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2700km：秋，野风，流云，6首歌

受困于城市中太久，对季节的更迭和时间的轮换也变得麻木。特别在这疫病之年，一颗星球被切割为座座孤岛，时间不再是线性的，而成为一团一团。适应了庸常，感官就变得迟钝，对那些在暗处悄然发生的自然之变，熟视无睹。大概也是城市太喧闹，奔忙于上下班，甚至没注意到家楼下那棵玉兰已经开始落叶。

讽刺的是，我专门跨越了3000多公里，只为去印证一个季节的发生。大概，是 禾木 的秋太过惹眼，不懂得含蓄，才引来那么多游人到此观望。我们总是热衷那些显而易见，不需要凝练和升华的直白表达。这片金灿灿，黄橙橙的林地，就是最无需质疑和联想的秋。

每年9月底到十月中，在这短短20多天的时间里， 禾木 的色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刷新。虽然招摇，但对于城市里麻木的我们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见证气象和时间流动的地方了。

在秋天里奔跑、打滚、发呆和哆嗦。 禾木 并没有太多需要赶场的景点，随意找个山坡或者空地，就能玩整个下午。待日头要落山的时候，记得添一件毛衣，在这里把「天凉好个秋」改做「天寒好个秋」似乎更恰当。 禾木 村的傍晚稀稀落落，钻进任何一个挂着餐厅招牌的木屋，热气都能轰隆隆灌进背脊，惬意得不真实。小屋墙上贴的菜品价格稍显瘆人，不过下面一排字倒是清清楚楚写着「以上价格已经景区物价部门核实备案」，并附上了举报电话。一荤两素，老板还亲切地送了一大碗番茄鸡蛋汤。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透，所有人已经全副武装，要赶在太阳出来前到达哈登观景台，这个 禾木 村最被追捧的晨雾观赏地。一路上挨肩擦背的人群将双手拢进衣服口袋，头蜷在大衣里，低头不语，或是吁吁喘气。大概攀爬20分钟，便能登上观景台。平台上的商贩早已坐定，喊着“奶茶、咖啡、热水、方便面”，是料想到一早来看日出的人定是都没时间吃早餐的。

那几天天气阴沉，预报说 阿勒泰 要下入秋的第一场雪了。眼下的 禾木 村沉郁暗淡，厚厚的云层遮蔽在整个天空，分不出太阳是已经升起来还是沉在山坡下。少了薄薄雾霭的错落，也没有煦 日光 线的穿刺，此刻的 禾木 只是在慢慢变亮、变暖。

当然，游客们是兴奋的。所有的镜头和三脚架都凛然以待，长辈们一旦对摄影产生了兴趣，这种炽烈的专注会让人心生敬畏，拍得好不好已经不重要了。出发前看过一百次的 禾木 村日出照，因为天光不佳，此刻并无惊艳之情，倒是身后的雪山和林场让人振奋。游客们并没有注意身后的景色，全都死死盯着日出的方向。

你逃离不出人群与庸常，即使是在远离城市几千公里外的自然之地。但不管怎样，情景和心绪是美的。

下山时，回头望去，还在观日出的人站满了整个山脊。像是给山坡镶了一道「蕾丝边」。

喀纳斯：雨天「你能体谅，我有雨天」

到 喀纳斯 的时候，是雨天。淅淅沥沥，水气环绕。

若把 禾木 比作美而不自知的野男孩，那 喀纳斯 就是艳丽隆重又有些自傲的公主了。

喀纳斯 美得极致，没有任何程度上的折扣和藏匿，即使是在雨天。但景区管理和游览体验差强人意，像是一位美到顶点的姑娘，距离感与生俱来，不能有任何放低姿态的烟火味。

虽然景区在疫情后刚开放不久，但硬性条规摆在那，没有抢到自驾名额，就得老老实实把车停在贾登峪景区门口，乘专用大巴进入景区。一个小时的路程，上车前你需要计划停留的时间和需要的物品，在轻装上阵和狼狈负重之间取舍行李。大巴缓缓蹒跚前行，雨水稀落，车里车外两个温度，车窗内侧被雾气附着地严丝合缝，用手指划出一块区域，才得以瞥见窗外雨雾中的景。

仙气蒸腾的山林搭配闷热颠簸的车厢，适合用来昏睡。到达景区中转站，游客四散。 喀纳斯 几个景点分散，弄清楚不同游览线路要搭乘的内部交通需要费一阵子功夫。懒散的工作人员，冷漠的面孔和语气，和那些指向不明的导视，每一处槽点，都让人怨声载道。

神仙湾、卧龙湾、月亮湾、观 鱼台 、 喀纳斯 湖，新村老村。怎么玩？如何安排顺序规划线路？

硕大的景区游览成为一个费脑的逻辑题。在自由随性与站点打卡间犯难，多少消磨了性致与惬意。此刻得知因为天气原因观 鱼台 暂时关闭无法游览，都让人顿时松弛下来。虽遗憾，但至少不用费心去纠结取舍了。

雨天的 喀纳斯 湖凌冽刺骨，湖面吹来的风撞击在脸上和手上，对焦和按快门成为一件需要勇气的事。这面曾经在电视上闪烁神秘 光泽 的「怪湖」，此刻只有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凛冬的 喀纳斯 湖，退去柔性，正呼啸换装。

太阳与云层搏击一天，在傍晚，阴沉最终退去。回到新村，远处的山脊已经被刷白，那些海拔高的地方，正式迎来了这个秋天的第一场雪。

此时的夕阳刚挣脱阴霾，突围之后还稍显疲态。光线洒在图佤族村落和山坡上，呈现出温润的紫色调。暖色终究才是 喀纳斯 的代表色。

狗子、牛羊、村 民和 游客不再静止，在光影下跳动起来。像是一场战事后的浪漫来袭，和煦得让人只想悉心呵护。这样的光景长一点，再长一点。

此刻，唯有肚子咕咕作响。下着这乍现的温柔与稀贵，来一盘热气腾腾的大盘鸡？

嗯，就这么决定！

酣睡一夜，清晨起床， 喀纳斯 又嵌入潮湿和沉寂。

小猫上蹿下跳，知道是早餐时间该来跟游客亲昵讨食了。民宿老板呵斥了几声，坚决不准小猫到桌上。说着，把馒头咸菜和稀饭递过来，看我们一行人失落地望向窗外的阴天，搭了句「最近天气恶劣，不过等这场雨下完了，之后就是大晴天啦。」

可惜我们早餐后就要离开。这里的季节变换与色彩往复只属于他们，这种日常节律对于民宿老板而言再普通不过。但对于短暂停留的游人，是遗憾，或许也是幸运。

「等冬天到了，这民宿又要换一批人。我可要回 四川 去，这里的冬天我是受不了！」民宿老板嘟囔着。

喀纳斯 很美。有的人在庸常与忙碌中憧憬，有的人正倒数着重返喧嚣的日子。把它比作「围城」过于陈词滥调，但哪儿都是「围城」，哪儿都有向往和逃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