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缩短行程也不是说缩短就能缩短的,要靠机遇。就像我原来担心的那样:即使我们原路返回了出发点,距离安米尼基家还有很远的水路。我们是不可能在那里痴痴地等待与某个命中注定的小船不期而遇的。所以,我们还是在美餐后舔舔嘴唇拍拍肚皮,义无反顾地出发了。 经历了昨天一整天的长途拉练,又体验了跟着乌特拉在蛇群中狂奔的快感,在丛林里行走已经变成了轻松得很多的工作。只是,越往密林深处,可恶的剃刀草就越茂盛了。做预习功课的时候,我曾经看到关于这种剃刀草的报道:有一个被称为“穿越亚马逊第一人”英国老兵,从2008年开始沿着亚马逊河徒步,跟随他体验生活了三天的每日电邮报的记者曾经把这种被他称为“剃刀草”的东西视为丛林的死亡威胁之一:“轻轻一拉就能让人血流如注”,“裤腿几乎被割碎了”。带着这种恐慌,我在林中一直小心回避所有不认识的、带锯齿的、坚硬锋利的植物。最前方的安米尼基一开始会把所有有威胁的植物都砍倒,让后面的我们享受畅通的道路;可惜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可能是为了节省体力,也可能是他不愿意把面前的林子破坏成一条路,没走上半个小时,安米尼基就收起砍刀,开始敏捷地扒开草叶,像猴子一样在树丛间窜来窜去。于是,所有的凶狠小草都开始跟我亲密地打起招呼来。--也多亏了这样,我才认识了谁才是我身上众多伤口的凶手。 (这里本来应该放一张图片,但我没有拍它的特写;刚刚找了一个小时,也没能在其他的丛林照片中找到它的影子。为什么呢?它太太太太细小了!!!) 这位著名的丛林凶手没有锯齿,没有特异的颜色和形状。它看起来比周围的草更嫩些,也似乎更软些,细细的叶子稀疏地点缀在一根半人高的茎上,从树丛里阴险地伸出来。如果你和我一样被她柔弱的气质欺骗了,那恭喜你,“血流如注”绝不夸张。每一片草都是一把锋利的匕首,轻易割透衬衫,在我的手臂上画出了无数的伤痕。 不过,跟有毒的荆棘比起来,我倒是更喜欢这种干干净净具备战士气质的草。认清了敌人之后,我穿着护腿和厚重的徒步鞋每步都把它踩在脚下,很快就跟上了安米尼基的步伐。穿着汗衫短裤的安米尼基到底是怎么毫发无伤地冲过这片"剃刀沼泽"的呢?这个问题只有他自己能回答了。 这里有一个小插曲。身后的乌特拉数次停下来,提醒最前方的安米尼基用砍刀清路,可是每次安米尼基只是象征性地一挥刀,就继续他的“草上飞”前进方式。我和乱毛依赖结实的鞋子紧追不舍,最后的结果,反倒是排在队伍末尾的乌特拉一路拼命地开道,砍着荆棘和剃刀草。我悄悄对乱毛说:”以美洲豹的眼光来看,这个队伍在丛林中一定很诡异。” |
44. 在与植物的不断战斗中,我跟乱毛的步伐都越来越熟练了。 “这么快就适应了在完全不同的环境里走路,人类还是种不错的动物吗。”我洋洋自得,对乱毛吹牛着。 没等乱毛回答,乌特拉的一句话把我的傲慢彻底扼杀在萌芽里:“来看这个,会走路的树。” 这次我没发出“哇”的声音:哇一哇就习惯了,亚马逊雨林中,什么都是可能的。我谦虚并且安静地跟在乌特拉身后,听他的解释。 原来,这种树每年都会在地上长出一棵新的不定根,就像一条腿,把整个树的支撑点逐渐平移。这就是乌特拉所说的“走路”了。迎着阳光玉露,这棵可爱的小树就以每年几厘米的速度飞奔在改革和发展的道路上。 “原来如此,”我对乱毛说,“小时候学的科普知识又错了。世界上移动速度最慢的‘动’物不是树懒。奇怪的是排名前两位的生物竟然都在这同一片雨林中。” 乱毛沉思片刻:“前三位。还有巴西超市的收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