时突然凝固的冰川，和锋芒毕露的陡峭雪峰，我不禁悠然神往，认真观察了一番攀登贡嘎的传统路线，并分析了我们这支队伍以ON SIGHT方式攀登几条新路线的可能性，经过慎重评估，我们毅然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放弃对贡嘎主峰的尝试，气候虽然较为稳定，但对贡嘎这类高难度山峰的反季节新路线阿式攀登，毕竟还是头一次，风险太大，改天再议。

再说说这次攀登的正题——那玛峰，它位于营地西北面，被一横亘陡峭的山体隔断了视线，同一方向毗邻的朗格曼因（6294）和达多曼因（6380），也都因为被遮挡而无法直接观察到。我的帐篷是首次使用的MSR-FURY，其一向以难搭建而出名，出发前虽练习过一次，但操作时候内外帐还是没能绷紧并分开，直接导致夜里的睡袋和衣物均被水汽弄湿。

大伙商量明天的攀登计划，老幺的意见是，是否建C1完全取决于我俩的体力，经过磋商，我们认为在4900建C1的唯一好处是缩短攀登路线，但却意味着要多一天的高海拔煎熬，何况我们由于海拔上升过快几乎胃口全无，VITAS更是从康定起就没睡好过，这样的状态多持续一天可能不仅不能更好的适应反而增加对身体的消耗，权衡利弊，决定长痛不如短痛，选择一天冲顶。

由于路程太长，3点左右就必须出发，20点我们就钻进了睡袋，冬季高原气温远没预期的那么低，1400克的睡袋很暖和，甚至可以说有点热，半夜时我把拉链拉开了一大半，就连光着腿到帐篷外撒尿也没觉得太冷。

2点半，闹铃声准时响起，尽管气温没预期低，锅里的水依然全冻上了，没时间烧热水补充。风不大，温度估计0度左右，结合我的燥热体质，决定只穿薄抓绒和冲锋衣，羽绒服则放在包里备用，雀儿山冲顶时这么穿也没觉得冷。穿高山靴时则遇到个点小麻烦，在帐篷外放了一夜后的靴子被冻得硬邦邦的，足足花了半小时才穿上，而且鞋带绑力有限，整个鞋没法穿牢靠，脚掌的活动空间很大，松松垮垮的，直接酿成后来的痛苦结局。

3点1刻出发，尽管是凌晨，但借着皎洁月光在雪上的反射，能依稀分辨前进的大致路线，离开营地翻上一个土坡，接着就是连绵不断的乱石堆上攀，这类破碎风化的路线需要一定灵活性和柔韧度，完全不适合笨重的高山靴，一路走得相当吃力。我穿的中型VASQUE还算好，VITAS则是可应付8000米级的自带雪套La-Sportiva，更是笨拙难走。原以为出发没多久就能上冰川，哪想到还有这么漫长的碎石路线（6个小时），早知如此，还是应穿登山鞋攀登，高山靴背负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