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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八千里路——骑行尼泊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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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10 14:01 1 只看该作者 |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4KKm 于 2010-9-10 14:19 编辑

骑行尼泊尔(1):江油——川主寺

    讲个故事先,一个关于旅行的故事。已经忘记故事主人公的名字,反正是个外国人,一位外国老兄。外国人名字不好记,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要记住他。对于记不住的东西又何必费心去记呢,费了很多神,最后还是忘记了,不划算。这个外国老兄的旅行方式是一个人驾帆船环球。有一次,突然遭遇狂风巨浪,他的帆船随时都可能有被风浪吞没的危险。此时,有一艘远洋轮经过,发现了这个在风浪中挣扎的人,示意他靠过去,希望能救助他。但这位老兄却越行越远,拒绝了远洋轮的救助,最终也成功战胜了风浪。事后,有人问他,为什么不愿接受远洋轮的救助?他的答案让人很意外,他说他只是不愿意被人问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旅行?为什么要这样旅行?他说,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他已经被人问过千百回,他不愿再被人追问这个问题。

    这个故事讲清楚了为什么要旅行的问题。

    同样,我一路也要回答很多诸如这样的问题。同样,我也不能给出他们期待中的答案。我回答最多的一句就是:什么也不为。

    我,骑行尼泊尔,什么也不为,就是想一个人走在路上,一直不停的走下去。茫茫戈壁中,冰天雪地里,寒风冽冽的高原上,我,用灵魂去感受,感受自己存在于天地之间,感受那种卑微的自豪。站在唐古拉山口,在苍天和大地之间,我显得那么的渺小,但我确实头顶着天,脚也踩着地。那一刻,我说“我骄傲!”。或许,这就是我骑行的原动力。

    骑行,只为我来过,无须去证明什么,我来过就足够了,也仅此而已。

    扯远了,说骑车的事。

    四月不期而至。确实,对于这次远行,没有太多的期盼。临行前一晚,有气无力的坐在朋友家的沙发上,思绪有些纷乱,情绪很低落。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朋友说,你状态这么不好,就别去了。我说那怎么行,电视台明天还来采访呢。朋友还想说什么,结果欲言又止。我说你啥也不用说了,我心里有数。

    4月8日一早,在协力车行众多兄弟姐妹们浩浩荡荡的护送下,踏上了漫漫的旅程。我的每一次出行,总会有雨相伴,这次也不例外。告别送行的人们,毛毛细雨变成了不大也不小的中雨。前一刻还是一群人,这一刻就只剩下我一个。这就是离别,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的场面。尽管不是头一回经历,心中还是有些难过,特别又是在雨天。唉,反正老油条了,不怕。

    两小时后,雨停了,天也放晴,心情也好了很多。这个季节正是七里香盛开的季节,一路上香气袭人。很多年没有闻到过七里香,格外亲切。路上还看到人家院子里怒放的牡丹,我好奇的凑上前去想看个仔细,结果差点被大狗咬到屁股。得出个结论:好看的花远远的看看就行了,走近有危险!最可惜没见到桃花,所以,就没有桃花运。当然,更没看到梅花,不然就霉花运了。
  
    傍晚到达平武县城,我有很多战友和同学都在此工作。战友见面,免不了要豪饮一番,结果一喝就喝到了第二天凌晨四点多,我本来又不能喝,白酒三四斤就头晕的酒量(信不信都可以哈),走不了了。睡了一整天后,晚上再接着喝,这回是跟同学一起,这回没咋喝,收工很早,九点多都喝完了。晚上住在平武县城唯一的一家星级宾馆,战友掏的钱,开了间豪华单人间。我说太奢侈了,战友说:不奢侈,过了这个村,肯定不会再有这个店,你安心的住吧。于是我安心的睡了。
  
    4月10日一早从平武出发,这回才算真正的开始了尼泊尔之行。平武到黄龙乡,109公里,距离不算太远,但海拔从800多米上升到了2700多米,难度还是有的。晚上住黄龙乡一家叫路氏食宿店的旅馆,这家旅馆既卖小百货也是餐馆和旅馆。


    路氏食宿店很有特色,应该如何描述它的不一样呢?这么说吧,你所见过的冲水厕所,最大的水流量有多大?我敢肯定你没有见过这家叫路氏食宿店的厕所里那么大的水,至少要用多少立方米每秒来计算,而且还是不间断的长流水。有人肯定要说我在吹牛,你不信算了。

    这也是一家藏民旅馆,但不是特别典型的那种,到处都流露着被汉化的痕迹,可能因为这里处于汉族和藏族的过度地带。旅馆的老板老板娘都讲着四川腔的汉语,听着还算亲切,只是对人不冷不热。匆匆的吃了晚饭,他们也不爱搭理我,没什么事做就上到二楼的房间睡觉。木头房子,跟我老家乡下的房子没太大差别,房间除了床和被子别无他物。脱掉外套,忽然觉得寒气逼人,这才想起这的海拔已经快三千米了,要不怎么会有“高处不胜寒”这个词的呢。

    躺在有些冰冷的床上,想起了新沟的那家旅馆,那个夜晚,还有那个季节。09年秋天,川藏线上,新沟那家小河边的旅馆,潮湿的房间里,盖着潮乎乎的被子,摸着肿大的脚腕,久久不能入睡。此刻产生了严重的时间空间错觉,分不清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季节,自己到底是在哪里,仿佛川藏之行就发生在今天。

    这晚,这家旅馆就我一个客人,因为还没到旅游旺季,所以游客还很少。二楼房间通往一楼的门被锁上了,老板娘说,小便的话就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直接尿到下面去,下面有条河;大的呢,敲敲门,厕所在里屋。老板娘的话让我觉得这事不太靠谱,就站在走廊里尿?!要是是女的呢?不可思议。我战战兢兢的完成了睡前的那件事后,疲惫的睡了过去。

    早上,没有起的特别早,因为这一天的路程没多远,几十公里到川主寺后不能再往前走。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看看那条河在哪里。站在走廊上,咦!河就在脚底下,河从房子下面横穿而过,水哗哗的流,难怪可以站在走廊上那个。你别说,还有坐游艇的错觉,如果屋子再动起来,那就更像了。谢天谢地,房子08年刚动过,可别再动了。

    最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旅馆的厕所。推门进去,吓人一跳。透过地板上那个特大号葫芦状的开口,下面居然就是那条水流湍急的小河,看着打着旋涡的河水,有点头晕。这个,有点雷人,确实雷人。终于,还是没敢上这厕所。这又让我想起川藏线上,竹卡那家旅馆很惊险的厕所。那个厕所是旋在河岸上的,虽然不像路氏大酒店的厕所在河中央,但它绝对吓人,因为它离河床至少有二十米的高度,无论你来小的还是大的,绝对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快感。唉,本人也只好望厕所兴叹了。这些个厕所,绝对有创意,一般人想不出,绝对。

    说路氏。原来路氏食宿店的房子就盖在河面上,门口的马路原来是座桥。我坐在门口的大木头上,迎着早上云雾里有点灰土土的阳光,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莫非黄龙乡的土地供应也紧张了,非得把房子盖在河上面?把河都加上盖子,再全都盖上房子,我估计能缓解中国的楼价过高的问题。这是21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嘿嘿。

    话说黄龙乡向西往上行,再十来公里就是大名鼎鼎的黄龙寺。黄龙寺,路过景区大门口而已,我没去过,就不说了。我要说的就是,沿着这条叫平松线(平武至松潘)的公路再往上走,就会来到雪宝鼎的垭口——雪山梁子。雪宝鼎,如其名,更是在大名鼎鼎,红军当年过雪山草地的雪山就在此。在我见过和去的山中,雪宝鼎并不算最高,但它却有着十分深刻的意义:这条路就是长征路。
  
    四月,雪山梁子上仍然刮着寒风。一辆辆旅游大巴开过来,人们纷纷在此拍照留念。嘈杂的人群里,我的心情却有些沉重。我敢肯定,在这华丽的人群中,没有几个人会想起那些留下尸骨于此的先烈。忽然又觉得可笑,为什么要想起?就算想起了又能如何?但是,我,不一样,毕竟,自己曾经也是军人。

    狂风四起,乌云密布,天上下起了冰雹,一瞬间的过程。旅游的人们坐上大巴绝尘而去,只剩下我和两个在此卖小饰品的藏族大妈。两位大妈躲在大石碑后面避风,她们招手示意我过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风实在太大,还冷。

    两人都没有向我推荐他们的商品,其中一位大妈在她那个装小饰品的大袋子里摸了半天,摸出一瓶可乐。大妈用汉语和我说话,说这么高的山骑自行车上去不容易,她很佩服我,可乐就送给我喝。

    我没要。我没有要她可乐的原因很简单,听说太多路上喝完一瓶藏民的矿泉水,然后被人勒索一百块的事。我想我是聪明人,我不能上这瓜当。

    和大妈僵持了很久,我最终也没有要。这时过来一个骑摩托车的藏族小伙子,大妈把可乐给了小伙子,转过身来生气的说: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娃!忽然一股暖流从头顶直插脚底。这句话,是长辈对晚辈才有的口气。

    经历很多事后,自以为自己很聪明。潜意识里的不信任感,让我们失去了很多。

    风停了,冰雹也住了,正在修建的公路尘土漫天飞扬。

    滚滚的尘土中,我闻到了大地的味道。


骑行尼泊尔(2):川主寺——包座牧场

    雪山梁子到川主寺,全程修路,迎着飞扬的尘土,一路颠簸到了川主寺,睫毛上都是厚厚的土,更不用说别的地方。已经非常习惯这种待遇,川藏线上,怒江山上的情况比这更糟糕,路上被汽车碾压得遇风就能飞起来的泡土,在有的地方厚达二三十公分,自行车经常陷在里面不能自拨。比起这,从雪山梁子下来的路好多了。

    川主寺,我没有见着那座叫川主寺的寺院。但是,这是一个庄严的地方,红军长征纪念碑就座落于此。川主寺是一个比较大的镇子,从雪山梁子下来,进入镇子之前首先要经过红军长征纪念碑,它就座落在路边。
  
    关于红军长征,不用我说什么,我说出来的也是废话。我想要说的,就是山头上和路边的两座纪念碑,它是用很多人的鲜血和生命铸就而成的。我能想到的还是那两个字:军人。长眠于长征路上的人们,无论他们曾经是否有过革命理想,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称谓:军人。无论他们的理想崇高与否,他们都不辱军人的使命。为了这个使命,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交答卷,这就是军人。对于国共交战中牺牲的国民党将士,我同样敬重。国为他们也是军人,还是我们的同胞。过错,不能归咎于他们。

    汉族人开的旅馆通常价格要高于藏族人开的,因为卫生条件不一样。我住的这家就是典型的藏族式旅馆,一路上差不多住的都是这样的旅馆,价格在十到二十块之间,十块的居多。川主寺的食宿都没有什么可说,一路都这样。

    出入川主寺镇的道路有很多条,为了第二天早上天不亮上路而不至于走错路,我把行李放在旅店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去侦察地形,这很必要,这也是长时间养成的习惯。

    第二天早上,顺利的上了213国道。川主寺的海拔大概在3000米左右,天大亮的时候就发现水壶里的水上了冰花。太阳出来前后是一天中温度最低的时候,那叫一个冷。最冷的地方是手和脚,手和脚上最最冷的地方又是那二十个指头,冻得发疼,再冷些就不疼了,发麻。也没别的办法,冷就冷吧。

    可以晒到太阳的时候才能吃早饭,晒不到太阳这早饭没法吃,太冷了啊。嚼着馒头,喝着带着冰花的凉开水,这就是早餐。以后的早饭天天也都如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从川主寺一路缓上坡,至高点在尕力台,海拔大概在3600米左右,这个高度无论在川藏线上还是青藏线上,都不能算什么。过了尕力台就是接近于水平的缓下坡,一百公里海拔下降一百米,根本算不上下坡。我并没在意这一天的行程,我不知道,这将是非常糟糕的一天。

    太阳出来后,高原上一片暖洋洋。天空没有一片云,不时有小麻雀从头顶飞过,偶尔喳喳的叫上一两声。温度上升的很快,路边隔离带铝合金板受热后在应力的作用下,发出清脆的声音,像被人敲击一般,空旷寂静的原野上,时不时的吓人一跳。

    在离尕力台坡顶大概四公里的地方,遇到了两辆超大型卡车,这是德阳东方汽轮机厂送设备的车。因为大上坡,两辆车都走的很慢,可能十五公里左右的速度。我一伸手,就抓到了后面一辆平板尾部的一个凸起,这样,我就可以毫不费力的上坡了。一路上,包括川藏线,只要有这样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有懒不偷,傻啊?!

    上了尕力台,两辆车都停了下来,胖司机乐呵呵的示意我也停下来。路上好不容易遇到个说话的,我就和他聊起来。胖司机一副憨厚的样子,他的表情充满了疑惑,他疑惑得甚至让他不知道怎么和我提出他的疑惑来。他憨厚的微笑着望着我,半天也没吱声。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摇摇头说:我确实不能理解你的这种行为,但我很敬重你,因为你的这种精神。

    我笑笑,什么也没说。最后,胖兄弟说一定要和我一起照张照片,于是有了这张照片。
  
    凡是上午拔车,下车必遭迹风,好像每次都这样,简直就是一个魔咒。下午刮风了,刮得很大。其实这相对于戈壁滩上的风,根本就不算什么。离开尕力台,十二点不到。可能就在十二点半左右,起风了,越刮越大。

    刮风,是影响骑行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没有半点风的痕迹,看不到沙尘满天,也看不到树木随风摇摆,唯一的就是能感受到它向后的阻力,这让人心里莫名的懊恼和沮丧。所以,我说“一路顺风”真的很重要。
我时时刻刻的祈祷,祈祷风能早点停下来。从尕力台到若尔盖,整整的一百公里,如果以每小时十公里不到的速度行进,到达若尔盖的时间将是晚上十点左右,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晚上有狼出没。

    关于有狼的传说,最开始我并不相信。我很想知道这风啥时候能停,我向一个迎面过来骑摩托车的藏民打听。他告诉我说,这风不一定,有时刮一会儿,有时能刮一整天,这几天都是一刮一天不带停。据他这样说,看样子今天的风是很难停下来了,我听得心都凉了半截。我问他说这一路有没有可以住宿的地方,他告诉我说,正规的旅馆就没有,前面不远有一个道班(养路段),再前面有一个牧场,叫包座牧场,这个牧场我知道,地图上有标。过了包座牧场,离若尔盖大概十公里的地方有个收费站,如果运气好的话,那里可能可以地夜。牧民临走时告诉我说:千万不能走夜路,有狼。我问他一般情况下出现狼的情况下会有多少只?他说没有一般情况,一只两只,十只八只都可能。吹牛,这年月哪还有狼呢?!

    大风中每行进一公里都是件很艰难的事,如那位藏民所说,这风确实没有要在天黑之前停下来的迹像。到达道班,大概四点多,这是一个到早不晚的时间点。在道班住下吧,又觉得太早,往前走吧,又不知道可以走到哪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刮大风,道班的工人好多都在家休息。一位工人师傅劝我留下来住一宿第二天再走,并且说免费让我住宿。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今天多走一人小时,明天就能少走一小时,我是这样想的。临走时,工人师傅再三叮嘱,千万不要赶夜路,路上有狼!这回,我已经开始有点相信有狼的事了。工人师傅说,他们骑摩托车晚上一般都不敢上路,有时遇到大的狼群会有十五六只狼。我只希望不要白天遇到狼。

    阳光下,草原依然一片祥和。可是,风还是无处不在。我最大的愿望仍然是希望风能停下来。尽管明知风不会停,但还是不断的在寻找风会停的蛛丝马迹。不知道这算是一种安慰还是盼头。

    远远的看到一群羊,不是雪白的颜色,而是跟草原的色彩差不多,有点灰土土的。路边,坐着两个放牧的藏族女人,看不出她们的年龄,反正应该不是小女孩。我又向她们打听风的事。我说这风下午还会停吗?她们茫然的看着我,没有任何反应,我知道了,她们是听不懂我说话。因为听不懂,她们更不可能会表达出我能明白的意思。

    我拿出相机,比划着示意要给她们拍照。这个她们反就很快,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们俩还相互给对方整理了头发。我这会儿才明白,臭美是人的天性,不分地域和种族。无意中拍到的这张照片,后来让我爱不释手。照片中的女人,不能不说她很美丽。
  
    再往前走,越走越慢,因为体力在不断的被消耗。终于觉得自己不行了,不说是会倒下吧,但至少那会应该暂的倒下休息一会儿,恢复一下体力再走。我把自行车放倒在路旁,自己则伸展开四肢来,直挺挺的躺在路边的路基上。

    一辆摩托车驶过,片刻,又拐了回来。我没有睁眼,但我感觉得到它停在了离我不远的地方。我脑子快速的旋转着,这人要干什么?那人在慢慢的向**过来,我心里不由的紧张起来。那人又停下来了,尽管我没睁眼,但我还是能准确的感觉到。那人就站在离我两米不到的位置!

    我先睁开一只眼睛,用力的四周扫描了一下。同样,我只看到了比我多一只眼睛——用围巾围得严严实实的一张脸,只露出的两只眼睛。那人向前探着身子,伸长了脖子,眼神充满了不安。哈哈,我吓倒人了!很显然,这位藏族兄弟是在看我是不是死了!

    我睁开了另一只眼,把头拧过去,朝他摆了摆手。那人这才直起身子,估计他这会儿才松了一口气。我坐起来仰起头:吓着你啦?我先开了口。这位藏民兄弟到是很实诚,使劲的点了点头。咋个了,病了啊?藏民问我。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刮风走不动,累了。藏民兄弟这才如释重负的走过来,好奇的和我聊了起来。藏民兄弟说:我可以帮得到你吗?我说可以。他说:怎样才能帮你呢?我说:很简单,用你的摩托车牵着我走。藏民兄弟说:这到是举手(之劳)的事,不过,我和你方向不一样,我要天黑才能回来。他觉思片刻,兴高采烈的拍拍我肩膀说:你等着,那头有几个兄弟要回包座牧场,让他们带着你!我连声说好。

    二十来分钟后,五个骑着摩托车的藏族小伙子从尕力台方向飞驰过来。我没作任何提示,他们都在我跟前停下来。一个很帅气的小伙子拿出绳子,一头绑在摩托车的尾部,另一头就拽在我手里。于是,五部摩托车和一辆单车,在草原上飞奔起来。风在耳边呜呜的叫唤,声音很大,除了风声和摩托车的轰鸣,什么也听不到。风不是寒风,但还是刮得脸很疼,低头看看码表,妈呀,最高时速居然到了68公里!

    片刻工夫,这一群人就来到了包座牧场。拉我的那个小伙子指着路边的房子告诉我:这就是我家,明天是赛马节,要不要在我家住一晚呢?不收钱,随便吃随便住!这是这一路我最喜欢听的一句话。

    我没客气,冲着这随便吃随便住,还有明天的赛马节,我实在没有要离开的理由啊!

    这是一个普通的藏民家庭,住着老少三代人。不过,这三代人实为年轻,年轻得有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男主人,有着两个孙子,小的十个月,大的两岁半。这位爷爷的年龄实在让人汗颜,年方三十八,只比本人大三岁!天啦,天理何在哟!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一家人,叫男主人大哥吧,他那个已经有两个儿子的儿子就得叫我叔叔;叫他叔叔吧,他才大我三岁,这个问题对我确实是个考验。不知道如何称呼就不称呼吧,不叫就不会错。

    大孙子两岁半了,说话却还不利索,我住那里的一天多时间,听他说的唯一一句话就两个字:娃哈哈。小家伙穿着开裆裤,在地上滚来滚去,大人也没人理他,摔了也不会哭,有点像我小的时候。
  
    第二天早上起来,主人一家人都去准备赛马的事情去了,家里只留下了女主人在做早餐。坐在古老的古铜藏式火炉旁边,看着火炉里燃烧的牛粪,蓝色火苗从荼壶底下呼呼的往外窜,茶壶呜呜的叫着,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时间在这一刻放慢了速度。四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女主人黝黑的脸上,女主人的脸上绽放着火炉一样古铜的光泽。我久久的看着她的脸,忘记了那时和那地。
  
    赛马节是藏族人很看重的节日,除了在牧场不能回家的人外,所有人都会到场。赛马场外,人们围坐在一起,兴致勃勃谈论着,兴高采烈的等待比赛的开始。比赛,当然很精彩,不用太多描述。获胜的马匹,披红挂彩,很是风光。当然,马匹的主人最风光。
  
    下午没什么事做,女主人背水我就跟在后面,去看看他们的水井。水井到是水井,但和我们的水井大不一样,水井里并没有水,而是藏着一个连接着粗大水管的水龙头,显然,他们已经用上了自来水。女主人说水龙头要放在井里,冬天天冷的时候还要给它盖上被子,以防上冻。女主人背了一桶后,我抢过软的塑料桶,亲自背了三桶水回来,女主人客气得无论如何也不让我再去。

    傍晚,雪白的太阳透过溥溥的云层,如同月亮一般。走在空旷的草原上,思绪亦如那时的太阳,雪白雪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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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10 14:03 2 只看该作者
骑行尼泊尔(3):包座牧场——青海湖

    若尔盖到青海湖,这是一段无聊的行程。就像我此刻的生活,觉得没意思,却又不能跳过。实在想跳过,可是不知道可以跳到哪里。这段路实在没有太多值得一提的事,流水帐如下。

    晚上,有邻居来和男主人商量盖房子事。得知他们第二天要开车去甘肃买运建筑材料,还知道了男主人的外号叫大鼻子。邻居说,在包座牧场,没有人不知道大鼻子。我细看男主人的鼻子,果然很杰出,比一般人鼻子大多了!大家伙无论谁,到了包座牧场一定要去找大鼻子,报酬是:随便吃随便住!

    第二天早上,我照例起的很早,准备收拾一下上路。大鼻子居然比我起的还早,兴奋的告诉我,说他们运建筑材料的双桥大卡车马上就要过来,让我坐他们的车走,必须。我说为什么得必须?大鼻子说不为什么就得必须。我问他要是不坐他们的车会怎么样?大鼻子说那就把这两天吃饭睡觉的钱付了,一百块钱一天。我知道大鼻子是开玩笑,他怕路人没人和他说话。

    有车坐,不坐还不行,这总不能算是坏事吧。我给大鼻子说那我就坐到朗木寺,正好是一天的路程。大鼻子一口就答应了,说行。

    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若尔盖,大鼻子他们要在那里办理过往收费站的免费手续。哪知道这手续办得那么慢,下午三点才离开若尔盖。这之前我等得实不不耐烦,几次和大鼻子提出要自己走,大鼻子哪肯。大鼻子买了好吃的又买好喝的,生怕我真的走了。唉,你说这大鼻子老兄。

    从若尔盖到朗木寺,也就一个多小时路程。到了朗木寺大鼻子开始耍赖皮,他不准司机停车,还“威胁”司机如果停车就少付一千块给他。骑车的话,朗木寺下一站就是碌曲,我盘算着在碌曲下车。到了碌曲,大鼻子依然没能让我下车。
我真的生气了,我拿出两百块钱,甩给大鼻子。付你饭钱,我要下车!大鼻子见我生气了,终于在合作市把我放了下来。当然,大鼻子不可能收我钱。

    到合作已是晚上八点多,大鼻子摇头晃脑的说他也饿了,非得让我和他们一起吃饭。三人一人一大碗炒面片,挺好吃。从合作到那曲,这一路尽都吃炒面片了。我抢着付帐最终也没有轮到我。

    合作的住宿是这一路住的最便宜的一晚。烦人的大鼻子走了,我推着车跟路人打听住的地方,恰好有一个骑自行车的藏族小伙子经过,他说他知道有一家旅馆很便宜,就在附近。小伙子也推着车,我们并排走着,没走多远就来到一个农家小院一样的地方,没有招牌。小伙子敲开门,说明来意,老板把我们让了进去,把我领到一间除了两张床外什么也没有的房间。我问老板多少钱一晚?老板说六块。我说五块吧,好算帐。老板想了想说:行。本来已经很便宜了,还被我砍下一块钱,也觉得怪不好意思,于是我补充说:你看这个季节也没啥人住店,空着也是空着,资源都浪费了。老板笑笑没吭声。

    藏族小伙子对我这个有些怪异的骑车人充满好奇,在房间和我聊了很久。小伙子在合作市学开车,学会后回家(合作下面的一个县)买辆车开,他家在牧区,特别需要车。小伙子临走时告诉我第二天就要路考,考完就结束学习了,我说那就祝你好运吧。

    第二天中午,小伙子就用错别字百出的短信告诉我他考试通过了,很高兴的样子。再后来,小伙子经常发短信给,我有时回复,有时没回,多的时间都没有回复。到现在,我依然清晰的记得小伙子憨厚老实的模样。
  
    从合作到临夏,一百公里左右的的缓下坡,又让人从高原回到平地,由于海拔的降低,天气开始有些闷热。从临夏到永靖,误打误撞的到了刘家峡。刘家峡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个传说中的地方,小学课本就学过关于它的课文。

    从刘家峡摆渡过到河对岸,再骑行一个多小时就到达永靖。在永靖的小旅馆,认识了旅馆老板找北方(网名)。找北方也是一个户外爱好者,只是他要忙于旅馆的生意,还要照顾一对四五岁的双胞胎女儿,确实没有太多时间去实现他的那些爱好。

    找北方,一个年轻小伙子,没有大多旅馆老板那样的尖刻和圆滑,说话也总是轻声细语。老板娘,就是他老婆,人长的好看,对人也挺好。我到永靖问的第一家旅馆就是他们家,老板娘说多少钱一晚我已经记不起来,反正就是相对于五块十块的价格我觉得有点贵。老板娘说这里因为有刘家峡水电站,消费水平比别的地方高很多。她不敢保证她那里价格就是最低的,我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如果没有更合适的就还回她家住吧。

    我果然去别的地方看了,也果然还是回来了。我住的那间房,因为里面还有两间,会不断的有人进出,所以老板就以很便宜的价格让我住下了。当他们夫妻俩知道我是要去尼泊尔后,非要我搬去另一间条件更好的房间,收一样的钱,说我要去那么远,一定要好好休息。我坚持没去,我说我的适应能力很强,在哪都能睡。

    找北方一直忙个不停,他仍不时的抽空和我聊会儿天,我们俩聊得很投机。那晚,我们聊到很晚。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我就离开了刘家峡,晚上收到找北方在我QQ空间的留言,说他早上七点就到了我的房间,想和我走一段,送我一程,没想到我那么早就走了。看到他的留言,心里暖暖的。

    或许,这就是旅行。这一些平淡的事,平凡的人,组成了旅行的大部分。最后,关于这些事这些人的记忆,都会在后来不断的经历中,慢慢的模糊,最终变成抽像的轮廓。这些关于旅行的记忆,能留给我们什么呢?或许,它留最终将变成关于那些时光那些岁月的标签,提示我们,曾经走过了那些路。

    从刘家峡出来,通过一条小路绕过了兰州和西固,直接上到国道109线,这条路的尽头就在拉萨。109国道兰州到西宁这段,起伏不太大,都是平路和缓慢的小上坡。天气还算不上太热,就是很闷。出了海石湾就到了青海地界,过了民和,傍晚时分到达乐都,就这样结束一天的行程。

    非常有必要提一下,当我在若尔盖的时候,青海玉树就发生了大地震。一直忙于赶路,灾情究竟如何也不是太清楚。在乐都的小面馆吃饭时才知道,玉树的地震很严重。夜里,旅馆后面的村庄,哀乐彻夜未停,我也睡睡醒醒,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乐都到西宁,六十多公里,中午时分就轻松到达。进入西宁城,第一感觉就是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悲痛中。到处都拉起了黑白条幅,街头随处都有各单位组织的募捐活动。我没多想,每一处捐赠点都损了款,虽然不多点。这样的背景下,我觉得自已的旅行确实有点不合时宜。
  
    海湖路批发市场旁边的小旅馆,依然很便宜,十块钱一晚。如果有更便宜的那就更好了,因为在街头捐掉了好多天的生活费。

    西宁到拉萨,青藏线这才开始。依然是很早上路,气温明显比前一天低了很多。听朋友说从西宁到倒淌河可以上高速,这条路从西宁到湟源是高速路,湟源到倒淌河是高速路一样标准的一级路。

    对于自行车上高速的事,我将信将疑,始终没敢上。想起电视剧《马大帅》里,赵本山和范伟骑车上高速,结果被罚了款,想想还是算了吧,不上高速也多走不了多少路。

    男女很凑巧的碰到了可以称作邂逅,两个男人十二分的凑巧碰到,可能也只能算作凑巧碰到。快到湟源县城的小河边,一辆迎面过来的捷达在我身边停下来,车上下来一人,这人让我吃惊的不太相信是事实。

    车上下来的人姓周,是几天前在刘家峡的渡船上认识的,他开一辆匹卡,匹卡也随他一起摆渡过河。下了渡船,周兄盛情邀请我坐他匹卡到西宁,被我婉言谢绝。见我不肯坐他车,他详细的告诉我从刘家峡到西宁,如何走小路抄近路。想不到,几天后,我们居然又在路上遇到了。俗话说擦肩而过都是五百年修来的缘分,像我和周兄这样,不知道是多少年可以修得来的。

    我们俩站在路边兴高彩烈的聊了很久,至少也有四十分钟。最后周兄说他约了人,不得不走了。这让我想起一个词:过客。无论我们当时聊得如何投缘,走了就走了,不知道他往后的日子,还会还会想起,两度遇到的那个风尘仆仆的骑车人。

    吃午饭,是在湟源。坐在餐馆里,电视滚动播放着玉树的灾情。电视屏幕下方的字幕显示,西宁到玉树的交通已从即日起实行交通管制,非救灾车辆和非本地车辆一律禁止通行。出湟源县城,西(宁)倒(淌河)一级路上车队排起了长龙,车辆要求被查验放行。

    忽然间,我觉得我应该去玉树。于是,我便决定去玉树。从湟源到玉树七百多公里,骑车的话少说也得四五天,骑车肯定不现实,那就搭车去吧。运送救灾物质和救援设备的车辆源源不断的驶向玉树方向。我开始向路过的每一辆车求助,但是结果却有些没想到。所有的车,都最大限度的装满了去往灾区的志愿者和赶回灾区的本地人,在西宁基本上都满员了。一个从玉树出来的卡车司机告诉劝我说,我这样去灾区可能也发挥不了太大作用,反倒可能会给救灾增加负担。还有就是也不太安全,我问他怎么不安全了,他沉默了片刻后也始终没和我细说。他说灾区最需要的是专业的人员和有组织的社会团体,不主张个人行为。

    站在文成公主塑像下(109和214的岔路口),望着西沉的太阳,玉树去不成了。去不成就不去了吧。

    青海湖,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倒淌河到黑马河,112公里,非常平坦。这都是青海湖环湖赛的赛道,每十米一个路桩,路面也非常好。四月的青海湖边,没有半点绿色,很显然,这里的春天还在遥远的路上跋涉。整个上午,一会儿太阳一会儿雨,一会儿冰雹一会儿雪,真的让人哭笑不得。站在青海湖边,在能见度很低的情况下,草草的拍了几张照片后匆匆离开,这就算我到过青海湖了。

    江西沟的午餐,不但吃了大盘鸡和手抓羊肉,而且还是免费的。一阵冰雹后,又冷又饿的我,掀开一家回民餐馆厚厚的绵布门帘,来一大碗炒面片吧。当我大声叫老板时,两个小伙子热情的朝我招手:过来过来,我们一起吃!我很纳闷,这是谁啊?其中一个小伙子看出了我的疑惑。忘啦?二十分钟前我还和你打过招呼呢?小伙子指着外面那辆红色的大卡车对我说。看到小伙子那顶黑白相间的帽子,我想起了那个声音:好样的,加油!声音来自一辆红色卡车挥舞着帽子的车窗。

    卡车来自于四川南充,车上装的是日喀则一家酒厂要的陶制洒坛。也不例外,两个小伙子强烈要求我坐他们车,明天晚上就,或者更早都能到拉萨。我说这样坐车就失去了骑行的意义,他们也就没好再说什么。最后我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我说他们在回来的路上碰到我一定要打招呼,他们说那是一定的!结果,我们没能再次相遇。我在那曲的穆斯林旅馆熟睡时,他们开着车从我住的旅馆门前经过。回想起来,觉得有些遗憾,却又十分美好。或许,这就是遗憾美。

    下午,路上碰到一个藏族小伙子,拉萨人,他在青海湖边放牛。至于他是拉萨人,为什么会在青海湖放牛,我也没有问太多。这回是小伙子主动和我打招呼的,他招呼我不为别的,只是想告诉我:他叔叔在拉萨开旅馆,我到了拉萨去找他叔叔,说是他的朋友,叔叔就会让我免费吃住。我确实太感动了,我告诉他,非常谢谢他的好意,我有同学在拉萨当教师,我去他那里住。我临别时说:我可以去拉萨看望你父母,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们吗?小伙子沉默了半天,低声说: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一下子觉得喉咙发硬,不能言语了。面前的这个十九岁的年轻人,无法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或者正在经历什么。

    一面之交,永远不能相忘。

    这天晚上住黑马河,下午五点到达那里。放下行李,老板娘告诉我说街的尽头有条路可通往湖边,趁天还早可以去拍拍照片。傍晚的天气很好,海一样的青海湖,散发出海一样的魅力。我想,若干若干年前,青海湖它就是海的一部分。岁月,可以让现在的青海湖与海相隔十万八千里,那么,还有什么是它做不到的呢?


骑行尼泊尔(4):青海湖——格尔木

    头天晚上还是繁星满天,早上起来却发现外面风雪交加。骑行,最怕刮风,下雨下雪都影响不了什么。雪下得虽然很大,地上的雪却不厚。路上车来车往,除了比较湿滑外,并没有什么雪。雪花落在身上,很快就能融化成水,湿漉漉的浑身不自在,只好穿上雨衣。

    雪一直下个不停,随着海拔的升高,地上的雪也越来越厚。浓浓的大雾里,原野显得更加苍茫。除了寥寥无几的车辆小心翼翼的驶过外,所见之处看不到一个人,世界显得格外寂静,寂静得有点让人心里发虚。

    从黑马河往前七八公里缓上坡后,就是青藏线上第一座可以称之为山的橡皮山,海拔3817米。由山脚往山顶,坡度越来越大。由于坡度太大,无论青藏线还是川藏线,都采取了“Z”字形迂回盘旋上升的方式降低道路的坡度,最著名的就是川藏线上怒江山七十二道弯,颇为壮观。橡皮山也不例外的采取了这种方式,几百米海拔的盘升,出现了至少十个八个的这种“Z”字,从下面一眼望上去,差不多看不到坡顶,让人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压力。

    越往山顶,路况越来越不好,路面翻浆越来越严重。所谓的路面翻浆,就是雨雪导致水泥路上形成像浠泥一样的东西,严重影响道路行驶。越往山顶,呼吸也越来越不顺畅,这就更增加了骑行的难度。

    在经过几次尝试后,终于抓住了一辆三桥大卡车,这个上坡偷懒的招数屡试不爽。由于左手长时间用劲,到山顶松开手脱下手套时,发现手指已经肿大,不过活动一下很快就能恢复。比起省下的这么多力气和时间,简直超值了。
  
    山顶上,由于路面湿滑,过往的车辆都只能缓慢的蠕动,已经接近中午时分,路上排起了长长的车队。这回轮到我表演了,顺着陡峭的山路飞驰而下,后轮甩起来的泥浆,可以从后面甩起来,落在帽沿上,爽得很呐!下到坡低下,蓝色的雨衣后背已经看不出它应有的颜色。

    下坡在大水桥结束。大水桥,看不出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除了一排餐馆和停留的卡车外,没有别的什么建筑或者标志性的东西。没作任何停留,今天的目标是茶卡镇。

    上午拨车,下午必遭遇大风,这一天当然也不例外。过了大水桥,已是中午时分,开始感觉到有风。我不停的用脸和耳朵去感受风的方向,风向很重要。风应该是来自右前方,最开始也没怎么觉得碍事。继续前行十公里左右,碰到了年轻的老前辈切(他的网名叫切)。

    切骑着摩托车,从新疆过来。胡子拉喳,风尘仆仆,从他身上,我看到了我的影子。我俩一见如故,因为彼此都是好多天没见到过什么人,特别是没看见像我们这样的驴,所以见面格外亲切。

    切是西安人,生于83年,比我小很多,他的经历也很很传奇。他曾经120元买部二手单车骑川藏线,结果在波密遭遇滑铁卢:单车彻底散架。后来他只好坐车去拉萨。切也是一个喜欢到处跑的人,他上学学的西班牙语,后来去古巴呆了几年,觉得没意思,又回来。这回是在新疆呆了两个月后,现在赶往青海果洛地区去拍片,他现在以拍摄为职业。很羡慕他的工作,能把爱好和职业相结合,这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切告诉我,往前面走,茶卡路政大队可以免费住宿,内部招待所,条件还很好。我不相信有这样的事,切告诉我说:你去找马队长,给他说你想在这里住一宿就可以了。

    和切的告别算得上依依不舍,临走前,我们紧紧的拥抱了一回。说完再见,或许再也见不着了,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告别了切,彻底的遇到了恶劣天气。大风夹着冰雹,扑面而来,冰雹个头不算太大,但是密不透风,铺天盖地往下倾。路上聚集的冰雹在大风的作用下,如同海浪一样,一浪接一浪的涌过来,甚是吓人。我真的被吓倒了,正巧瞅见路基下有个涵洞,把车扔路边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唉,终于松了一口气,涵洞里比外面舒服多了。在涵洞里也不能闲着,趁风小的时候,迅速的从驮包里摸出干粮,全当吃午饭休息吧。好在冰雹只持续了半个小时,但风一直没停,而且还有越刮越大的趋势。

    人人都知道的一个道理,只有往前走才能发生位移,只有发生位移才有可能到达另一个叫做目的地的地方;反过来,不往前走就哪也到不了。哈哈,这纯粹是废话。反正就一个意思,不管天上刮啥下啥,要想赶到下一个过夜的地方,就必须得走。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上路。

    风里走走停停,黄昏时分终于赶到茶卡。茶卡在藏语里是盐湖的意思。离茶卡镇不远的地方,果然看到白茫茫的一片,望也望不到边,凭直觉,那就是盐湖。对于切说的公路稽查大队可以免费住宿的事,我也并不报希望,去试试吧,住不上也没啥损失。

    按切的指引,茶卡镇快走到头的地方,终于看到了“茶卡路政大队”的牌子。门卫是一个很和蔼的师傅,他都没有多问,就把我领了进去,并且告诉我马队长在哪个办公室。


    一屋子人,他们在网上看玉树遇难者火葬的图片,那场面确实有点让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我敲门问哪位是马队长,结果站我跟前那个高个子就是。我说明来意,马队长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我的请求,并吩咐一位中年妇女拎着一壶开水,把我领到了三楼的客房。

    这是一个标准间,两张床上整齐的叠放着干净的被子,电视、茶几和沙发,也都打理的很干净,这是我离开平武后住过的最好的旅馆,也是我到达拉萨前遇到的最好的。

    外面的风依然在猛烈的刮着,隔着双层玻璃,还能隐约听到怪异的叫声。屋里开着暖气,暖气片发出沙沙的声音。脱掉外套,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种家的感觉。什么也不用想,就那样静静的躺着,感受屋里的温暖。

    九点多,马队长敲门进来,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条件有限,照顾不周,只能将就对付一宿了!马队长的这句话,算是客套话,但他的表情很真诚。从马队长的言谈中,不难感觉到他对我这个路人的尊重和关切。马队长是甘肃人,典型的西北汉子,爽朗,真诚。马队长说:像你们以这种方式出行在外更加不容易,我这有这个条件,不论是谁,只要我有这个接待能力(人太多了住不下),免费住一两晚有什么呢?其实我也没有付出什么啊。在这样一个社会里,能听到这样一席话,我觉得是我的荣幸。简单的缘由,一种久违的清晰。

    马队长很高兴听我讲我的经历,他说他很羡慕我去过那么多大城市,他说自己就只能在这条路上呆一辈子了。其实马队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还是多少有些自豪。我说怎么会呢,等你退休了一样可以去很多地方啊。马队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最后,马队长说,你明天还得早起,早点休息吧。说完,客气的起身告辞掩门出去。

    第二天早上,照例很早起床。收拾好行李来到院子里,风仍旧刮得呼呼的,这风似乎昨夜压根就没有停过。怎么办呢,起都起来了,还是出发吧。我敲敲门,让门卫师傅开一下大门。师傅披着衣服起来,一开门卫室的门就迎风打了一个寒颤。师傅见我要走,严肃的说:刮这么大风你可咋走啊?这么早就刮这么大风,天亮的风会更大。天亮你问一下队长,养路段的车说不定有到都兰的,顺便就把你带过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风的利害早就领教过了。师傅见我犹豫不决,语重心长的说:你就听我的不会有错的,你看看这风咋走嘛。于是,我悻悻的推着车又回到屋里。

    八点半,路政大队和养路段的都上班了。我找到马队长,问他今天有没有车去都兰,马队长说车到是有,是大队的小车,坐不下。他说第二天有养路段的车会去都兰,天气这么不好,就再在这里住一天吧,就当是休整了。

    我回到三楼,又无所是事的躺到床上。打开电视,所有频道都在直播在西宁体育馆举行的玉树地震遇难者悼念活动。原来玉树地震已经过去七天,这一天是4月21日。既然没走成,就好好休息一下吧,除了吃饭就睡觉,恢复一下体力。

    原计划是22日坐养路段的车去都兰,但是早上六点钟还是习惯性的醒了,还起了床。要不要坐车走呢?忽然这会儿开始有了骑车走的想法。下楼在院子里看了一下,挺好,一点风都没有,那就骑车走好了,况且昨天已经休息一天。这回门卫师傅没有拦我,但还是提醒我,这天说不清楚,说刮风就刮风了,现在是风季,你来的太早,再一个多月走就差不多合适。

    告别门卫师傅,顶着满天的星星上了路。天上没有云,星星格外明亮。看不见码表,估计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东方开始泛红,太阳就要升起,我知道气温就要开始急剧下降。随着手脚感觉由疼到木的过程,太阳开始正式照耀大地,新的一天开始,没曾想,这又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

    茶卡到都兰,128公里,旺尕秀垭口是最高点,海拔3672米。按理说,这样一个行程不会太困难。但是,一过旺尕秀垭口,老天就翻了脸,这才十点多呢,大风就毫无征兆的刮了起来。尽管晒着太阳,寒风还是刺骨的冷,穿上了抓绒的运动服,还是觉得冷。这会儿开始想像如果有件冲锋衣会如何了。


    平路,甚至小下坡,都得推着车,把身子弓成90度吃力的行走。头被风刮得疼痛难忍,不知道走了多远走了多久,终于觉得无法再支持了。在一处路基很高的地方把车放倒,自己在背风的那一面躺了下来。虽是背风面,风依然很大,依然很冷。这样躺这还不如慢慢的继续往前走。我看看码表,已经中午一点半,天不亮走到现在才走了四十多公里,离都兰还有八十多公里。这时,我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风要是一直不停,如果不坐车,今天无论如何也到不了都兰。当下必须做的事就是拦车。

    往往,在最需要坐车的时候,却拦不到一辆可以搭你的车。忘记经过了多少次失败,终于拦停了一辆挂着临时牌的新的双排座卡车。前排坐的是父子俩,不用他们开口,一看就是藏民。后排坐的那位,一看就是非藏族。我问他们的车去哪里,他们告诉我说去拉萨,又问我去哪里。我说到都兰。老藏民首先申明,坐他们的车是要钱的。我问到都兰多少钱?两人嘀咕了一阵,说的藏语我没听懂,最后老藏民告诉我:三百块。80公里,要三百?比打的还贵呢?我很生气,这也太黑了吧!无论什么地方,什么民族,黑心的人也都总是会有的。

    我挺生气,朝这父子俩摆摆手,示意他们有多快走多快。他们果然走了,不过,走了不到十米,车又停下来。年轻的那位下车,朝我走过来。我想他要干啥啊?年轻人走到我跟前,笑笑说,刚才说的那个数,其实可以少点。我说我没钱,我已经没有兴趣搭他们的车了。年轻人又问:那你有多少钱嘛?我衣服口袋里有六十块,我想了想,从这里到格尔木,完全是戈壁滩,恐怕明天还会刮风,还得坐车。如果他六十块肯拉我去格尔木的话,我就坐他车。但我想这也是不大可能的,八十公里跟我要三百,从这里到格尔木差不多有四百公里呢。他不干也好,就算是把他打发走了。

    我只有六十,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到格尔木!我对年轻人说。年轻人愣了一下,可能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挠了两下脑袋,又走回到车前。在我估计他们可能要绝尘而去的时候,年轻人又走了回来。六十就六十吧,年轻人说。这回轮到我搞不懂了,我又重复了一遍:我,六十块,到格——尔——木!年轻人说:我听清楚了,六十块到格尔木,快点把自行车弄到车上吧。

    小伙子不等我反应,就把车夺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放到了他们的卡车上。

    我上车才开始后怕,这两人这么爽快,荒郊野外的,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脑子快速的转动,开始假设可能会出现的若干种状况。这时老藏民说话了:把票买了。啊?还卖票呢?我顺水推舟:你把票拿来。老藏民急眼了,就是让你把钱交了的意思!我说到了格尔木再给钱,我真怕他们收了钱半路把我扔下来。老藏民说不行,在拉萨也是先买票再坐车的。还跟我讲道理呢。交就交吧,也没多少钱。

    交完钱,老藏民就和我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蛋。当他扯到我觉得不予探讨的那些不雅话题时,我就装听不懂。后来,他讲到了他在拉萨有多少弟兄的事,我怎么就觉得好像在威胁我呢?我也毫不客气的跟他吹,我舅是拉萨市**局防暴大队副队长。确实有个舅在拉萨市**局防暴支队,但不是我的舅,是我同学他舅,而且还退休了。我还说我表弟在那曲**局刑警大队。也确实有个弟在那曲**局,但也不是我弟,是我去年在川藏线上认识的一个警察兄弟。

    老藏民听完我的介绍后不再吱声,也不晓得他到底相还是不相信,车厢里都沉默了。沉默了没多久,前面交警查车。结果老藏民没有带安全带,罚款一百元。我心里暗自高兴,我让你黑心!后来又觉得自己不太厚道,毕竟人家四百公里只收了六十块钱。

    戈壁滩上,沙尘飞扬。鸡蛋大的石头满地乱窜,车窗被沙子打的啪啪作响,真担心车窗玻璃被打碎。沙尘最厉害的时候,汽车只能以二三十码的速度行驶,因为看不见路。

    过了诺木洪乡,风沙终于停了下来,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戈壁滩。远远的,看到公路的尽头有一片蓝色的湖,很宽,很蓝。我很纳闷,地图上并没有标注这一带有湖啊。等到一二十分钟后靠近它的时候,才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更远的地方有一片湖,比刚才看到的还要大还要蓝。这时我才恍然明白,这就是传说中沙漠里的海市蜃楼。

    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亲眼看到的也未必都是真的。
1人点评 收起
  • beimapao 刘家峡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个传说中的地方,小学课本就学过关于它的课文。——搜罗资料时看到楼主的骑行经历,请问刘家峡是不是在尼泊尔的帕平Parpin地区? 2014-11-29 12:33
发表于 2010-9-10 14:07 3 只看该作者
骑行尼泊尔(5):格尔木——西大滩

    夕阳西下,戈壁滩被披上一层金色的纱衣,它静静的仰望着苍穹,呈现出与白天截然不同的风姿。柔和、宁静,让人暂时忘记它在白天的狰狞。太阳像一个烧红的大铁饼,斜斜的嵌在沙丘上,慢慢的下沉,不用多久,它就将被沙子全部掩埋。

    到达格尔木,已是一片暮色,深灰色的城市在深灰的背景里,显现出深沉的浮雕效果。还没有进入格尔木的市区,老藏民在路旁一个加油站停车加油,我趁这会儿工夫,自己从卡车上取下自行车,说了声Bye-Bye,头也没回的冲进了暮色中。路上老藏民一直说我住哪他们就住哪,我不想也不太敢和他们呆在一起,所以就找机会溜了。

    格尔木,这个传说中的城市,并没有给我留下太多印象。因为天色已晚,我并没有真正的走进它的市区,而是沿着109国道一直往前走,边走边打听住的地方。住在路边,也便于早上上路。

    不知道走了多远,路边的路灯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被点着。一个十字路口,我看到一条小路或者说是巷子,向左右伸展出去,那里人来人往,灯火通明。我想,这个地方应该有招待所或者小旅馆。我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了进去,这里全是餐馆,大多都清真餐馆和川菜馆。再往前走,路灯在拐弯处结束,繁华也于此谢幕。

    一排低矮的平房前,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屋子里透出的灯光中,显得很抽象。一个有些沧桑的男人,看不大出年龄,应该比我大很多。我走上前,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人。叫大哥或者大叔都觉得欠妥,叫师傅吧。师傅,这附近哪有便宜一点的旅馆?我恭敬的问他。让我想一下,想一下……。师傅挠着头在想。从这出去,前面有个包子铺,包子铺旁边有一条小路,小路进去左拐,再右拐,再……。师傅认真的给我讲解去旅馆的路,尽管我当过侦察兵,但还是没听明白这条通往旅馆的路到底怎么走,我满脸茫然。师傅终于讲解完了,我无辜的摇摇头,表示我没听明白。师傅又耐心的讲了一遍,我还是没整明白。

    师傅也很无奈。他想了想说:不如这样,如果你不嫌我家简陋,就住我家得了,不收你钱。他指着亮灯的屋子,这就是他家。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好啊好啊!我显得有些兴奋。师傅好像也挺高兴,边帮我推车就边和我拉起了家常,我们见面才三五分钟。

    师傅姓严,浓重的甘肃口音里,没听明白他的名字,似乎叫严森林又好像叫严胜利,叫什么都不重要。他说他五十五岁了,我说那叫你严叔吧,师傅说随便你叫什么都行,叫老严也可以。我啰里啰嗦的问:到底叫严叔还是老严啊?师傅说:那就叫老严吧。老严甘南人,一个人在这里以捡破烂和收废旧为生,妻子很早就去世了,儿子也成了人,在西宁打工。老严说他没上过学,也不认识字,妻子去世后没有再婚。

    狭小的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与捡破烂收废旧的职业多少有些反差。一张大床上,放着两床叠好的被子,干净的花格子床单一直从床沿垂下来,让我想起父母乡下的大床,也是这样。两只沙发,看上去好像不怎么协调,细看他们原来不是一家,估计是收来的。靠窗的柜子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应该也是他收来的。有一台老式的,放磁带的录音机,很大个的那种。录音机上,竖着一只铜号,没有按键的那种,号嘴已经不在了。录音机旁边,好几只盒子,很精美,不知道它们本来都是装什么用的。盒子旁边,是卷起来的大幅的挂历,一米多长的样子,好几幅。老严说,那些画都很好看,舍不得丢。

    聊了很久,我问老严吃饭没有,他说还没吃,他说他也正要问我呢。我说请老严吃饭,以表对收留我过夜的感谢。老严说:你是客人,我请你!我说不管谁请谁,先去餐馆吧。老严说他是回民,去清真餐馆吃面就好了,我说行。

    我们一人点了一碗面,都有点饿了,三下五除二就被干掉。我抢在老严前面去买了单,买单才知道,老严吃的那碗面才六块钱,我的八块。

    回到屋里这才发现,床头的桌子上放着一部14吋的老彩电。老严打开电视,图像已经很模糊,应该是严重老化的结果。电视声音也是破的,像用剪刀剪铁皮的声音。白天太阳光照的余温,让屋里比外面暖和很多,暖和的小屋和外面冰冷的马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能老严也觉得这电视有点对不住观众了,开了一会儿就关掉电视继续和我拉家长。

    老严郑重其事的说让我帮他一个忙,我好奇的问他什么事。老严拿出手机,笑容可掬的让我帮他发个短信。他口述,我操作,短信内容大致是这样:大妹子,认识你真高兴,由于太匆忙,大哥照顾不周,请你多多包涵,电话常联系,空了过来玩。当然,这些语言都是我组织的,他要表达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短信就这样发了出去,最后他让我把他手机里一个彩信再转发给那个号码,彩信是一幅动画的玫瑰。完成这一切,我们上床睡觉了。

    我们躺在一张床上,各盖一床被子。他怕我冷,又给我加了一件大衣在被子上。床单下面是电热毯,散发着温暖的热气。黑暗里,看不到老严的脸,但从他嘴里吧叽的声音不难判断他内心的喜悦和幸福。

    生活,只要有盼头,它就是美好的,无论结局。

    早上依旧很早起来,驮包晚上已经收拾好,只要放上自行车就可以出发。我让老严别起来,我开门自己走就好了。他还是披着衣服起了床,他从床下的大纸箱里拿出一件深蓝色的羽绒背心,说是新的,都没有穿过,一宁要送给我,他说青藏线这才算真正的开始,越往前海拔会越来越高,气温也越来越低,特别是晚上和早上,让我带上一定用得着的。我说不用了,我的驮包里大部分都是衣服,真的不用了。他还是要坚持让我带着,我说我真的不能要他这件衣服,本来衣服都带多了,再带一件就是累赘。老严说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

    格尔木的海拔在2800多米,早上的温度可能只有三四度。我走了很远,回头看见老严还站在门前,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姿势。他见我回头,拼命的向我挥手。

    我没敢再回头,没有向他挥手。
    格尔木,再见了。

    离开格尔木,前面就是昆仑山,预计第二天能翻越昆仑山口。旅行的奇妙之处在于,无论你有多么丰富的想像力,你到达的地方永远和你想像中的都不一样,至少不会完全一样。昆仑山,也是一个传说中的地方。对于它,也充满了想像。非常值得一提是昆仑山国家地质公园,青藏线差不多贯穿了整个昆仑山国家地质公园。

    昆仑山国家地质公园位于青海省格尔木境内纳赤台至昆仑山口,总面积90平方公里,园内包括纳赤台神泉、昆仑山口、8.1级大地震遗址等著名景点。这里有众多的古冰川遗址,还有玉珠峰、玉虚峰等;还有长达426公里、宽数百米的现代地震大裂缝;不仅有柔润光洁的昆仑玉,还有清澈甘甜的纳赤台昆仑神泉;不仅有千万年不化的冻土层,还有雄伟的青藏铁路三岔河特大桥和长达1686米的昆仑山隧道。(此段概述摘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土资源部网站)

    离开格尔木,随着海拔的不断升高,戈壁滩慢慢的被抛在身后。这一天的行程是从格尔木到西大滩,从格尔木到西大滩,中间要经历好几个久闻大名之地。首先是昆仑桥,也称昆仑一线天。

    昆仑桥飞架于一步天险之上,全长只有4米多,是一钢筋水泥大桥。昆仑桥之壮观不在大桥本身,而在于桥下的?f岩绝壁和万丈深涧。发源于昆仑山中的由雪水和泉水汇合而成的格尔木河,从海拔4000多米的高山峡谷奔流而下,滔滔的河水将河谷的千板岩长期冲刷穿凿成了一条深40多米、宽数米的石峡险谷,其中最窄处只有4米左右。昆仑桥两岸,绝壁相对,怪岩嶙峋,谷顶平坦,谷底幽深,形势极为险峻。人们站在桥上俯身鸟瞰,但见湍流不息的河水,在深邃险峻的幽谷中急湍喧泻,喷涌咆哮,不断地激起层层雪白的浪花,发出阵阵犹如雷鸣般的轰鸣,真是令人望之目眩,闻之丧胆。(此段概述摘自青海地图网)。这说的是很久以前的事,可惜之至,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峡谷被一个现代的水电站水库代替。桥上往下看,只能看到桥下一潭死水。我在桥上站了很久,对这个曾经的天堑浮想翩翩。

    昆仑桥往前不远就是昆仑山国家地质公园大石碑。这是2005年9月,国土资源部批准为国家地质公园后树立起来的。石碑的后面,就是昆仑地质地貌的一个缩影。
  
    昆仑山国家地质公园石大石碑向前不远,就是人们称之圣泉的昆仑泉。四眼泉水从地下咕咕的不停往外冒,确切的说它并没有声音,无声无息的流淌着。据说,它的温度常年恒定在20℃。不时的有路过的游人拿东西盛起来,当矿泉水。既然是圣泉,便会有人朝拜。朝拜者跪在泉边,虔诚的磕着头。阳光下,泉水格外晶莹。
  
    过了纳赤台十五公里左右,便是青蒇铁路三岔河大桥。三岔河大桥全长690.19米,共有20个桥墩,其中17个桥墩设计为圆形薄壁空心墩,墩身顶部壁厚最薄仅为30厘米。同时这座桥又是青藏铁路第一高桥,13号墩高达54.1米,最高建筑高度为85.6米。这个桥技术含量高,是当年青藏铁路施工难度大的工程之一。桥一端驻扎着武警部队的守桥兵,桥下显眼的位置提示不可在桥下逗留。为了能近距离的拍摄到大桥的尊容,我还是在桥下停留了一分钟,结果被守桥兵鸣哨警告。
  
    今天的终点,就是西大滩。西大滩的名字缘何而来,不太清楚,因为与之对应的还有东大滩。滩,可是河滩或者戈壁滩的意思。到达西大滩的时间已经比较晚,所以对西大滩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记得白茫茫的一大片,不是雪,而是河滩上的冰。水,整个在冰层下面流淌,偶尔也能看到冰层断裂带下浑浊的河水。之所以浑浊,可能是这个季节冰已经开始融化。

    西大滩面对面的是玉珠峰。玉珠峰又称可可赛极门峰,海拔6178米,是昆仑山东段最高峰。其两侧矗立着众多5000米左右的山峰,南北坡均有现代冰川发育,地形特点南坡缓北坡陡,其中南坡冰川末端海拔约5100米,北坡比降较大,冰川延伸至4400米(摘自互联网)。暮色里,披着皑皑白雪的玉珠峰是那么庄重和沉稳。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一个词:父爱如山。


    西大滩还有一样东西,可能大家都见过,如果没见过实物,央视的广告里也见过了,那就是边昆仑山矿泉水。我在超市见着了,四块多钱一瓶,真的不知道值还是不值。话说昆仑山矿泉水工厂,由著名的王老吉生产厂家广州王老吉药业股份投资,气势那是相当了得。标准化厂房,玻璃加铝合金,在那样一个几乎没有人烟的地方,让人确实很震憾。

    西大滩那家旅馆老板网名叫毛毛,西宁人。很凑巧的是,他在我的老家绵阳上过学,所以见面格外亲切,主要他还会说一口地道的四川话。每到一处,我总能跟人家聊得浑天黑地,耽误不少瞌睡。和毛毛也不例外,聊了半晚上。毛毛是回民,在绵阳上学的时候,谈了一个汉族的女朋友,苦恋四年,因为宗教信仰和生活习惯问题,在各方的压力下,结果就是没结果。毛毛指指那个戴着头巾,在餐厅忙着收碗的女人,告诉我说那个人就是他现在的老婆。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女人,人也长得一般,但他说他和她过的挺好。老婆很体贴,也很勤劳,刚到西大滩时,高原反应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她都没有埋怨过一声。毛毛说守着这个旅馆和餐厅,收入也很可以,他很知足,也很珍惜眼前的这一切。

    感情这东西,本来就是一件虚拟的事物。你觉得它存在,它就存在;你觉得它重要,它也就会变得重要,何必刻意的强调。毛毛如是说。

骑行尼泊尔(6):西大滩——唐古拉兵站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妈呀,地上的雪足足有十几公分厚,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响,关键天上还在不停的下,而且下的很大。没有鹅毛那么大,也没有鸡毛那么大,到底是多大也不好说,反正很大,似乎天正在往下塌。除了车轮压过的地方,所见之处全是厚厚的积雪。没有犹豫,在一片狗叫声中,我上路了。

    雪地里真不好走,没有汽车时可以走在汽车压过的痕迹里,避让车辆时就必须得走在积雪里面。雪里很滑,几次都摔到了路基下面。虽然雪地里摔起来并不很疼,但是很吓人,摔到路基下到没什么,你说万一滑到卡车轮子底下去了怎么办呢?还真有这么一次,吓得我手脚发软。

    昆仑山口,高度并不算太高,但它就是可可西里的开始。可可西里,让人马上想到藏羚羊,大草原,无人区,应该是个很美好的地方。可它对我来说,也算是个恶梦。青藏线上的恶梦,差不多都来自于大风。
  
    上了昆仑山口,雪停了,太阳也出来了。站在昆仑山口洋洋得意的跟火车打过招呼后,大风便开始肆虐。可可西里的风,和别处不一样,要不怎么叫可可西里的风呢。这风像河里的流水,一秒钟也不间断的刮,也就是说它的连续性非常好,跟风扇制造出来的一样。耳朵外面罩着头巾,风刮在头巾上产生一种类似幻觉的声音,呜呜呜呜,也像风一样不间断。之所以说它像幻觉,是因为就是在此时此刻,那声音还一直萦绕在耳畔。

    忘记了从昆仑山口到不冻泉保护站走了多久。攻略里说,不冻泉保护站可以食宿,但是到那里一看,保护站的大门紧锁,连攻略里说的那家回民餐馆也不见踪影,或许早已经不在了。攻略里还说,过了不冻泉保护站三十公里就是索南达杰保护站。不冻泉保护站没人,估计索南达杰保护站也不一定会有人。如果这样,就只能在不冻泉住下。可是,现在才一点多,这多浪费啊。

    不冻泉保护站到索南达杰保护站,只有三十多公里,如果不刮风,那就是小菜一碟,可是现在这么大的风,一切都不好说。到了那里,还不一定可以找得住的地方。赌一下吧。

    青藏线上的风,没有最大,只有更大。比较起来,虽然格尔木的戈壁滩上风更可能比这的大些,但是那一路都坐在卡车上,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可可西里的风可是要了命,差点真要了。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没有明白,风为什么总是从对面刮过来,为什么我一直会是逆风而行。

    可能是因为天色不早了,大风要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再肆虐一番好收工。一部大卡车顺风呼啸而来,我被强大的气流一瞬间就扔到近两米高的路基下面。我躺在路基下,自行车压在我身上,第一反应就是:我没死。因为还有意识呢。伤没伤着还不知道,喘不过气也动弹不得。过了约摸三四分钟,我伸了伸腿,还行,好像还能动。接着又伸了伸胳膊,好像也还在,估计没太大问题。我试着坐了起来,接着就顺理面章的站了起来。欧耶!没事!

    清理战场发现右腿擦掉一块皮,还流着血,不过就皮外伤。自行车呢,牙盘外的护盘被磕掉一大块,另外就是可有可无的车铃被摔的不知去向。

    我忽然想到一个朋友曾说过的一句话:和大自然作斗争,其乐无穷!是啊,这可真是其乐无穷的事,凡事往好处想,这么摔都没事,可喜可贺,不是吗?

    到达索南达杰保护站,可能六点左右,至于这一路如何的辛苦,就不用说了,不过心情挺好。虽然是在可可西里没有看不到藏羚羊,但对于这个事实早就有心理准备。没看到藏羚羊,但青藏铁路为藏羚羊而修的八十七个桥洞的铁路桥还是一览无余,颇为壮观,这就是著名的楚玛尔河桥。

    到达索南达杰保护站,顺便说一下索南达杰其人。杰桑•索南达杰(1954年-1994年),藏族人,曾担任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治多县县委副书记,于1992年创立治多县西部工作委员会(西部工委 ),开展可可西里地区生态保育的工作。1994年1月18日,在与盗猎者的搏斗中身亡。1996年5月,中国国家环保局、林业部授予索南达杰“环保卫士”的称号。

    从1992年起, 索南达杰等工作人员12次深入可可西里, 行程6万多公里, 抓获非法持械盗猎団伙8个, 大力地打击了盗猎者的嚣张气焰。1994年1月18日,索南达杰率领4名工作人员,抓获20个偷猎者, 缴获2000多张藏羚羊皮。偷猎者中两个是伤病员,本着人道立场, 他派秘书和司机把两个伤病的盗猎者送往400多公里外的格尔木治疗, 自己和一个执法人员押送18名盗猎者和7辆车, 他留在最后一台车压阵。在路上, 盗猎者借机反扑, 将前车的执法人员击昏并抢夺了武器。盗猎者远远的把6台车排成一列,待索南达杰靠近,歹徒打开6台车的大灯,雪亮车灯炫目如昼,一瞬间十余支自动***同时开火 ,刽子手是如此的冷酷残暴,这是他们屠杀藏羚羊的惯用手法。索南达杰全身多处中弹,英雄至死都保持着半跪射击的姿势,可可西里零下40度的严寒把他冻成了一尊不屈不挠的雕像。这一年,他39岁。(此段文字摘自互联网)。

    到索南达杰保护站真的不容易,看到保护站有人更不容易。保护站门口堆着好多建材,有七八个工人在对建材进行处理,原来保护站要进行装修。我上去和工人师傅们打听,他们说这里以前是可以住宿,但现在装修不知道还给不给住,让我去里面问一下。其中有一位师傅是湖北人,我跟他商量,我说既然那样我就不去问了,在他们工棚对付一宿。湖北师傅想了想说这样不好,他这样做可能会得罪保护站。我问他怎么会呢?他说:你住我们工棚,保护站不是就收不了你钱?

    我吃惊但不意外,可能保护站也不再是当年的保护站。我把车放在建材旁边,按照工人师傅说的,我找到了保护站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好家伙,一屋子七八个人正热火朝天的打着牌,一片乌烟瘴气。我问站在靠近门口那个观战的人:这里可以住宿吗?那人用藏语对正在打牌的一个藏民模样的人说了些什么,打牌那人头也没抬:50一晚上,不包吃饭,也没有饭吃,要住的话就在外面等着。

    50块一晚上,还没有饭吃,这个有点不能接受。被大雪大风折磨了一天,这一天还都吃的干粮,晚上再没有饭吃,明天估计走不动路了。还有,这人的态度,怎么都无法跟索南达杰这几个字联系在一起。我一跺脚,不住了。

    我气乎乎的走出来,看来今天只好碰运气了,这路上的车也不是那么好拦。我心里正琢磨的时候,就远远的看见一辆白色的吉普朝这边开过来。这一路很多这种吉普,类似或者就是北京212或者2020,估计很早就不生产了。快到跟前,我心中狂喜,这部吉普前面只有两排座位,后面是一个敞蓬货厢,正好能放正下我的车。

    我站在路边拼命挥手,但车并没有停下来。正当我准备失望的时候,吉普停在路边了。我赶紧冲上去,冲到车跟前和车里人说话时,已经累得趴在车窗上。车上座着一胖一瘦两个人,后来知道他们是兄弟俩,重庆人,都姓周,都在拉萨工作。说明我的情况,哥俩说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胖的是大周,和我同年。可能我的这个属相的人都属闷骚型的,大周曾经一个人驾车真正的穿越可可西里。穿越可可西里可不是沿青藏线从昆仑山口到沱沱河,而是从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到达羌塘,这段路途几乎没有什么公路。途中遇暴风雪,加上座驾抛锚,夜里冷得实在不行了,就把备胎点着了取暖。没有了备胎,下一次爆胎就只好现场补胎。补胎这个问题在城市里似乎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但在只有一个人的野外,补胎就成了一件极有挑战性的事。大周说,光用打气筒往车胎里打气这事都能把人累的半死,把车胎打好,至少要一万下,一万下!

    大周说本来不想搭理我,但看到我只身一人,他就想到了他自己当年一个人驾车穿越可可西里的经历。同样,都是一个人,太不易了。

    瘦子小周从后排的大袋子里拿出一堆吃的东西,卤蛋、牛肉干、巧克力还有红牛,真是应有尽有,我也毫不客气的狼吞虎咽。吃完了我才想起,我得告诉大周我到哪里下。到五道梁吧,五道梁有很多可以食宿的地方,明天从五道梁到二道沟(沱沱河保护站)也正好是骑行一天的路程。

    大周问我,你明天还想坐车不?我说不想。他说要是不想的话就乖乖的坐在他车上别下去。我问为什么?大周说五道梁到二道沟有90多公里,这个季节可可西里的风会从早刮到晚,明天你不坐车很难到达二道沟。我想了想,说那我就到二道沟吧。大周说,我给你个中肯的建议,到沱沱河吧,从沱沱河开始就上唐古拉山了,这一路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风。

    虽然和大自然作斗争其乐无穷,但这会儿我不想斗争了,让吉普车和它斗争吧。于是我决定坐车坐到沱沱河。

    一路上,风跟格尔木戈壁滩的风上相上下,草原裸露的地方,沙子漫天飞扬,像一片褐色的云。大风吹得野驴在风里踉踉跄跄的奔跑,不知名的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第一次看到路基下横卧着的大卡车,我心中祈祷,可别是小彭(江西沟请我吃饭的卡车司机)他们运酒坛的车。走近看,还好,不是他们的车。大周说,高原缺氧,人很容易疲劳,人一疲劳就很容易出事。

    天黑之前,终于赶到沱沱江镇。沱沱河,是一条有名的河;沱沱河镇,也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地方,长江源纪念碑就座落在沱沱河镇。

    我在沱沱河下车,三个人在沱沱河的桥上照了合影,准备就此道别了。大周发动车走了十几米又停下来,从车窗伸出头来大声的喊:走,吃饭去,我请客!我客气的说那哪好意思!大周说:多个人多双筷子,出门在外哪来的那么多讲究,走吧,前面的清真餐馆。他朝餐馆的位置比划了一下后就开车先走了。我也没有多想,吃就吃吧。

    坐在火炉边,暖烘烘的。屋子里充满了油烟味的清香,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手抓羊肉、大盘鸡,还有青椒炒牛肉,很丰盛的一顿美餐,吃得直打嗝。吃完饭又天南地北的聊了一阵,大周小周这回真的就要走了,他们要连夜赶回拉萨。一起出了门,当大周把车发动起来的时候,他又改变主意了。干脆在这住一宿吧,大周回头和我说。

    于是,我们找到一家旅馆住下来。三人间,卫生条件还可以,很便宜,才六十块。我抢着去付帐,大周很生气,我没管他的态度,我说,如果不让我付钱,我就自己一个人去别处住。大周没办法只好依了我。大周说,其实可以不住在这里,但是还是想陪我摆摆龙门阵,所以决定在此住一宿。这一夜,我们又聊到很晚。

    大周居然高原反应了,他头疼了一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向睡眠很好的我都被他吵醒好几次。才五点多,大周掀开我的被子:起床起床,坐我们的车,跟我们一起去拉萨!我揉揉眼,望着有些朦胧的大周说:我还要睡觉!大周乐呵呵的的拍拍我肩膀,爽朗的说:那好吧,我先走了,拉萨见!

    寂静中,吉普车发动机的声音格外清楚。声音开始越来越远,最后又恢复寂静。再次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过了没多久,旅馆老板火急火燎的来敲门。不好啦不好啦,你们的车被人开走了啦!老板在门外焦急的喊。原来老板听到有人发动汽车就起来看看,发现车不见了,敲敲门,门反锁的,他以为人都还在睡觉,所以他断定我们的车被人偷了。

    开走就开走吧,破车不要了。我懒洋洋的在屋里回答。老板没反应过来,他肯定没见过这么大方的客人,车被人开走了还说破车不要了。过了五秒,老板更加着急的敲门,边敲边喊。看来不开门不行了,我慢吞吞的把门打开,看见老板那张尽管很黑的脸已经变得煞白。于是我赶紧给他解释事情的缘由,老板听了这才如释重负的自言自语:我的个天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一天,仍旧很早上路。这一天,是这些天来最冷的一天,也是唯一没有见到太阳的一天。从沱沱河镇出发18公里缓上坡后到达开心岭。攻略上说了,开心岭之所以叫开心岭,就是因为过了开心岭就有十几公里的下坡,也果然如此。天一直阴沉,没有半点阳光。按照惯例,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出现在早上八九点钟,太阳出来的时候。但是这一天,只有更冷,没有最冷。

    想在太阳出来后再吃早饭不现实了,快十点半太阳都没出来,总不能不吃,只好草草的在路边站着吃了两根火腿肠和一个大饼。继续前行十几公里,来到通天河。尽管知道猴哥八戒沙僧都不在,师父也不会在,但还是站在桥上胡乱的想了一阵子才离开。

    通天河,它是由沱沱河和曲麻河汇集而成。再往前流。到西藏和四川境内后,沱沱河便叫做金沙江。不用说了,金沙江再往前就叫长江。


    下午两点,实在饿的不行了,再冷都要停下来吃点东西。从水壶架上取下脉动的瓶子,傻眼了,里面的水五分之四以上的都冻成了冰,瓶子倒过来也倒不出一滴水,这事可愁坏了人。于是,手机上网,求助于群友。一个群友说,用火烧,我说好主意,不过这里好像找不到可以烧的东西,貌似塑料瓶烧过之后水里会有毒。又一个群友说,你可以稿点开水烫一下。我说这个主意也不错,如果我能找到开水我干吗不直接喝开水呢。还有让我摩擦生热的,估计瓶子磨破水都化不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我坐在路边冰冷的沙地上,望着河里白茫茫的冰,又想起了那句话:和大自然作斗争,其乐无穷!唉,这回不斗争没办法了,没人肯帮我斗争。我一边心不在焉的想,一边无意的把瓶子往地上一下一下的磕。几分钟后,我把瓶子拿起来,发现瓶子里的冰被我磕碎了些,已经出现松动,这让我大为振奋。接下来就把瓶子狠狠的往地上摔,没多久瓶子里的冰都变成了碎冰块。最后用小刀割开瓶子,咔咔嚓嚓的嚼着碎冰,啃着大饼,心里充满胜利的喜悦。哈哈,描写的过了点。

    晚上住雁石坪,这个地方我印象很深刻。去年从拉萨坐火车回家,傍晚时分路过这里,黝黑的109国道,从镇里横穿而过,夕阳下,仿佛是一条黑色的丝带上,系着一束漂亮的花朵。

    雁石坪的一夜,没太多可说的。依旧是十块钱一晚上,一碗十块钱的炒面片,三五个大饼打包。

    夜里,下了一场小雪。早上起的很晚,因为这一天的终点就是唐古拉兵站,只有六十来公里,所以不着急。尽管起得很晚,收拾好行礼已经八点,但还是没能吃上早饭,四处打量了一下,没有餐馆开门。算了,就啃大饼的命。

    阳光照在薄薄的积雪上,亮闪闪的。小朋友们开始陆陆续续的上学,路上充满了孩子们的笑声。老规矩,太阳出来的时候总要把人冻得叫苦连天才肯罢休。这时候发现一个问题,太阳从我的左边出来,我的左手左脚晒得暖和了,右手右脚却还在寒冷中挣扎,那有啥办法呢,总不能为了晒太阳把自行车往雁石坪的方向骑吧,实在冷的不行了,就下来推着车跑一阵子,直到气温升起来。

    九点多,我推着车穿过一座铁路桥,往前走了不到二百米,就听到身后有火车在长鸣着汽笛。火车的汽笛在不间断的一直长鸣,由远及近。我回头,看到一列客车正缓缓的驶过来,速度很慢。火车司机半个身子都在车窗外,朝我使劲的挥手!这个画面,似乎出现在电影里,更像在梦里,但它将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我忘记了我是怎么放倒自行车的,或许是直接就撒了手。我摘下帽子,向着就要远去的列车,拼命挥舞。那一刻,我失声痛哭。

    清晨的阳光下,蓄积已久的情感化作眼泪,像洪水一样的冲了出来。这一切都毫无征兆,没有经过半秒钟的酝酿或者试图控制,就在这样一个特定的环境里,我像个孩子一样的号啕。

    我,以这样一种特别的方式,在苍茫原野上行进。我,带给了别人一种特别的感动。最终,我因别人的感动而感动。这也算是一种回报。

    一次感动,一生记忆。
发表于 2010-9-10 14:12 4 只看该作者
骑行尼泊尔(7):唐古拉兵站——安多

    攻略说,看到红色的屋顶,就到唐古拉兵站了。其实我最先看的是路边的一顶帐篷,不曾想,那顶帐篷就是我那晚的栖身之处。

    小插曲,在纳赤台检查站碰到老兵小廖,比起我,他比新兵蛋子还新兵蛋子,但在部队他算老兵,第七年兵了,驻守油库,就是所谓的泵站。小廖挺能吹,听我说当过兵,那家伙,班长长班长短的,硬是不让走。估计这孩子比我都寂寞,好不容易逮到个说话的。

    后来,跟小廖聊到了兵站。我说我对兵站的那帮兵太不感冒,小廖死究其由,我给他讲了我在川藏线上的遭遇。说到这里,我干脆再扯远点。

    话说2009年10月,我一个人骑行川藏线。行进至东达山下,攻略说了,半山有个叫容许的兵站可以住宿。我满怀期待的在天快黑下来的时候赶到那里,叫了半天,终于出来个要死不活的兵。我问他可以住宿吗?他说他要问一下,于是叽叽咕咕的打了一阵电话。最后告诉我,六十块一晚上,没饭吃。这玩意儿,贵不说,还没东西吃。我想如果他能便宜点,没饭吃也就将就一下。我跟他讨价还价老半天,其实都不算讨价还价,别人压根儿没理我,六十没商量。怎么办呢?我又跟他套近乎,我说我也当过兵,还是96年兵,老兵了……没等我说完,你猜这货怎么说?老兵?我看你就是老病!

    一个上等兵,大不了07年冬天入伍的新兵蛋子居然敢这么骂我?我放弃我这之前几十年的斯文,骂了脏话:他娘个B,狗日的们都掉钱眼里去了!

    这货也知道自己理亏,悻悻的走了。我就纳闷了,**党(我怕网站给我自动过滤了)现在怎么就培养出这么一帮吃粮食的货,不谈素质,就是最起码的礼貌应该得懂吧?老子那会儿一个月领三十几块钱的津贴,现在这帮人每月能领上千呢。住一晚,睡一觉都要六十?这帮人真是被钱祸害的不浅。唉,这样的匪窝不住也罢。

    离兵站还有两公里的时候就被扎了胎,我是推着车到兵站的,这会儿又找不到住的地方,真是又气又急。为了寻找另一处可以住的地方,我得把车修好。我原地把车放倒,把车轮卸了下来,就在这时,人家兵站不干了,说不准我在那个地方修车,说是军事禁区。我说你们有本事出来给我砸了。没人吭声。跟我干起来,那可是军民纠纷,让你们这帮货吃不了兜着走,这点事我还是能整明白。

    结果,那晚又往回走,也没走出几步,住一藏民家了。

    小廖听了我的遭遇笑得不行,他说六十块?那么便宜啊?我说难道要六百才算贵?今非昔比了啊,你们现在都是有钱的兵了。小廖不笑了,他说唐古拉兵站可不止六十块呐!我问他得多少,他伸出两根指头说:二百。

    我真想揍他!小廖嘻皮笑脸告诉我说,我可以给你支一招,说不定能在兵站混吃混喝。最后强调:不保证能管用。

    小廖的馊主意是说,部队管青藏线兵站的部门叫兵站部,兵站部副政委杨大祥是绵阳人,小廖让我去兵站打杨副政委的牌子,说是杨副政委的亲戚,万一兵站买他面子,就有得吃有得住了。这种事,他们又不可能打电话跟老杨头核实,再说我的身份证也能证明是绵阳人。

    言归正传,现在到唐古拉兵站了。我站在刚才提到的那个帐篷前,望着那片红色的屋顶,我心里依然堵得慌。我没有马上去兵站,因为我压根儿对那个地方不报希望。帐篷里出来一个小伙子,打量着我,不着声。小伙子脸黑黑的,典型的高原特征。那张黑黑的脸上流露着木然和忧郁。我仔细的看了一下这个帐篷的周边状况,不用说,这是一个简易的补轮胎的修理铺。

    我跟小伙子打听,这附近除了兵站,还有没有可以住宿的地方,小伙子见我和他说话,黑黑的脸上一下子露出了笑容,笑容很真实。忽然,我觉得这个久违的笑空很亲切。小伙子告诉我,这里一共有三家旅馆,都是二十块一晚上,有藏民开的,也有回族老乡开的。我问他可不可以讲价,他说不可以,二十块是统一价。

    至于兵站,我只是想去试探一下这个大名鼎鼎的唐古拉兵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和东达山下的容许兵站比有什么不同。

    兵站门口没有岗哨,直接就能进到院子里。刚进院子就碰到几个迎面过来的士兵,没等他们开口,我就先问他们是否可以住宿。司务长,有人住宿!有人大声的喊司务长。出来一名二级士官,想必就是司务长。

    你要住宿吗?司务长问。我说是。他又问几个人,我说就我一个。两百块一晚上,住吗?司务长的报价果然和小廖说的一样。我是杨大祥杨副政委的亲戚,我去拉萨,你看可以便宜点不?我这样问司务长。司务长没有表情,淡淡的说:不行,谁来都一个样,都是两百块。

    我不想再说什么,我无法去挑剔别人什么,按章办事,天经地义。如果我再说下去就是自取其辱。只是觉得现在的部队,怎么会都这样看重钱。“为人民服务”只怕要改成“为人民币服务”了。

    我径直走了出来,小伙子说的那几家旅馆一眼都可以全部看到,我暂时没有去任何一家,我想再和那个年轻人聊会儿天。于是我又回到那个帐篷,小伙子又重新从帐篷里出来。小伙子说:兵站很贵吧?我点点头。反正天还早,我决定和小伙子聊会儿天再说。

    小伙子青海民和县人,这家补轮胎的铺子是他前年以一万八千块盘过来的,快两年了。在唐古拉兵站,以前就两三个补胎的铺子,去年又增加了两三个,现在生意不好做了。说这些的时候,小伙子一脸凝重。

    我突发奇想,今晚就住他这了,也给他二十块钱,住哪都是住。我说了我的想法,小伙子觉得很为难,主要还是觉得他那的条件太差,还有就是如果半夜有人来补胎,他就得发动柴油发电机,我就不能睡觉了。我说没事,我不怕。他还是犹豫了半天才勉强答应,终于如愿,我高兴的跳起来。小伙子最后强调,他不收钱,如果我一定要给的话,就请我去住旅馆。

    我们搬了两个凳子,坐在夕阳下的唐古拉兵站。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下沉,忽然觉得那种感觉很奇妙。小伙子姓马,79年出生,回族人。小马在家排行老大,因为家里穷,他没有上过一天学,兄弟姐妹四个,只有一个弟弟勉强上完初中。对于自己的名字,他只是认识,但不会写。听他说这些,我觉得心里酸酸的,我不能理解那会是怎么样的贫穷,上世纪八十年代,那个叫民和县的地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小马十二岁就开始到处打工,也自己做过生意,但由于自己的文化水平太低,最终都亏得一塌糊涂。小马九七年去四川康定淘过金,那时候他自己买了设备,组织了人,路过若尔盖时遇到打劫的藏民,他说他们没敢停车,强行冲了过去,卡车车门都被劫匪的子弹打了好几个窟窿。那次淘金因为事故,一名工人被埋,赚的钱都搭了进去。

    2000年以后,小马又去藏区包山头挖虫草,头一年赚了,第二年又赔了进去。后来没办法了,又去帮别人淘金,没什么收入,也只能糊口。前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盘下了现在这个补轮胎的铺子。又两年了,他也没有看到什么希望。我问小马结婚没有,小马停顿了老半天,反问我:像我这样的人,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要钱没钱,你觉得我能娶上老婆吗?我半晌没作声。

    命运没有最不公,只有更不公。天一点点黑下来,帐篷外刮起了风,温度迅速的下降。我不知道我还能对小马说什么。我们去吃饭吧,小马。我们收起所有话题,一前一后的朝餐馆走去。炒面片,依然是炒面片。我没能给小马买上单,还差点被他买了我的
  
    回到帐篷,我们已经很熟悉了。帐篷没有电,只有蜡烛。小马刚点上蜡烛,我就迅速的脱了鞋子爬上了炕头,炕上真暖和。小马说,今天晚上多个人睡觉,得把炕烧得热点,于是屁颠颠往灶里多加了两铲煤。小马的这两铲煤,可把人坑苦了!一会儿讲。

    刚躺下,就有卡车在门前停下来。我以为补胎,挺高兴,吵得睡不着觉算什么呢,小马能点钱是多好的事啊。但是没有发动柴油机,就听见咣咣当当的一阵响后,他们说了些什么后卡车就开走了。小马进来,我问他那些人是做什么的?小马说,他那辆车半个月前的晚上在这补过胎,补完跟他讲价,本来120块,那人只给80。小马说半夜三更也挺冷,120块很低的了。他很生气,就给司机说,我不要你钱了,你走吧!司机后来才说,他身上只三百块钱,要明天才能到目的地,怕路上万一再发生什么没钱对付。小马说:既然是这样,那你下次再来付,没事,你走吧。司机很感激小马,他怕小马担心他不回来付帐,就主动卸下一个备用轮毂作抵押,今晚就是过来赎轮毂的。

    这是一个有些感觉无奈的小故事。小故事,小人物,小小的无奈。这些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们,真实的生活。

    接着说煤的事。这些个煤怎么不高原反应烧不着呢?我就纳闷了。不到十二点,就觉得身子底下那叫一个烫,放个面团在上面,早上起来都能成烤好的饼。实在烫的不能睡了,我只好把被子铺在下面,穿着衣服躺在被子上,这样好受多了。可是这样有一个问题,不挨坑的那一面又很冷,睡到半夜被冻醒。又只好钻被子里面去,这回变本加厉,里面更烫。不一会儿工夫,又得从里面钻出来。唉,这一夜简直被折腾惨了。

    再看看小马,他干脆下半身都不在坑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两把椅子挪了过来,下半身躺椅子上去了,哈哈哈哈!

    实在受不了这种折腾,五点钟就起来上路。这是我历史上最早的一早上,走了一个多小时天才亮。

    这一天要翻越唐古拉山口,青藏线上最有意义的一个段行程。其实我到觉得摸黑赶路挺好,不会比早上太阳出来那会儿冷。天亮不久就碰到了牛人陈游,四年徒步三万余公里,他开着他的“房车”。等会儿再说他。

    唐古拉兵站的海拔就在4800多米,再往上走,越来越高,加上天越来越亮,就越走越冷。实在太冷了,为了解决脚冷的问题,就下车推着走,走上一两公里就会暖和点。可是手冷总不至于用倒立行走来解决吧。有什么办法呢?我想到了驮包里的衣服。从驮包里拽出两件秋衣,一只手上套一件,然后裹起来。这样就稍微好受那么一点点。

    过了那个不知名的小河沟,就来到通往唐古拉山口最为艰难的路段。小河沟旁有个为了供应修路用混凝土而修建的搅拌站,河沟的另一面有一排看似不是临时建筑的房子。我看到房顶有烟冒出,那里一定可以取取暖。我架好车走了过去,掀开厚厚的门帘,很干净的房间,古仆的藏式家俱,厚重的火炉上,茶壶正呼呼的往外冒白气。火炉旁坐着母子两个,大人看不出年龄,孩子大约十来岁。我可以进来烤烤手吗?我轻声问道。可以可以,快进来。女主人很客气的让我进去,又迅速的给我倒了杯酥油茶。坐在火炉旁,我多希望这就是我家啊!哈哈,想法不错!

    告别藏民家,没走多远,碰到陈游。对于陈游这样的牛人,我刚才说等会再说他,可是我这会儿觉得好像不晓得该说啥好。他的这种行为一般人是无法理解的,包括我,我也是正宗的一般人。我不能理解他,就像别人也不能理解我一样。关于陈游,就这样吧,不说了。
  
    因为我不讲述陈游的故事,所以告别陈游没走几里路就爆了胎。补胎又不顺利,花了近半个小时,有点郁闷。

    对于唐古拉,我怀着十二分的敬畏之情,虔诚的用车轮丈量这段不寻常的路。因为这样的心情,这一天的状态很好。修好车后,几乎没作任何停留,也没有下来推过车,径直骑到离山顶二百米的烂路才不得不下来推行。

    站在唐古拉山口,站在这个离天最近的地方,心情却出奇的平静。唐古拉,不是起点,也不是终点,更不是目标。唐古拉,只是一个属于我,或者属于更多人的传说,因为它的高度。当5231米被踩在脚下时,唐古拉,便成为历史。

    唐古拉,对于我来说,我们互为过客。唐古拉,对于我来说,更是我心中的痛。唐古拉,这三个字里,包含着两个人的姓,对我很要的两个人。一转身,唐古拉即成回忆。再回首,唐古拉风尘仆仆的越来越远,如同那张被风尘刻划,写满沧桑的脸。

    见鬼,今晚居然是七夕之夜,算了,不说了,越说越伤感。关于唐古拉,再说点啥呢?接下来要说的,仍然很伤感。说还是不说呢?说吧,以后再说就不合适了。

    有一张照片,我给它取名为唐古拉的女儿。无论在什么时候让我想起这张照片,我都心痛无比。海拔5231米,那顶帐篷就是她的家。就在那样一个地方,生活着他们一家三口。他们在路边的帐篷里卖茶水,大概以此为生。看到有人来,一家三口都迎了出来,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没有看出他们的民族,我看清了爸爸的神态,典型的小儿麻痹症。小女孩木木的望着我。我说:小妹妹,叔叔给你照张相。她没听懂,妈妈在旁边作了翻译。妈妈示意她笑,她果然笑了。她的笑容,让我想起了雪莲花。短暂的笑容后,又是长久的木然。小女孩微笑的瞬间,我流泪了。如果再走青藏线,我会去他们的帐篷喝杯甜茶,或许这是对他们最好的帮助
  
    离开唐古拉,一路飞奔不用多久就到达天下第一道班,没作停留,目标是安多县。距道班十公里左右,第一次真正遇到骑友,还是德国老乡。一男一女,估计是夫妇。他们已经骑行十一个国家,有国旗作证。牛,比陈游还牛。

    六点多才到达小唐古拉,攻略说,一段强下坡后便是三十五公里小下坡。我以为,小下坡保持十五公里的时速总还是可以的,三十五公里两个多小时就能到达。哪里知道这小下坡根本算不上下坡,甚至连平路都算不上,不蹬绝对不走,而且还要很费力的蹬。

    最后一缕霞光也被河里的冰面吞没,天色已经很晚,可是算算到安多县还有二十来公里。无论川藏线,还是青藏线,最忌讳的就是走夜路,因为黑夜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第一次摸黑。

    因为快到县城,路边也慢慢的有了人家,看到人家心里稍微踏实些。路边的山坡传来响亮的口哨声,凭直觉,这口哨声是在和我打招呼,尽管看不清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也用口哨回应了一声,那边说话了:你哪里去?听声音,应该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到安多。我回答。男孩子说:安多还有二十公里,你赶不到了。我顺口就问他:你家可以让我住一晚吗?他说可以。我问他会给我饭吃吗?他说给。我又问二十块行不行?他说行。我问他家在哪,他说就在前面,让我在路边的小桥上等他,他马上就回来。

    小伙子来了,夜色里不难看出他清秀的轮廓。他领着我往他家走,他的汉语还可以,一路问不停。他家很大,前面有一个院子,穿过院子才进到屋里。典型的藏族家庭:藏式家俱,藏式大火炉,让我最吃惊的是进门正对着的墙上,挂着**像,上面盖着哈达。这个,意义很深刻。

    小伙子还有个妹妹,我坐下喝了一杯甜茶她才回来。小姑娘不是特别漂亮,但是看上去很清纯。此时此地,“清纯”这个词似乎有此土,但我却实找不出其它的词语来概括。小姑娘边走边唱着歌,进门一抬头,看到我时有些措手不及,歌声戛然而止,她没想到家里会有陌生人,显然不好意思了。她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偷偷的打量我。当她发现我知道她在打量我时,不好意思的站起来跑了出去,脸通红(也可能是被火烤的哈)。

    没过多久,小姑娘又回来了,这回不光她一个人,还带着三四个女孩子,估计是她邻居。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到了门口就不吱声了。几个家伙进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在屋里转了两圈后,挤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傻子都知道,她们是在“参观”我。我也假装看电视,实际上那藏语台的电视节目哪里看得懂啊!但我不看电视就无处可看了,我总不能也盯着人家看吧。

    一帮女孩子坐了十来分钟,然后嘻嘻哈哈的走了。

    小女孩的哥哥没有来烤火,一个人盘腿坐在床上念经,那声音很庄严。小女孩没多久又回来,继续坐在我对面,还继续偷偷看我。

    吃过晚饭,我给小伙子的父亲说,我明天走的早,我先把住宿的钱给了。他开始怎么也不要,还转过头去批评小伙子了。我说这是规矩,说了要给钱的就一定要给,如果一开始就说不给钱,那我也一定不会给的。小伙子的父亲说不过我,终于还是收了起来,然后恶狠狠的把钱扔给了儿子。

    他们一家还在看电视,我躺下就睡着了。早上起来,我轻手轻脚的收拾东西,但还是惊醒了小伙子的父亲。茶几上有给你盛好的糌粑,开水就在茶几下,你吃了再走吧。他轻声的对我说。我说好。

    吃完糌粑天已经大亮,对面山头已经有了一缕阳光。我站在昨晚等人的小桥上,夜里住过的院子已经开始苏醒,我分明看到了那个昨晚偷偷看我的小姑娘,干净的脸庞,带着一抺金色的笑容。

骑行尼泊尔(8):安多——拉萨——拉孜

    这一天的行程,异常艰难。从藏民家到安多,二十一公里。对于一个吃饱喝足睡安逸了的人来说,二十一公里简直就不足挂齿,没喘一下气就到了。尽管听说喝可乐会造成钙流失,但还是买了一瓶,因为那玩艺里确实提神,也补充能量。我觉得纳闷,为什么别的饮料到了西藏价格就成倍的往上翻,唯独可口可乐一路都卖三块,四川卖三块,青海卖三块,到了偏远的藏北地区,它还是三块,这你不得不服人家大公司。

    走出安多县城,一眼就能望到申格里贡山口,申格里贡山当地人也称作安多山。从山脚到垭口,将近八公里上坡,海拔上升180多米,按理说,这样的爬升算不了什么,但在这海拔四千七百多米的地方,简直就是恶梦般的上坡。很无奈,半骑半推,多希望有辆卡车能拔一下!要知道,这一天要走一百六十多公里,全都在海拔4500米以上啊。

    终于在离垭口还有不到两公里的地方,梦想中的卡车来了!能省点力气就省点吧。这会儿我很想批批写攻略那小子,我敢断定他就没有真正骑过这一段,如果他骑了,他就是超人。攻略里说什么“过了安多山垭口,就是四十公里起伏小下坡。”说这话简直就是放那个什么,臭臭的那东西。天啦,过了安多山垭口,要经历N个大上坡才会有真的下坡。这些个上坡有的甚至要下来推行,把这种坡叫小下坡的人简直就是不人!他的这种误导会让人越走越窝火,因为没有心理准备以及对行程的失望。

    太阳晒得皮肤像针刺一般,三瓶水,不敢喝得太猛,因为不知道哪里才能有补给。走完一个大上坡,以不会再有了,然而紧赶着又是一个更陡更长的上坡,这种感觉很不好,用两个字概括,就是“想哭”。

    终于熬完这段八辈子都不想再走的路,一段痛快的下坡后,居然在路上碰到野兔,听说它们和我一个属相,都是属那个什么的。下坡心情很畅快,不用啰嗦这事了。

    让我记忆深刻的一个地名,叫果祖乡。说实在的,这个所谓的乡,它的乡政府所在地建筑物加起来不超过十幢。让我记住的不是因为这个乡的小,而是两只狗。

    暂且叫果祖乡的街道吧,一段斜斜的小下坡,两边有几间藏式小屋。远远的看到一条个子不大不小的狗坐在路边,不知道是什么狗,不是藏獒,看不去不是太凶,叫它大狗吧。再不凶,它都是狗,是狗就得让着它点。于是,我骑到了逆向的那一侧。

    慢慢的走近,我看到狗的跟前好像有东西。再走近点一看,我的汗毛一下都竖起来了:大狗跟前是一只被车碾得血肉模糊的狗!大狗一动不动的就坐着,它的眼神是那么悲怆,我从未见过的悲怆!我未能知道那条不幸的狗和大狗是什么关系,或许是父子母子,或许是恋人夫妻,或许是兄弟姐妹,也或许他们什么都不是。其实什么关系并不重要,一只不能语言的狗,它让人肃然起敬。

    果祖再往前,过了那条小河,依然是让人没脾气的起伏道路。拐过一道弯,又看到了久违的火车,唐古拉兵站到此是看不到火车的。攻略里说,那曲之前的20公里是很爽的下坡,于是我在总里程里减去20公里开始“倒计时”。在该出现下坡的地方,再一次失望。前面还是望不到头的起伏路。我后悔看了该死的攻略,后悔不该对该死的下坡抱希望,后悔我不该后悔,反正就是后悔。

    终于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见到了传说中的下坡。下坡也没有攻略里说的那么爽,不蹬不走,刮风蹬也不走。赶到那曲天已经黑了,我累得连找旅馆的力气都没有。似乎那曲在给人下马威,刚进市区就是烂路,很长一段烂路,尘土满天。

    这一晚,住在一家穆斯林旅馆里,也就是在这晚的睡梦里,小彭他们的卡车与我擦肩而过。

    连续两天的长途奔波,体力已经透支得太多。早上起来,觉得屁股痛,自己看不到,估计是掉皮了。没办法,掉皮也得走。侧身坐车座,这可是一高难度的活。这一天,我千姿百态的走完了91公里。又要说攻略的事,本来不想说了,所有的攻略里都说那曲到古露镇是98公里,可是无论我数里程碑还是卡码表,都只有91公里,我很纳闷这98公里的数据从何而来。

    骑累了,故事也讲累了。接下来的路程,当雄,羊八井,没有太多值得一提,所以就省略不讲了。

    五一,终于赶到拉萨。这天是从羊八井出发,一路下坡,正午时分就到了拉萨。照例,还是住同学家,同学在拉萨当老师,生活平静而充实。对于同学的家,我已经很熟了,去年在他家住好几天。这次再来,就更有回家的感觉。下午没事做就去尼泊尔领事馆看看。1号周六,领事馆放假,2号也放,签证就只有等到3号。

    对于拉萨,我已经有些熟悉,按照网上的资料,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了捷安特在拉萨的专卖店,去整了整车,顺便看看他们第二天有没什么什么活动。车店老板唐山人,大个子,说话粗声粗气,感觉上去人还不错。他告诉我第二天早上九点过去,会有人骑车出行,可以带上我。

    于是,我第二天九点准时赶到车店,到那一看,全是一群孩子,警官学校大一的学生,这难免有些让人失望。其实这一天的经历也挺有趣,先过到拉萨河的对岸,然后再爬上一座十分陡峭的山,那里可以看到拉萨的全景。上山容易下山难,好几个孩子上去差点都下不来了。一个可爱的小女生,忘记她叫什么名字了,看她举步为艰的样子,我连拉带拽的好不容易才把她从山上弄下来。

    下山后他们建议去达孜,他们中有个孩子是藏族人,说那里有很多小的寺院,进去参观很方便,不要门票,最主要还能拍照。于是我们决定前往。

    果然,在几个不知名的寺院里,我拍下了好多珍贵的照片,一般的寺院是不允许拍照的。其实这的寺院也不怎么准拍照,好在有个藏族向导,他会藏语,他负责和喇嘛们沟通,所以才的得拍。

    这一路也没少坏车,我就理所当然的成了修车工,因为我会修,最主要我还背着修车工具。出了达孜,有一座十分美丽的桥,这帮孩子在桥下的河滩上玩得不亦乐乎。不幸的是,几个孩子在经过河滩边的灌木丛时,扎到了树枝上的刺。其中一个倒霉孩子前后胎都扎了,后胎上还被扎了两下。

    河两岸都有路,来的这边是国道318,过到桥的那一边也有一条虽然不及318宽,但路况也很好的路。他们决定从小路返回拉萨,这条小路离拉萨十来公里的地方有一段是盘山路,他们很想挑战一下上坡,也很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路上不停的有人宣布自己不行了,加上又补车胎,到山顶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天黑的像锅底似的。天这么黑,还谁都没有照明工具。

    这事怎么办呢?我在这里可是叔叔级的人,有责任负责他们的安全,可不敢让这些个孩子在“无光条件下”骑行。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我说那就只有拦车碰碰运气了,路上车到是不少,关键能装下十来个人、十来部自行车的车可真的不多。运气不错,凭借藏族小伙子会藏语的优势,还真的拦到一部空的大卡车。这帮孩子鬼哭狼嚎的回到拉萨市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

    吃饭洗澡睡觉。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洗洗脸骑着单车到了尼泊尔领事馆。到领事馆一看,门口聚了很多人,看他们的表情,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一打听才知道,尼泊尔已经从五一开始全国性的大罢工,所有公车都停运,之前到达尼泊尔的人也都被困在那里哪也不能去,现在没有过去的游客也无法再前往,而且罢工还无限期。有很多人是专门从内地赶到拉萨去签证的,也有人已经签下来,护照都拿在手里了。不管什么样的情况,大家现在都不敢轻易前往,有些人已经作好了打道回府的打算。

    所以,我递交护照压根就没人与我为伍,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领事馆的签证窗口。这时候就有人纳闷了,为什么你现在还办签证呢?不怕过去没车坐吗?有人这样问我。我是我说自驾。别人更不能理解了,难道中国的车可以开到尼泊尔去?我说是。别人问,啥车那么牛喔?我指着我放在领事馆门口的自行车,那人有点哭笑不得。那人虽然相信自行车可以过境去尼泊尔,但他很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骑自行车过去,打死他也不能相信。我说不信就算了,我为什么一定要你相信呢。

    去尼泊尔的签证很容易,大概他们也不怕你去了不回来,除了护照和申请表,不需要另外递交任何资料。护照交上去,然后交钱,两天后去取护照就行了。费用大概是签半个月175元人民币,最高三个月,700块。

    我把回执装在口袋里,然后就满大街的玩。自已有“车”,到哪都不用再坐车,真方便。五月的拉萨,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路边的杨树正飞快的抽出嫩叶,杨花也随风满天飞扬。飞舞的杨花,忽然让我想起河南,就是我当兵那旮旯,那里的春天也漫天飞杨花。反正都晒黑了,也不怕再黑点,所以也无所顾忌,随便怎么晒,想去哪就去哪。回想这两天的日子,其实真的很快乐,有盼头(等签证去尼泊尔),没有任何压力,在那个城市除了我同学,也没有人认识我,绝对的自由。这才是惬意的生活,我的要求是不是很低呢?

    四号,依然是到处瞎逛。又去了一趟布达拉宫广场,尽管门票很便宜,100块钱一张,我还是没有进去,去年是没去成。我同学说:布达拉宫,不去很遗憾,去了更遗憾。我宁肯遗憾而不要更遗憾,所以就没有去。

    五号下午,领到护照。六号一早便又踏上了中尼公路。中尼公路,就是国道318的一部分,318走到头就是樟木镇,樟木镇再下去就出海关了。

    从拉萨到日喀则这段,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沿318线直走,另一条是从曲水分道,经羊卓雍措湖(简称羊湖)、浪卡子和江孜县到达日喀则。两条路的区别是沿318走就啥也看不到,另一条则可以领略美丽的羊湖,但是道路很难走。我犹豫老半天后决定沿318线前进,留下羊湖的悬念,以便为下次进藏找出充足的理由(其实是偷懒)。

    过了曲水县,公路依旧沿雅鲁藏布江而上,只是山谷慢慢的收窄,江两岸荒凉而陡峭的大山让人觉得很压抑,真担心上面的石头会随风飘落到头上。黑褐色的山体上,几乎看不到生命的迹象,偶尔有似鹰又似鹫的大鸟沿峡谷低空飞行,让人更感觉更加荒凉。直到尼木县,一路都差不多是这样的风景,确实无太多可描述的东西。

    这一天的征程,预计是到尼木。由于风和日丽,一百多公里路程下午四点多就已经赶到,但赶到的只是去县城的路口。原来尼木县城并不在318国道上,路牌上标示,距离318国道还有7公里。如果去尼牟县,来回就得走14公里多余的路程。犹豫了一阵子后,还是决定往前赶,到卡如乡住宿。

    到卡如一看,傻眼了,这里根本没有可以住的地方。没有旅馆,只有一家小卖店,没有开门,另外还有两三家藏民,也都没有人,不知道人都到哪里去了。乡政府的大门到是敞开的,但门口卧着两条硕大的藏獒,虎视眈眈的望着我。管不了那么多,还是侧着身子战战兢兢的溜了进去,最后还是被告知,只有前面仁布县才有住的地方。

    不用犹豫,离仁布县至少还有50公里,得争分夺秒,否则天黑前一定赶不到。

    天有不测风云,离开卡如不到5公里,老天狂风大作。不带土的砂子打着旋漫天飞舞,那架式,老天不是撒泼就是在发飙。远远的一片灰蒙蒙黑压压的东西正快速的往这边移过来,不用想,那不是雪就是雨。我四处看了一下,周围十分空旷,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后面过来一辆长安双排座人货车。出奇的顺利,可能是因为赶上恶劣的天气,车被我招手便拦停了。车上两人迅速的把自行车抬到了货厢里,不到两分钟,狂风夹着雨、雪及冰雹,铺天盖地的袭面而来。老天这回供应的品种特别齐全,第一次见到大风、雨、雪和冰雹一起搅和。要不,怎么说西藏的天气恶劣。

    开车的中年人姓陈,河南人,凑巧得很,他居然和川藏线上开破拖拉机带我的老权是一个地方的——驻马店西平县。我给老陈讲,去年在川藏线上坐他老乡的拖拉机如何“九死一生”,老陈笑得肚子疼。老陈用标准的河南话对我说:你跟西平确实太有缘分了,说不定你还会娶个西平老婆!这回笑得我肚子疼。外面的风依然很大,接近仁布县,可能由于砂里的泥土含量较高,大风带着沙尘,再夹杂着雨雪,挡风玻璃被糊得跟油画调色板似的。我在车里,很是心安理德,我管他呢。

    汽车足足开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标有仁布县的路牌下,原来仁布县也不在路边,见鬼了。雨雪还在继续,老陈说,得了,到日喀则再下吧。他们的车也到日喀则。我爽快的说:中!

    雨雪慢慢的停了,汽车又开了个把小时,终于到了日喀则。老样子,沿318找到一家路边旅馆。藏式旅馆,没太多可说的,如果非要说点什么的话,那就是这家旅馆是我住过的最臭的旅馆,那家伙,被子臭的硬是让人无法入睡。因为藏族同胞们平时都不洗脚,旅馆也压根没有洗脸洗脚的器具。我也只好不洗,别人的脚臭,加上自己的脚臭,唉,不说了。

    实在没办法入睡,我只好用衣服裹住头,高原本来就缺氧,被衣服裹住头呼吸更加困难,管不了那么多了。

    早上很早起床,其实这句话都不用写了,因为每天都是很早起床。这一天还算顺利,基本没有碰到让人沮丧的事。在318线5000公里里程碑前,碰到了网球(网名),小女孩也很厉害呢,一个人从上海到西藏自助游。恰好318国道的起点就在上海人民广场,这里对她来说还是挺有特殊意义的。我们俩在那个硕大的里程碑前全了影,那时候没有想到,以后我们会成为好朋友。(估计这段话她能看到)
  
    在那个不知名的垭口,碰到两个来自湛江的小兄弟,两个人都是八六七年出生的,算是很小了。他们从湛江到拉孜县,已经骑行3950公里,他们要到乌鲁木齐,还有3000多公里。年轻人,前途无量,佩服!

    拉孜县,湛江兄弟在县城外的地里搭起帐篷,晚上住在那里。早上我过去时他们还没起床,他们有帐篷,哪里天黑就在哪里住下,很方便。我跟湛江兄弟也算是擦肩而过了,往前三公里,我们就得分路,他们往阿里方向,我则向珠峰方向。说了一些客套话,还说了一些不是客套话的话后,我们就分开了。

    我们一路同行共计25公里,没有探讨骑行的事。我想起了别人问我的那个问题:“为什么”和“想要证明什么”。他们像我一样,不为什么,也不需要去证明什么,或者就是一次简单的旅行。
发表于 2010-9-10 14:13 5 只看该作者
骑行尼泊尔(9):拉孜——聂拉木

    和湛江兄弟分开后,一路二十六公里上坡到嘉措拉山口,海拔5248米,比唐古拉山口还高出17米。在很多时候,不总是被强调的困难,往往会比人人都说很困难的困难要容易克服得多。嘉措拉山口,很少有游记或攻略提及它的高度,但他确实比唐古拉山口要高。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5248米的攀登,没有觉得太累,当然也没有上唐古拉的自豪。

    或许,在我们生活中也是如此,一件很困难的事,但你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你它很困难,你就能以一种很平常的心态去完成,你觉得是件平常的事,完成它天经地义。同样一件事,当你知道那是件人人皆知很困难的事后,你放弃的概率也会随之增大,因为它本身就是件困难的事,完不成也是情有可愿的。


    扯远了,继续赶路。翻过嘉措拉山口,来自印度洋的大风扑面而来。嘉措拉山口到白坝乡(新定日),一路下坡,但这个下坡下得很窝囊,不蹬不走,平路蹬也不走,满以为这个下坡会很爽,结果很无奈的走完了这段路。

    到了白坝乡,就面临一个很重要的选择,到底去不去珠峰大本营。不去珠峰大本营,就可以再往前赶赶,赶到老定日,就是岗嘎镇;如果去珠峰大本营,就要住在白坝乡,明天一早启程。

    在还没有进白坝的那座桥上,我坐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去珠峰呢?这是一个很纠结的问题,不详说。最后以抛硬币的方式作出了决定:不去珠峰。现在想起来这是一个很草率的决定。

    白坝乡的检查站里,**模样的人在登记我的护照和身份证。兄弟,你到哪去呢?一口标准的四川话问我。我拧过头一看,我旁边站着一个穿迷彩服,黑黑的怎么看都不像四川人的中年人。我说我去樟木,我也用四川话回答他。那人自我介绍,他是四川遂宁人,他刚才看到了我的身份证,遂宁和绵阳离的不远,所以他觉得比较亲切。我问他去哪里,他说他去吉隆。我在地图上看到过吉隆这个名字,大概知道它的方位。

    老乡姓什么忘记了,真的是忘记了,对此我觉得很不应该。老乡说:坐我车吧,我能把你带到门布乡,离这大概一百多公里。我说算了,我自己走。老乡说:别固执了,就当陪我说说话吧。我说行。没有太多的考虑,这一路的风已经让人心生恐惧。

    到老定日,老乡停车让我拍了珠峰。传说中的珠峰安静的横亘在远远的崇山之间,峰顶直插云霄,这就是世界第一高峰。我已经亲眼见过了,哪怕是远远的。


    门布乡是一个典型的西藏式的小乡镇,有商店、饭馆和旅店。让人站立困难的大风,不允许我去别处选择吃住的地方,就近找了家四川饭馆,吃了碗回锅肉炒饭,然后住在对面的藏民旅馆。后来得知,那家饭馆和藏民旅馆,都是那里唯一的。

    离开门布乡20来公里就能看到希夏邦玛峰,海拔8012米,而且是近距离的“接触”。还不到拉龙拉山垭口(5017M),右手边就是巍峨的希夏邦玛峰。


    天空很干净,没有云,攻略上说要运气好才能看到希夏邦玛峰,说明截止那一刻,我的运气还是好的。路上没有什么车,阳光下的高原格外宁静。坐在路边,望着那些连绵起伏,一座再比一座高的大山,很容易忘却自己。我在一张照片上写下了这样的话:这里有山有路,但没有我,也没有你。这是一个灵魂可以受到绝对冲击的地方。有机会去看看吧。

    拉龙拉山垭口下去后是一条深沟,沟里有个道班,据说可以住宿。从道班往上七公里,是拉通山垭口(5126M)。这七公里将是中尼公路上最美的七公里。路的尽头,并排五座雪峰,在阳光下烟雾缭绕。右边还是希夏邦玛峰,这时离它的距离更近了一些,显得越发巍峨。因为我不是作家,所以我无法准确的用语言去描述那一切。我只能说,无论用什么方式去到那个地方,能走此一遭,永远都值。旅行的意义,或许也就于此。
  
    接下来,就是我的历险记。从拉通山垭口往下,一路下坡,一路飞奔,那叫一个痛快。可能走了五六公里,海拔降了百八十米而已,就在这时,就听“砰”的一声响,就这一声响后,所有的痛快就这么痛快的结束,往后就剩不痛快了。

    不清楚这“砰”的一声来自哪里,既然有响声,肯定就有异常,有异常就得下来看看。就像开车的人,无论他会不会修车,凡是遇到汽车不明原因出故障,开车人都会习惯性的打开引擎盖,装模作样的看上一看。我也看了,车胎没暴,看不出哪里有异常。

    既然看上去没事,那就继续走吧。这一走发现问题了。再次上路就觉得后轮很卡,有节奏的卡。于是又下来看是哪里在卡,这回算是发现了问题。原来后轮车圈不圆了,车圈不圆就导致车圈和刹车皮(V刹)的距离变得不等,距离宽的时候当然没问题,距离窄的时候就卡住了。刚才为什么没有发现呢?可能因为下坡巨大的惯性,又加之进行了刹车,所以就没有察觉出这个问题。

    可是车圈为什么会不圆的呢?而且发生了这么剧烈的变形?在前面宽敞的地方,我把驮包卸下来,仔细检查问题出在哪里,仍然没发现。无奈之下我把车轮也卸了下来,这回看清了问题的根本,原来相邻的三根辐条(俗称钢丝)一起断掉了!我暗自庆幸,去年川藏线上带去又带回来的一把辐条这回终于派上用场。

    用辐条扳手把断掉的辐条拧下来后,心一下又凉了半截:断掉的三根辐条偏偏都和飞轮在同一侧。变速飞轮是个很大的圆饼,要想把辐条从花鼓中穿过来,就必需要拆下飞轮。凡是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飞轮是要用专门用工具才可能拆得下来的。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把所有的工具都用了一遍,飞轮都纹丝不动。我沮丧的坐在路边一筹莫展,这可如何是好?

    看来自己确实没有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足足一个小时过去了,也没有遇到一辆汽车车路过,这里确实很偏僻。再一看手机,一格信号也没有。一丝恐惧掠过,会不会是我的大限到了?现代人对手机的依赖性,远远超过了我们自己的想像,手机无法使用,就会严重的缺乏安全感。

    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拦车。一路过来,确实没有注意到路上的车会这么少。拦不拦得到车是一回事,可是根本没有车就是另一回事了。我陷入一片焦躁。

    我正坐立不安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山顶下来一部大卡车。卡车离我很远我就开始招手示意,卡车后轮冒着浓浓的蒸气(冷却刹车毂的水受热变成的气体),吱吱呀呀的在我跟前停下来。开车的是两个藏族小伙子,二话没说就将自行车扛到了卡车上。他们告诉我,他们的车也走不远,就到前面十来公里的亚来乡,他们运水泥到那里去。他们告诉我,那里可会有修车的。

    坐在卡车驾驶室里,心里踏实了很多。不管到亚来乡能不能修好车,至少那里不会是荒郊野外。一上车,一种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浓烈的脚臭味!我的个天啦,驾驶室里怎么会脚臭呢?脚臭味夹杂着藏民家那种无处不在的酥油味,真的无法形容。如果不是今天这种状况,我宁肯下来步行!

    脚臭味就来自两个小伙子的脚,因为驾驶室里只有他们的两双脚,我的脚没那么臭除外。此时,我忘记了我现在糟糕的境况,开始琢磨脚臭的事。他们难道闻不出自己的脚臭吗?结论是可能闻不出也可能闻得出。他们不在意,就可能是闻不出,如果闻得出,肯定他们自己也会受不了。也可以是闻得出,但因为他们天天闻,时时刻刻闻,再臭都习惯了,达到了比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感官效果。那到底是闻得出还是闻得出呢?这是个问题,而且是个无聊的问题。在我想清楚这个问题前,卡车到了亚来乡。我又重新回到对自行车命运担忧的焦虑中来。

    俩小伙子把自行车从卡车上抬下来,我简直觉得我的车已经重新换了个品牌,之前的颜色一律看不出了,驮包也不像驮包了,简直就像从水泥池里拽出来的一样。从路边捡来一条破蛇皮带,对自行车一阵拍打之后,按照卡车师傅的指引,我来到了所谓的修车店。

    这是一家修拖拉机的简易修理店,店主也是一个小伙子。这个小伙子虽然最后没有帮我修好车,但是,他充当了我的翻译——这个乡里95%以上的人不懂汉语。

    小伙子很热心,拆下车轮,看了老半天后,接着就是一阵乒乒砰砰敲打,他坚信他通过他的方式能把飞轮拆下来。敲打半天,还是纹丝没动。他停下来研究了一会儿,接着又要进行敲打。我一看他的拆卸方法不是很靠谱,这样强行拆卸,结果很可能就是把飞轮敲报废。我说算了,别修了,我在门口拦车走吧。小伙子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看来我不走的话,他今天非要给我敲坏了才罢休。

    草草的装上后轮,忘记了上刹车。这可是歪打正着,发现没有刹车就不会卡了!除了不能刹车外,一切都正常!这让我异常兴奋,不是还有前刹吗!?

    骑上车才发现高兴的太早,这已经是下午时分,大风早已开始肆虐。走了几百米就发现今天的风异常的猛烈。出了亚来乡,仍然是下坡,虽然不是很陡,但看上去还是明显的下坡。下坡是下坡,蹬也不走!亚来乡已经处于喜马拉雅山脉的南麓,印度洋的热带气流在北移过程中遇到喜马拉雅山脉阻挡,便形成强劲的大风。

    不能说是寸步难行吧,但至少行进异常困难。气流不稳定时,自行车能在瞬间失去平衡。比如风从右前方刮过来,自行车的重心就要往右前方倾斜。因为重心在右前方,遇到大风忽然停止或者减弱,自行车就会失去平衡,严重的时候就会摔倒。而且,在风里行进的速度绝对不会比步行快。到聂拉木,三十公里,这得走到什么时候?

    于是我决定不再往前走,就地拦车。如果拦不到,我回亚来乡去住宿也不会太远。这时我才想起没有吃午饭,已经快三点。如果敢吃馒头或者大饼,只要拿出来,片刻就能全部沾上砂子,没有办法,只好吃掉最后两根火腿肠。

    风似乎越刮越大,也越来越冷。我把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裹在身上,还是感觉冷。风刮得让人站不稳,实在没办法了,就放倒自行车,蜷缩在里程碑后面,瑟瑟的望着来的方向,盼望有车可以过来把我带走。那天下午,国道318线,第5311公里的里程碑,我与之相依为命。

    这路上的车确实不多,半天过来一辆。随着每一辆车的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心情也都由期望到失望,最后绝望。开始的时候,还会有选择的拦车,比如货车、匹卡。后来只要是车我都拦,其中包括警车。货车和匹卡本来就很少,能有空间装下我和自行车的就更少,就算别人想拉我,那也没办法。开警车的人,当然就别指望他们了。

    七点多的时候(当地和内地本来就有一个多小时时差,又加之是五月份,还是很早的),终于拦停一辆双排座的货车,开车的是一个老藏民。双排座,老藏民,这个情形和在都兰拦车的情形很相似。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相似。

    我问老藏民去哪里,他说去樟木。我说能顺便把我带过去吗?老藏民说可以,不过要收钱。我问他收多少,老蒇民伸出三根指头。我以为是三十块,三十块坐六十公里(到樟木是六十公里)也不算太贵。我就要把自行车往上扛了,忽然觉得应该落实一下那三根指头的意思。我又问:是三十块对吧?老藏民轻轻蔑的说:三十块谁拉你啊?三百块!

    我简直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看清楚了,老子是中国人!你走吧走吧!我大声喊道。老藏民并没有马上走,问我:你给多少钱?我说不要钱我都不坐你车,赶紧走吧!老藏民很没趣的开着车走了。还是那句老话,无论什么地方,什么民族,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会掉进钱眼里。

    老藏民走了,我很生气。我决定不拦车了今天,于是又往回走,回亚来乡去。你不知道顺风有多爽,回去的那段上坡居然都不用蹬,被风吹着就回去了,我没有半点夸张。十来分钟,就被刮回了亚来乡。

    那里的人大都听不懂汉语,我又找到修车铺的小伙子,问他哪里有旅馆,没旅馆就跟他睡,反正都是熟人了。正好一位大妈洗菜从他门口过,小伙子告诉我说她们家可以住。我问他多少钱,他告诉我说那个大妈说十五块。我让小伙子帮我杀杀价,十块行不行。他们交涉一阵子后说可以。于是等大妈洗完菜,我就跟在她后面去了她家。我让小伙子也同去,我怕一会儿又需要翻译,况且小伙子也乐意跟我去。

    自行车放在院子里,行李搬到了楼上。我想起该吃晚饭了,小伙子说这里没有饭馆,我说那吃饭怎么办?他说旅馆有方便面,我说打死我都不吃那个东西(打不死也会吃),我想吃饭。小伙子又跟大妈嘀咕了一阵后,小伙子说大妈同意给我冲一碗糌粑。

    糌粑冲了水后,会往大的发,越吃越多,一碗糌粑吃的撑得要命。吃完我问多少钱,小伙子告诉我说大妈说不要钱。那不要就不给了,我也“耿直”。

    旅馆虽是藏式的,但出人意料的干净,几乎没有脚臭味。房间最显眼的位置,除了班禅的画像,仍然有**的画像。折腾一整天,确实累了,倒下去便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谢天谢地,终于没有风了。藏族小伙子告诉我说,上午一般不会有风,下午一定有风。一出门就下坡,骑着没有后刹的自行车,心里很不踏实。

    天挺冷,我还是一身的汗,吓的。离开亚来乡不到十公里有一段陡坡,迎面上来一辆大卡车,我手忙脚乱,径直向卡车冲了过去,然后又歪向路边的悬崖。幸好没撞上,也没掉悬崖下。估计卡车司机也吓得够呛,还停车回头看我是不是掉悬崖下去了,见我还在路上这才放心的走了。我不知道要是真的碰到或者掉下去会是什么后果。到了坡底下,我明显的觉得两腿在抖个不停,有点站不稳。

    安全起见,手刹加脚刹,速度严格控制在25码之内。所谓的脚刹,就是前刹无法达到预期制动效果的时候,就用脚摩擦前轮,起到减速的作用,效果还可以,就是有点费鞋(小声告诉你,可不能给别人说,徒步鞋是老许的,嘿嘿)。用了三个小时,一路心惊胆颤的赶到聂拉木县。

    本来还以为能在这里把问题解决了,哪知还没进县城,在检查站就被告知,不可能在这里修好车。还里都没有单车,哪里来的修单车的呢?

    我不死心,从县城的这头穿到了那头,果真没有看到一家修车店。修摩托车的小伙子告诉我,樟木也不会有修单车的。他建议我从这里搭面包车去樟木,把自行车放面包车上,到樟木后把自行车寄存,从尼泊尔回来再取,要么就骑到尼泊尔再修理。

    我心想,从亚来到这里也是三十公里我都骑过来了,干吗不从这里骑到樟木去。我说我决定骑车到樟木,小伙子说:你疯了,不要命啊?到樟木可不像亚来乡到这里的路,路边都是悬崖,掉下去就没命了!我越是听别人说危险,我就反到要去试试看到底有多危险。

    买了五块钱的葱油饼,装在袋子里,开始了下一段历险记。

    骑行尼泊尔(10):聂拉木——加德满都

    出聂拉木县城,两公里小上坡,这便是中尼公路上中国境内的最后一段上坡。接下来到樟木海关友谊桥的30多公里,夸张一点说,再没有一米上坡。海拔也从聂拉木的3800多米径直下降到友谊桥的2000米左右,1800米的落差。公路沿着一条小河顺河而下,河的两岸都是峡谷,巨大的落差使小河中央不时的出现瀑布。这是一条绝对让人震撼的峡谷,随处可见90度的山体,有的地方甚至可能超过90度,远远的看看都让人不寒而栗。大部分公路都是在岩壁上开凿而成,很难想象当初修筑这条路的艰难。公路在峭壁上蜿蜒盘旋,汽车在公路上小心翼翼。在这样的路骑我这样的破车,无论怎么去定义,我都觉得这很像一项极限运动。极限运动就极限运动吧,估计没有几个人会有我这么好的运气,能恰好就赶上这样的运动项目;估计我本人这辈子也不可能有第二回,甚是幸运啊。

    换在平时,这一泻千里的下坡会让人兴奋得忘乎所以,但此时我心里却惴惴不安,无法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奇迹或者意外。

    从聂拉木出来,走完这最后一段上坡,已经接近正午时分,大风如期而至。风仍然是逆风,逆风未必都是坏事,这回彻底的感受了一回逆风带来的好处,这让人对逆风爱恨交加。面对随时都可能失控的速度,逆风无疑变成了一只巨大无形的手,时刻拽住自行车,甚至手刹脚刹都可以不用

    随着海拔的不断降低,山体上渐渐的出现了植被,也见到了久违的绿色,尽管处境不太好,但心情还是可以的。好景不长,确切的说是好路不长。一段顺溜的下坡后,出现了可恶的“Z”字形盘山路。盘山路的可恶在于,它让人一会儿顺风一会儿逆风。逆风没问题,顺风就惨了,所以顺风也未必都是好事。

    尽管刹车要手脚并用,顺风时车速还是很难控制。终于在一段顺风路上出现了状况。大风呜呜的刮着,加之陡坡,我感觉到自行车随时都在蠢蠢欲动,准备脱离我的控制疯狂一回。突然嘎巴一声响,我意识到要出大事了,死到临头了!不用想,肯定是前刹的刹车线断了!好了,这回前后刹车都没了,自行车像脱缰的野马,发疯一样往前冲。往前不到300米就是180度的调头拐弯,到那还停不住,估计事情就简单了:一头栽下去,GAME就OVER了!

    上次差点撞卡车的经历告诉我,遇到情况千千万万不能慌张,绝对不能手慌脚乱。看来身家性命现在只能全部托付给脚刹了。以前叉为支点,右脚尖卡在前叉上,脚掌部分用力向下踩,徒步鞋和轮胎剧烈的摩擦,发出巨大声响。脚刹的力量还不能过大,太用力踩的话前轮就会被刹死,自行车刹死和汽车刹车抱死效果一样,都会发生侧滑。自行车侧滑的后果比汽车更直接,更严重,可能会在瞬间摔倒,并且甩到悬崖下去,这种后果将是致命的。

    根本没有来得及看码表的时速,只觉得心脏在一个劲往外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让它在拐弯前停下来,或者把车速减到可以安全通过那个180度拐弯的速度。刹车初见成效,车速在慢慢的降低。虽然降低不是太明显,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至少没有再加速。终于到了拐弯处,这短短的二十秒似乎经历了半辈子,也似乎只是一道闪电的瞬间。凭经验判断,这个速度可以这个弯,就算过不了,也只会摔在路上。

    谢天谢地,有惊无险,顺利通过!通过这个180度的弯后,方向就和刚才完全相反了。借助风的作用,自行车很快的停了下来。原来前刹刹车线长时间超负荷工作,终于不堪重负,断了。哆嗦着手换上新的刹车线,就地坐了十分钟。我觉筣自己没有后怕,只是手脚一直哆嗦而已。我后来一直在琢磨,哆嗦和害怕有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呢?如果有,那就是害怕了。

    随着海拔的降低,植被越来越茂盛,道路的坡度也有所缓和,风也渐渐温柔了许多。一个小时的路程,让人由冬天来到了春天,再过一个小时就能过上夏天。公路在原始森林中穿梭,道路两侧的植被让人暂时忘却了对悬崖的恐惧。由于地势原因,这里的森林虽然不及鲁朗的森林茂密,但也算得上雄壮。对于早上还在高原的寒冷和荒凉中跋涉的人来说,这里就是天堂。悬崖下的参天大树,顺着悬崖笔直的窜上,一伸手就可以够得着它的树冠。瀑布随处可见,有的落差达到好几百米,现在还不到雨季,水量不大,如果赶上夏天,一定会是飞流直下三千尺。布谷鸟在山间欢快的唱着歌,这种景像让人混淆时间和空间。


    这时我庆幸没有坐车去樟木,这样的美景怎么能坐车错过呢。海拔越来越低,气温越来越高,这对刹车又是严峻的考验。因为是“V”刹,靠刹车皮摩擦车圈产生阻力起到刹车作用。长时间的摩擦,车圈上的热量不能及时散发,导致温度急剧上升,温度过高会烫坏车胎。这不得不让人走走停停。

    走走停停更好,可以更好的在这荒无人烟之地胡思乱想。至于想什么呢?可以什么都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在这里,不但想想不犯法,就是做了也不犯法。你可以随便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似乎除了赶路和四处瞅瞅,也确实没有别的什么事可做。表达不清,废话了哈,我的意思呢,就是说在这里很自由,绝对自由。
     

    离樟木大概十公里的地方,公路从一座只有五六米长的桥上穿越一条峡谷,左边是飞流直下的瀑布,右边是让人看着眼晕的山谷。因为我“自驾”,想在哪里停留就在哪里停留,这是其它旅行方式所不能比的。我站在桥上,就在我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时,看到山谷里,竖着插着一辆红色的大卡车。卡车本身并没有什么让人觉得揪心,只是卡车不会自己掉下去,这让人联想到卡车司机。或许那里埋葬了一个妻子的丈夫,一个孩子的父亲。

    下午三点多,终于赶到樟木镇。很多地名以前一直都存在于传说中,樟木镇,也不例外。对它想像了千百次后,它的模样依然和想像中的相差甚远。樟木镇的规模要远远的大于聂拉木县城,也比聂拉木更加繁华。樟木镇只有一条街,所有的房子都是沿盘山路而建。整个樟木镇都处于喜马拉雅山脉南麓的一个陡坡上,在那里想要找到一片平地几乎是件困难的事。路沿下的房子,看到的往往都是它的三楼以上部分,它的一楼在“Z”字形道路的另一段上。跟前的房子,想要去到它的一楼,就“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沿路的房子,有新盖的,也有很旧很破的,参差不齐。街上有着挂着全国各地车牌的轿车、卡车,其中还有很多尼泊尔的卡车。尼泊尔的卡车很能好认,一眼就能看出来,凡是看过印度电影的,都会觉得它们很亲切。卡车除了有奇特的样式外,它们还有斑斓的色彩。整个车身都画满了具有尼泊尔民族特征的图案,充满着浓烈的异国情调。

    樟木的街上也能听到全国各地的口音,还能看到很多尼泊尔人。尼泊尔人也很好区分,跟印度人差不多,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有的在街上做小生意,卖日用品,蔬菜等等,更多的则是在各个物流公司做搬运工,这里的物流业很发达。另外,它们搬运货物的方式也与我们不太一样,他们多把货物顶在头上。这一点应该和藏族人搬运东西的方式有着某些渊源,因为藏族人总是用一根绳子,两头系在货物上,用头顶着绳子,货物靠在背上,这一点又类似我们“背”的动作。

    果然不出所料,樟木没有可以修自行车的地方。沿着狭窄而陡峭的街道,一路寻找合适的住宿。凑巧了,街上碰到骑友,赶紧上前打招呼。三人,其中两人是骑友,从拉萨方向来,另一人是专业登山向导,去尼泊尔已多日,罢工昨天结束,他现才得以返回。骑友一人叫王森,一人叫刘海翔,他们是在拉萨到樟木的路上遇到的。王森,天津人,从天津一路骑到樟木,由于事先没有打算去尼泊尔,所以他的行程就至此结束;刘海翔,福建泉州人,坐飞机到拉萨,然后从拉萨开始骑行,他主要骑行中尼公路。王森和刘海翔早我一天到达樟木,他们都计划在樟木休息一天,然后王森坐车返回拉萨,刘海翔继续前往尼泊尔。这一天正好遇到大批从尼泊尔回来的游客,王森决定提前一天返程。王森和刘海翔住在同一标间,王森走了,他的床位就空了出来,王森让我住他的床位。为了弥补王森的损失,我付了二十块钱给他。


    话说刘海翔,用他自己谦虚的说法:家境不错;大学就读于澳门,国语讲的实在不咋的,但用他自己谦虚的说法:英语还行;此人出手大方,据说王森一路的伙食都是刘海翔埋单的,他临行前,所在的单车俱乐部赞助他两万块,然后自己又带了“点”钱,用他自己谦虚的说法:没带几个钱。1:10.8的汇率,这位老兄一下兑换了二十几万卢比。二十几万卢比,估计在尼泊尔都能算得上中产阶级了。我没有想要去玩很久,也没想买很多东西,因此只换了五百块人民币。

    我的英语水平,仅限于good morning及hello,本想在路上买本书突击一下日常用语,哪知一路没买到书,就算买到也没有精力和时间去啃它。刘海翔的出现,我无疑是找到了“靠山”。海关十点开始放行,我们九点便出发前往。樟木镇到海关,虽然一路下坡,但考虑到我的车况,所以还是提前一个小时出发。

    走走停停,终于在十点前赶到了海关。因为前几天积压了大量的游客,所以这天过关的人特别多。长长的队伍,一点一点的慢慢往前挪动,等到出了中国海关,已经十一点多。过了友谊桥,按攻略上说的,有一间破房子,那里会检查行李。这天人太多,他们没有来得及招呼我们,我们就直接通过。过了破房子,就是所谓的尼泊尔海关,怎么看都有点像中国上世纪80年代乡下的供销社。

    递交护照,领表,填表,盖戳,这就算完成了入关手续。有一个小插曲,递交护照时,尼泊尔海关人员一看中国护照,会立刻大声对你用中文说三个字:两百块!要小费呢,两百块约合人民币二十块。攻略上也说了,要坚决拒绝!刘海翔用英语和那个黑脸的人理论了半天,结果就是表格从里面呼的一下飞了出来,显然海关人员很生气。但还是有很多人问也不问就交了钱,以为两百卢比是手续费。

    出了这个乡下供销社似的海关,依然是一路下坡,但路况显然没有中国境内的路好,差距就这样被凸现。炎炎烈日下,气温很高,至少达到三十几度。由于只有前刹,走不了多远,前轮就烫得似几乎要冒烟,不得不停下来休息,让前轮散散热,遇到路边的水沟就采取水冷。刘海翔边走边等我,等得他已经完全没有了耐心。刘海翔说这么烈的太阳,他干脆到Bahrabise(巴尔比斯)等我,顺便在那里吃午饭。我也只能说好吧。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还不能一起走,我就是一个人过的命。

    又一条长长的下坡,下到三分之二的地方,那里有一条水沟,我停下来对车圈水冷。冷完了,我有气无力的坐在树荫下,很郁闷。这时候从坡顶呼呼的冲下来五个骑单车的外国人,当时我不知道他们的国籍,我谦虚啊,不知道就问他啊。Where are you frome?,但他们回答的那个国家我却没听懂。后来听刘海翔说他们来自西班牙(Espana)。

    西班牙老乡停下来在我冷却车轮的地方洗了脸,洗完并没有马上走。可能觉得我和他们一样,也是骑车的,五个人就一起凑了过来,问长问短,可是我一句也没听明白。我这时才真正体会不懂英语的尴尬。他们说了半天看抓耳挠腮的,不跟我说了,向我作了个手势,示意我一起走。我摇摇头,指着我自行车断掉的辐条。其中一个老乡凑过来看了看,不以为然的指着他的车让我看,我也凑过去看了一下,和我一样,他的辐条也断了。只是比我少一根,他的断了两根。我又指了指我的刹车,这回让西班牙老乡很惊讶。

    我不明白西班牙老乡的英语水平是不是和我一样,都不咋的呢?老乡竖起大姆指,激动的喊道:No:1, No:1, No:1!接连用了三个No:1。我一度怀疑老乡的英语水平不行,No:1用在这是什么意思呢?夸我数第一,夸我利害?可是这和第一、厉害有什么关系呢?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想了很久,终于明白,他们夸我No:1是在调侃我,意思是说:你胆子真大,没有刹车的单车你也敢骑!欧洲人的安全意识很强,像我这样的单车,他们宁肯扔掉步行,也不会冒我这种险。他们哪里知道我已经经历过“九死一生”,我突然很鄙视他的没有“冒险精神”。

    北京时间一点钟,终于来到Bahrabise,刘海翔同学已经在路边西餐厅悠然的喝了一杯饮料,等着我去点餐。我点了一份鸡肉炒饭,一百卢比,约合人民币10块钱,还不算贵。吃完饭刘海翔负责打听修车店,西餐厅老板告诉他前面不远就有一家。

    看到修车店,我终于如释重负,害我三天寝食难安的问题马上就要解决了。修完车一问价:300卢比。差不多三十块人民币,换三根辐条要30块钱,这比国内修车都要贵!反过来想一下,如果我们的国人给老外换三根辐条,指不定能跟人家要三百块人民币!外国人就这待遇,认了!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头发懵,刘海翔说再往前走走,地图上标注前面还有一个比较大的镇,那里也可以住宿。我想现在还早,那就再往前赶赶吧。刘海翔同学的单车两万多块,是我这一路见到最奢侈的车,而我的车呢,六百多块,显然不是一个档次;再加之80后的小刘同学比我年轻好几岁,体力也比我好很多,尽管我的车修好了,要赶上他的速度很是有些吃力。出发没多久,他又建议,他在前面边走边等我。

    过了Bahrabise,又经过了好几个小镇,刘海翔说我们要住的地方还要往前走。一段大上坡翻过一道山梁,然后是一段大下坡,过了下坡便是一座大桥,桥头我看到了醒目的康佳(KONKA)广告牌,乍一看还以为是诺基亚(NOKIA)。这里也是一个镇,看上去还比较大。我认为要住宿的地方可能就是在这里了。我一路左顾右盼的找刘海翔,只能凭肉眼找啦,因为一出境我们的电话都不能再使用。越走越远,房子也越来越稀,感觉这个镇子快被走到头了,仍然没有看到刘海翔的影子。我想,如果他在这上镇里,他一定会在路边等我,就算我没有看到他,他也应该会看到我。我断定,他一定不在这个镇子里。于是我决定继续往前走。

    这一走真要了人命,北京时间已经快晚上九点,再也没有遇到一个看上去像可以住人的镇子,更没有刘海翔的踪影。我再次断定,我和刘海翔已经在那个镇子里错过。我有点着急了,离加德满都至少还有50多公里,而且还有一段15公里的上坡。如果一直走,赶到加德满都的时间至少是夜里十二点多一点钟,而且还没有带照明设备,这让人觉得不能接受。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确实心里没有一点主意。就地找地主住下来?偶尔能看到一两间破破烂烂的民房,根本不像可以住宿;再往前走,压根儿不知道走到哪就不能前进了;往回走?可是就算回到那个镇,也不可能找到刘海翔,因为他不可能一直在街上溜达。唯一行之有效,屡试不爽的方法:拦车!可是,这些大巴上的尼泊尔文根本就不认得,就算知道加德满都的英文(Kathmandu)那又能怎么样?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救星出现。路边的山间小道上,走过来一名带眼镜的中年男人,肚子有点鼓鼓的,稍微有点发福的样子。我赶紧我他打招呼:Excuse me,Can you help me?中年男子也用英语回答的,虽然没听懂,但大致知道他愿意帮我。我要去加德满都!我脱口而出,说完才知道这句话等于没说。这句话的英语怎么表达呢?I go to ….I want to ….Kathmandu。我就这样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边比边划表达我的意思。Kathmandu?中年男子问我。我欣喜若狂,他终于听懂了关键词!可是他有些茫然,你去加德满都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估计这是他的疑惑所在。我又边比边划的告诉他:By bus,By bus….这回他终于明白,我是想让他帮我拦车。中年男子恍然大悟,很高兴的样子。

    这时有几个孩子经过,他们和中年男子打招呼时显得毕恭毕敬,我猜想,这个中年男子应该是老师。Are you a tacher?我问中年男子。Oh,yes,yes!我猜中了他的职业,中年男子有点兴高采烈。他指着远处的一个座山梁,告诉我他们的学校就在那里。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过去,半山腰里有几座低矮的房子,四周看上去也不像有公路的样子,难怪这位老师是走小路下来的。

    大巴过了一辆又一辆,都不是去加德满都的。老师很热情,尽管他知道我们的沟通很困难,但他还是不停的和我“聊天”。Where frome are you?china?老师问我是不是从中国来,我回答是。Beijing ?我回答No。Xian ?我又回答不是。Chengdu ?我伸出右手,作出一个“V”字,兴奋的回答Yes!然后我想告诉他我老家就在2008年地震很严重的那个地方,但我不知道地震这个单词怎么说,于是我拿出手机,翻出字典,给他看“地震”的这个单词。他终于明白了我想告诉他什么。他举起双手,一边说Hous,hous …一边手舞足蹈的给我示范房子在空中摇晃的样子,还问我是这样吗?我说是。我们俩“聊”得太投机了。一辆大卡车从身边经过,老师耸耸鼻子,说:Apple,china apple。他的鼻子很灵敏,我也依稀闻到了平果的味道,他还说中国的苹果不错。

    四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等到去加德满都的车。老师可能是有事,他告诉我他要先走,他隔着好几块玉米地叫过来两个学生,让他们帮我拦车。他对学生再三叮嘱后,又很客气的和我告别。终于在快到十点的时候等来了去加都的大巴。两个孩子,一个帮我拎驮包,一个帮我抬自行车,三下五除二利索的帮我整上了车,然后他们这才离开。这一切,其实挺让人感动的。

    大巴一直在黑夜里行驶,看不清路旁的风景。由于尼泊尔的驾驶习惯和英国一样,靠左行驶,这让坐车的我很不习惯,每当对面来车,我总是担心他们会碰到一起。进入加都已经是北京时间晚上十二点多,当地时间十点钟。

    加德满都,八千里路,终于到了尽头。
发表于 2010-9-10 14:16 6 只看该作者
骑行尼泊尔(11):加德满都

    我很纳闷,市区里面所过之处,都没路灯,到处黑灯瞎火,乌漆麻黑的什么都看不到。我想罢工刚结束,可能和这有关系。后来才知道,整个尼泊尔的电力供应都很紧张,连加都每天至少都有七八个小时在停电。

    出了大巴站,走在漆黑的街道上,我去哪住哪呢?我立刻想到了一个人:陈老师,中国赴尼支教的老师。说到陈老师,还要特别介绍一下和他的渊源。我骑单车去尼泊尔这事,我们当地有些媒体有所耳闻,走的那天早上一家报社对我进行了采访。我走后的第二天接到一个电话,报社编辑部的打来的。那人说他看到了关于我去尼泊尔的报道,他很希望能委托我给他远在加德满都支教的哥哥带点东西过去。我问他带什么东西?他说他哥哥嫂子,还有小侄女儿都在加都,希望我能给他们带点我们当地产的红薯芡粉,炒肉时勾点芡会让肉嫩滑,因为怕小侄女儿咬不动那的肉。我一口就答应了,这没问题。于是在平武买了两斤芡粉,不远四千公里带到了尼泊尔。据说,比较专业一点的骑行的人,携带的物品重量都是以克计算,你不知道这1000克的物品对我来说带来的负担有多大。好几回,大风里走不动的时候就真想把它扔掉,但最终还是没有。都走到拉萨了,才想起自己的那个笨啊!干吗不在拉萨买呢?这事足以让我捶胸顿足老半天。

    眼下就找陈老师试试看了。路边的小店里,电话打通了,我们彼此都说不清我们在哪,叫小店老板听电话,结果他也没有搞明白。加都的街道不像我们国内,有什么什么街,什么什么路,他们那里只有地名,知道就知道了,不知道的话就很难讲清楚怎么走。陈老师说,那干脆这样,你先到泰米尔住下,那里有很多华人旅馆,比如著名的凤凰酒店,还有泰山酒店,龙腾酒店等等,我明天再去接你。我说行。

    我问陈老师,泰米尔的英文怎么写,他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告诉我,我把他们都记在纸上。于是我拿着这张纸边走边问,费九牛二虎之力后,终于找到泰米尔地区。这个过程中,还有一个小插曲。我拿着纸问路边一家商店的老板,他说了半天,说得我头都晕了,更加不明白。可能我的脸上已经写满“茫然”的若干次方,这时过来几个欧洲女人,一看我不是本国人,她们格外的热情。她们又给我讲解了一遍,这回有点明白了。其中一位问我:Where frome are you ?没等我回答,她又问:Beijing ?很显然,她已经断定我是中国人,我摇摇头,告诉她:Sichuan。Mianyang?她兴奋的问我,我回答说是。我刚说完,她就一下子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我,这架势把我吓得不轻。她又兴奋的说了很多,我基本上没听懂。估计是她的什么人在绵阳还是她曾经在绵阳呆过,反正她激动的不得了。

    到泰米尔一看,仍旧是到处一片黑灯瞎火,根本就没有看到一个汉字,什么华人酒店旅馆,一家也没有看见。还好,我还认识“酒店”的英文:Hotel 。终于走进一家Hotel,前台是个男的,我不知道“住旅馆”的英语怎么说,我就用哑语里睡觉的手势,双手合掌,放在右面颊下。前台明白了我的意思,连声说OK、OK。下一个环节就是讨价还价,how much ?我问道。再怎么不懂英文,how much、how money这两个词组一定得会其中一个。服务生说了个数字,我没听明白。我让他摁在计算器上。700。我还价400,他连连摇头,No,No,不行。他又在计算器上摁了个数字600。我装着要走的样子,边转身边摁了个500,意思就是说500卢比行就行,不行我就走了。前台男服务生考虑三秒钟后,马上就答应了。交完钱,服务生帮我把行李放到了三楼的一个标间。后来才知道,其实400卢比就已经算是高价了。

    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喝水,太渴了。可是房间里并没有暖壶一类装水的东西。我给服务员说water,边比划喝水的动作。服务员转身下楼,几分钟后,就拎着一瓶大概1升装的纯净水回来。据说他们这的自来水处理能力很差,自来水就算烧开了也不能喝,所以房间就没有暖壶。

    大概这水是有偿供应的,服务生把水交给我的同时,也比划着跟我要钱。其实money这个单词并不难听懂,但我觉得他们有义务给我提供水喝,所以我就装听不懂,这回我彻底“听不懂”了,无论他怎么比划,我就是“听不懂”,后来服务生垂头丧气无可奈何的走了。折腾了一天,实在累了,冲完凉倒头便睡到了第二早上。

    早上推开窗一看,原来在这家旅馆的四周全是华人旅馆。因为停电,所以他们的霓虹灯都没有亮。旅馆前面是一条窄窄的巷子,汽车可以勉强通过。沿着巷子往前走,两边是卖各种各样日用品的小店,还有以游客为目标顾客的饰品店,再往前走走就只剩下这种饰品店了。

     我沿着巷子走了二百米,路边一个显眼的牌子上写着:中国美发。我突然觉得应该去理一下头发,于是便走进那条过道一样的巷子。由于太早,理发店还没有开门,我又退了回来。没走几步,就有一个声音问我:理发店在哪呢?这循时望去,是一个大个子的中国人在朝我说话,之所以说他是中国人,是因为他说的带着浓重四川腔的普通话。我觉得这种不太普通的普通话外国人应该学不会。我告诉他理发店还没开门。接下来我们就聊了起来,他说这理发店到是很多,但他还是喜欢到中国人的理发店理发。大个子姓李,果然四川人。

    老李讲一口流利的尼泊尔语,他要买一双凉鞋,我看他和小店的人有说有笑,沟通十分顺畅。我以为他到尼泊尔很久了,但他说他到尼泊尔还不到一年,因为做生意,还有多半时间在中国。我问他尼泊尔语讲的怎么那流利?他说他一想到英语他就头大,甚至觉得很大压力,简直就是一种心理障碍。所以他一到尼泊尔就学尼泊尔语,现在他的语言水平已经很可以了。

    我就纳闷,同样是外语,英语就真的比尼泊尔语难学吗?况且只要上过学的,都会有一点点英语基础,这怎么反到成了一种障碍呢?我觉得这应该要归功于我们的英语教学,学反倒不如不学的好了。

    老李带着我逛了一圈后,他说他要去办事了,让我自己逛,叮嘱千万别迷路了。我也不敢走的太远,怕真的迷了路。

    路边一家小小的服装店里,有一个小伙子在弹吉它,他的音乐深沉的吸引了我。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径直走了进去。小伙子没有停下来,一边弹着吉它一边微笑着招呼我。我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来,认真的听他弹那具有浓烈布鲁斯风格的曲子。小伙子长得长帅,确实很帅。男人一般很少会夸男人帅,像我这么帅的男人(夸一下自己不犯法哈)就更难夸奖别人帅了。所以被我夸奖的帅哥就真的会很帅。说实在的,让我觉得他很帅的最主要原因,可能还是他具有那么一点艺术气质。我就不再描述他了,用照片说话。他还有一个漂亮无比的妹妹,我没好意思拍人家,很遗憾,非常遗憾。我估计他们兄妹俩是混血儿,要不不会那么漂亮。
   

    一曲完了,他停下来和我说话,我告诉他:My English is no good ,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理解我这句话的,但最后好像还是明白了一点。他把吉它递给我,示意要我来一曲,我赶紧说No。他不相信我不会,因为懂得这样欣赏的人,多少都会一点点,他还是坚持要我弹。我也就不好再推辞,我告诉他,我将要弹的曲子是一首中国音乐(China music),《梁祝》这个名字确实不知道该如何翻译,只能告诉他是中国音乐了。

    不知道是出于尊重还是我真的就弹的好,还是说《梁祝》的旋律太优美,小伙子一直聚精会神的听,我弹完了,过了好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他竖起大姆指连声说:Wery good!Wery good!第二天我还专门去找他了,他一再要求我弹那首China music。正好是午饭时间,他妹妹来叫了他好几次吃饭,他都没有舍得离开。

    尽管我们沟通很困难,但还是乐此不疲的给对方讲自己认为好的音乐。我弹唱了张雨生的《大海》,我弹完后,他居然大声的说出了张雨生的名字,这太神奇了!小伙子很兴奋的给我弹唱了他自己的写的歌,一首很好听的歌。太珍贵了,我录了像,会永远收藏。

    我回到旅馆,在前台给陈老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具体在什么位置,他说他下课就来接我。还是那个服务生,他问我一个问题,可是我就是怎么都没有听懂,于是他又拿出纸来,在上面写上:1 night、2 night、3 night,这个我看明白了,一晚两晚三晚的意思。可是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他在费劲的说,我在费劲的理解,但最终没有成功。我说:Call for my friend!于是他按了重拨,接通了陈老师的电话,他们说了十秒钟就挂了电话。服务生示意我没事了,问题解决了。后来我问陈老师,他们电话里说什么了?陈老师说,他是问我要住一晚还是两晚或者三晚,陈老师告诉他,一会就走人。

    顶着炎炎烈日,陈老师满头大汗的来接我了。很和蔼的一个人,跟我差不多大岁数。陈老师说,没多远,就走着回去吧,他要上课也没有时间陪我四处逛逛,回去会路过尼泊尔王宫,就算陪我参观了。王宫就在泰米尔附近,占地面积不小。王宫是不对外开放的,所以只能在外面远远的看看。历史的变迁,王宫流露出几许无奈和沧桑。没有了主人,默默无语的建筑显得那么冷清与落寞。
   

    再穿过几条巷子,便来到陈老师的家。一开门,陈老师的小宝宝女儿飞快的迎了出来,亲热的叫我nuncle,小家伙两三岁的样子,胖乎乎的,十分可爱,太招人喜欢了。没有过程,我们直接就很熟了,没事就让我陪她玩。

    陈老师是国家公派去尼泊尔教汉语的,他们过去也才三个多月。陈老师,太太,女儿,异国他乡的一家三口,显得有些相依为命,这是另一种幸福。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挺好,至于好在哪里我说不太清,因为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可是呢,我却过不上这样的生活。陈老师夫妻两个对人很热情,生怕照顾不周似的,他们的热情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缩短,仿佛就是一家人。

    可能陈老师好久没有人跟他聊天,他兴致勃勃的讲他结婚前,一个人在川西北到处游走的经历,讲他童年的趣事,风水八卦,尼泊尔的风土人情,我们无所不聊,一直聊到深夜两点多。

    早上,天刚蒙蒙亮,窗外透进来的风带着一丝丝凉意,老鸹在院子里的树上叫成一片,此起彼伏,有如夏天稻田里的蛙鸣。在老家,老鸹被视为不祥之物,不明白为什么,加德满都的老鸹叫声却有几分亲切。睡不着了,坐起来,感受着异国的这一切。

    八点多钟(尼泊尔时间七点不到),陈老师的小宝宝女儿推开了门,跑到床前嘟着小嘴说:nuncle,起来洗脸吃饭饭了。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只是觉起起来不知道做什么,也就是无事可做的意思。

    吃过早饭,陈老师要去上班,我就和他一起出门,他建议我去杜巴广场(Durbar Square)走走,那里是最能代表加德满都的地方。一路走过大街小巷,街头卖早点的小摊,路边算卦占卜的算命先生,小庙里祈祷的人们,一切都那么祥和。陈老师还特地给我介绍了一样东西:路边巨幅的宣传广告画上,赫然印着咱**的头像,再看旁边,还有马恩列斯的头像。陈老师告诉我说,这是前几天罢工留下来的产物。尼泊尔的北部有一个叫“毛派”的民间组织,他们对当局的执政非常有意见,于是效仿**“以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经常组织很多人去加德满都游行示威,组织罢工。陈老师说他们的示威游行估计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他们一边喊口号,一边载歌载舞,气氛热烈异常。

    杜巴广场,是加德满都最有名的广场,也是观赏尼泊尔寺庙建筑的好地方。这里囊括了尼泊尔十六世纪至十九世纪之间的古迹建筑,广场上总共有五十座以上的寺庙和宫殿。杜巴广场,就像北京的天安门广场和故宫。到加都没去过杜巴广场,就当于没有去过加都。

    两个尼泊尔小伙子坐在高高的台阶上,敲着手鼓唱着歌。当他们知道我是中国人后,非要我教他们笑能功乎(少林功夫),让人哭笑不得。尼泊尔人的热情和友善,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让人心里暖暖的。

    午饭在龙腾酒店吃的桂花炒饭,120卢比。龙腾酒店是河南人开的,就在我前天晚上住的那家Hotel旁边。我问老板娘回樟木海关怎么坐车,老板娘爱理不理的说,你住哪家酒店让哪家酒店给你联系车。我说我没有住酒店,我住朋友家的。老板娘说,那我就管不了了。我说我朋友在加都教书,我特地来看他。老板娘好像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她问我朋友在哪所学校教书?是教中文的吗?我说是教中文,但我不知道他在哪个学校。老板娘说那你帮我问一下,你朋友可不可以给我做做家教,我女儿在尼泊尔出生的,她的中文很差。我说我把他电话给你,你自己问吧。老板娘很高兴,她抄了电话后,变得异常热情。给我倒了一杯茶,然后问我,你准备哪天走呢?我说明天。老板娘说那你明天早上五点钟(北京时间七点十五)在我们门口等车就行了,我给你安排。我说好。老板娘的态度,让我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下午去了就在泰米尔的大街上溜达,看看有没什么纪念品可买。那些商铺的老板很有意思,有些人还多少会一点中文,记得在和一卖手工纺织品的店里,跟老板讨价还价半天,那个老板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一分钱一分货!我们的讨价还价主要是通过计算器实现的,他居然冒出这么一句令人哭笑不得的话。

    我看中一手鼓,但它的价位不是很理想,因为在樟木遇到的那位专业登山向导买的那个手鼓比这个好,还便宜。我看了看就离开了,就在这时,有位典型的尼泊尔人拉住我,大概是说他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能买到便宜的手鼓。对于尼泊尔人,我并没有多少戒心,想也没想就跟他去了。

    穿过几间商铺,通过狭窄的楼梯上到那橦楼的四楼,还在二楼就听到了楼上的歌声和乐器演奏的音乐。这是一间乐器制作室,房间不大,屋里的墙上挂满了各种乐器,除了手鼓,别的都说不出名字。屋里坐着四五个男人,其中一位是韩国人。这是一群快乐的人,他们自已加工乐器,然后演奏自己加工出来的乐器,唱自己编的歌,穷点有什么呢?要不怎么说尼泊尔上世界上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家之一呢。

    为了欢迎我的到来,他们又庄重的重新表演另一首他们自己编的歌。他们忘情的唱着演奏着,让我忘记了那时那刻,我是在异国他乡。就在这时,门口有一个女人居然自娱自乐的翩翩起舞了,她跳的是那么陶醉,那么的有表现力,她身散发出的那种说不出的魅力深深的吸引着我。不夸张的说,这是我所见过跳得最好的舞蹈,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舞者,尽管没有舞台,一切都发生在那个有些狭窄的楼道里。

    或许,他们的生活要比我们艰辛很多,他们生活的条件也比我们差很多,但是,我们没有他们快乐,没有他们幸福,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一切是为什么呢?或许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也或许是复杂得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幸福、快乐,我们在不断的追逐,它们却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远。

    离开加德满都的时刻到了。早上六点钟(北京时间),我收拾好东西下了楼,发现加都有早上六点天根本没亮。从陈老师家到泰米尔的路我已经走过好几遍,结果还是走错了路。走错路就得迷路,迷路就得耽误时间。绕来绕去,终于赶到龙腾酒店,可就在我离酒店二百米的地方,我眼睁睁的看到一部丰田4500,发动,离开。我又喊又叫都不济于事。

    我气急败坏的龙腾酒店门口跺了一阵脚,跺脚有什么用呢?还得想办法。于是,我想到了公共汽车,对啊,我都坐公共汽车来的,为什么不可以坐公共汽车回去呢?尽管那晚是在黑灯瞎火中从汽车站摸到泰米尔的,但凭着点滴的记忆,还是找到了汽车站。可是,找到汽车站仅仅是迈出的一小步。

    按步骤,到车站第一件事就是买票。可是卖票的地方在哪呢?在车站转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售票窗口。找不到得打探啊,但是这个关于“售票”、“售票窗口”的问题,不懂英语可不好打探。怎么办呢?我想我得换另外的方式来打探。我告诉别人我要去中国,别人应该就知道该死怎么办了。

    对面过来一中年男子,我迎上去:Excuse me,Can you help me?男子说Yes。我说:I want to china。I ….By bus….我知道这个语法是有问题的,但至今我也不知道正确应该如何表达。男子对我说了什么,我也不明白,因为我听产懂。我唯一明白的就是他也没有明白我说的话。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句话,我也只知道这句话了。我急得满头大汗,他比我还着急。这时候他拿过来一张纸,要我写,我想我说都说不明白,还能写明白啊?!你别说,这一写,他还真的看懂了。还是那句话,我要去中国,我要坐大巴。那人兴奋的喊:chai na,chai na (拼音)!原来他们china的发音是这样的!男子显得比我还高兴,我这才明白什么叫“助人为乐”。他迅速的纸上写下了我可以坐哪一路车,坐到什么地方下车,让我拿着那张纸去售票窗口,顺着它的手指方向,原来售票窗口隐藏在一群卖东西的小摊贩后面。

    此时此刻,我才发现我的周围已经聚了很多人。我如释重负的拿着这张救命的纸,去窗口买了车票。他们对我这个外国友人很友好,专门派人把我领到去樟木海关的大巴跟前,把自行车也给我搬到车顶。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坐上车,新的问题又来了。坐了老半天,也不知道车啥时候走。折腾了一早上,这才觉得内急。于是我下车打听厕所在哪。Where is (the) WC?我问路小店老板,他没听懂。我把“WC”换成了“Washing room”,这回他听懂了,指着大巴屁股说:There!我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这么大的车站也没有卫生间?我刚到加都时是听陈老师说过,整个加都似乎没有一座公共厕所。上厕所只有去医院和大超市,那我说去麦当劳可以不呢?陈老师说可以,但是很有可能在你找到麦当劳前就已经尿裤子了,因为加都只有一家麦当劳,想要找到它可能不太容易。所以我每到医院或者超市,有无需要都要去一下,有备才无患。

    我疑惑的看着小店老板,我要跟他确认一下这事的可靠性。OK?我指着他刚才指的地方问他。他回答:OK!我还是觉昨这事不靠谱,我又加重语气问他:OK?他使劲的点点头:OK,OK!他点头的同时给还指着一位正在进行时的老兄,证实他说话的真实性。

    我算是服他们了。光天化日,大巴屁股后面,我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搞定那件事。我觉得,这事的难度不亚于当年的高考,而且还那么尴尬、滑稽和不光彩。

    下午三点多,大巴终于摇摇晃晃的把我拉到了樟木海关。过了海关,心里踏实多了。半推半骑五点钟到了樟木镇,正好有一部回拉萨的丰田4500,等着要走,却还差一个人才坐满,于是我花了200块钱,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回到了拉萨。

    尼泊尔之行,和关于尼泊尔的故事,不用再作最后总结了,就这样结束吧。
发表于 2010-9-10 15:04 7 只看该作者
真能写啊,先顶,再看!{:5_154:}
发表于 2010-9-11 11:37 8 只看该作者
骑行尼泊尔(3):包座牧场——青海湖    若尔盖到青海湖,这是一段无聊的行程。就像我此刻的生活,觉得没意思,却又不能跳过。实在想跳过,可是不知道可以跳到哪里。这段路实在没有太多值得一提的事,流水帐如下 ...4KKm 发表于 2010-9-10 14:03 [url=https://bbs.8264.com/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9922713&ptid=497461][img]https://bbs.82 ...
小心啦,路途艰险
发表于 2010-9-11 11:52 9 只看该作者
天!好长哦,看得头晕
LZ要是分一小段一楼会更好

谢谢分享~
游记很精彩~
文笔很好~
发表于 2010-9-11 13:07 10 只看该作者
精彩!!!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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