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偏离了轨迹,选择直爬乱石坡,看准远处经幡的方向,那儿一定就是道路所在口。欧古垭口没有更加复杂的路况,只有一路的乱石,石头上被人的鞋底与杖尖磨蹭的痕迹即为隐蔽的道路,夜半一直在与我确认哪一座才是垭口,他说石海路最快的行进方法就是收起登山杖手脚并用爬上去。由于他的背包防雨罩和衣服都是黑色的,在庞大的铅灰色石阵中并不显眼,也不十分突兀,他一步一步往上爬,步伐保持稳健,他在晃动的石头间寻找落足平衡点。这不仅需要体能,还有经验。 十二点左右,我们终于爬到欧古垭口,海拔5330,垭口风很大,天上依然在飘雪,这让我们待一会便觉得寒冷。我们看了一眼这唯一一座没有经幡只有两根纤细木棍像是羚羊角插立在乱石间的垭口,这阵灰色的风雪迫使我们迅速下山,我看到山下一座圆形的湖若隐若现,那应该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某座无名海子,眼看不是很高,陡峭活动的乱石迫使腿脚愈发谨慎,后来我们选择顺石沟而下,起码那里聚集的石头相对于其他地方不那么容易晃动。 |
天气应该有变好的迹象,垭口下面没什么风,我们到了无名海子接着发现远处还有另一座面积更大的无名海子,垭口下面的指定营地正是在第二座状似蓝色飞行器的海子旁边,稍不注意,竟以为这是外星人在地球设立的基地。当我下到飞行器样貌的海子,夜半却消失了,因为他刚刚分明走在我的前面,只是我们下去的路径不太相同,我稍微等了一会向四处望去皆是空荡荡的原野,天上云卷云舒,呈现久违的蓝天,我尝试往前再走几步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喊声,他的黑色身影在高处,不注意倒真不容易在这荒野中发现他。夜半急促的下山,马上告诉我刚才他不慎下到一座断崖旁边,然后徒手攀岩那样爬回来,他用语言向我描述不久前我没有看到的情况,我见夜半的手指一侧也有一些擦伤。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吧。”他把包放下顿感轻松,把刚才的危险也抛诸脑后了。我在岩石旁边吃所剩不多的路餐,夜半竟跑到海子旁边洗头去了,他的感冒还未痊愈呢,但见他还是很兴奋的样子,说这么好的阳光这么美好的下午不洗头简直可惜了。我们都知道今天就能出山,心情自然轻松许多,更何况后面的路已经再无难点。 雪域和立镜形状的冰川由我们身后的足迹退缩到记忆里。顺一条马道下山,即能看见蔚蓝错布旁边或蓝或朱红色的铁皮房顶,长长的淡黄色机耕路蜿蜒朝我们出山的方向,这幅和谐景致使我们又一次产生轻松愉悦的感受,通常情况下,出山前的机耕路意味着胜利在望,别离荒僻山野等这些词语。夜半这时怀念起他在环海南岛徒步时遇到的流浪歌手,他取下深蓝色雪套一边与我说过去的故事。我想他也应是一个有情怀的人。 我们四点多的时候下至机耕路,以为最多八九点即能走到杰牧业村,但我看了一下轨迹上的剩余里程,竟然还有三十公里的路。夜半这时说,机耕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如他所料,走到后来,腿脚已经变成机械性运动了,步幅变小,天色愈暗,我们两个人的路粮只剩余几颗糖果,我叹了一口气,从包里取出头灯戴上,继续走这单调漫长的机耕路。夜半一路找话题聊天才避免了路途的枯燥,有时候我们不免又深陷沉默,只听见登山鞋踏在细碎砂石上面的摩擦声,牛眼的反光类似于晶白色的叶片,狼居然也在远处发出令人喜爱的低嗷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