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达朝觐 ---2016年川西金秋纪行之一

色达朝觐

(2016年川西金秋纪行之一)

    秋季的川西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

    据说，川西一些地方的秋色美得令人窒息。虽然我的足迹曾数次到过那里，但都是在其他季节的匆匆而过。

    我曾带我家的划子走过很多地方，但还没来得及和她浪迹四川，她竟然就突然永远地去了。我很想去秋季的川西拍点美景照片，与她分享。

    我之向往川西，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要兑现一个承诺：三年前，我和出家在川西色达的藏传佛教信徒圆相在武汉的江滩边约定，三年内一定到色达拜访她，零距离了解藏传佛教徒们的生活。

    这些年，走在驴行的路上，尤其是走在西藏的路上，色达是提到的频率极高的地名之一；而谈起国人信仰的危机和缺失，人们都会不约而同提到色达。

    2009年，我到西藏山南的青浦去拜访那里虔诚的修行者们时，有驴友就建议我：去色达看看吧！你会感到无比震撼的！当我在拉萨大昭寺门前和一个虔诚的跪拜美女聊天时，这个来自广州的大学毕业生也向我表示：她马上将到色达出家！

           三年前的那天，我在武汉市常青花园的特百惠购物，和年轻的女老板不知怎么谈到到西藏旅游的事，她说她姐姐到西藏旅游后，信了藏传佛教，然后到色达出了家。并说她姐姐现在正在家里休探亲假。

        有一个出家色达的人就在跟前，我大感兴趣，希望面见。她和姐姐联系并获得同意后，我和她姐姐—圆相，在硚口电车站见了面，然后一起乘车到汉口江滩。

        她三十出头，眉清目秀，身披枣红色僧袍，青丝已经削去，在如此繁华闹市，大庭广众之下，她举止庄重，谈吐大方，给人印象深刻。

      她说她出家前是一所大学的政治老师，她到西藏旅行时接触了藏传佛教，通过进一步接触，她觉得藏传佛教是所有宗教中最好的，她决定皈依它。她向我分析了其他宗教的不足：如基督教的偏狭小气：对于不信奉的采取歧视态度，不信基督教的人死后要下地狱；而内地汉传佛教商业化，让人们临时抱佛脚、只想着发财才去信佛等等。她觉得只有藏传佛教最智慧、最无私、最慈悲。

        她不忌讳向我们表白她婚姻受挫而离了婚，但她认为自己信奉藏传佛教不是一时感情用事，而是深思熟虑考虑后的决定。

        虽然是在和我交流，虽然里三层外三层有不少路人在旁听，但她的大学教师本色表现得非常到位：她控制着整个谈话氛围和节奏，几乎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是她的雄辩和侃侃而谈。

        当时，我不好过多反驳她，但我对于一个年轻、待遇优厚的高级知识分子竟然抛弃或者压抑人的七情六欲和世俗生活，能够到一个远离人间烟火的荒僻高原永远性地出家表示怀疑。于是，我们之间便有了三年之约

        2016年的10月12日，当黄金周过完，旅游的人们回家时，我开始了我的川西之旅。

    如果从成都乘大巴公交车前往色达。一般都是在成都茶店子长途汽车站乘车前往。因为色达的名气日益增大和据说当局要在色达搞整顿，于是，本来是一个宗教圣地的色达，竟被四川的一些旅行社找了个噱头：“最后的色达之旅！”成群的旅行团最近都去了那里。因此，节假日去色达的人多，造成车票难买、住宿难找。

    我是错开黄金周以后去的，车票还不是很难买。茶店子车站每天早上6点20、6点25、6点30发三班开往色达的大巴直达车，如果买不上这三班的车票，又要赶时间的话，那就只能先买到马尔康，然后从马尔康再买到色达的票。

    从成都到色达有600多公里，在正常路上不堵车的情况下，大约11—12小时可以到达目的地。从我一路坐车观察看，如果沿途不发生意外情况，一般小车完全可以顺利从成都开往色达。当然，这是指经过马尔康到色达的线路，至于其他经过道孚、炉霍到色达是否可走小轿车，我就不知道了。

    经过近12个小时的长距离坐车，下午6点多钟,车子开到一个三岔路口,司机说到了。这里是色达县境内的洛若乡，距离色达县城还有20公里。一条不太宽阔的水泥路通向一个山谷，走了不到几百米，只见两列佛塔分别耸立在路两边，马路上立着一座牌坊，上面写着“色达喇荣五明佛学院”几个金色的汉字。这,就是我要去的地方!人们说的要去色达,不是去色达县城,而是要去这“色达喇荣五明佛学院”！

    这个佛学院的诞生和发展颇具传奇性：

    佛学院所在的这条山谷被称为
喇荣沟。“喇荣”二字，含有一到此地便想出家之意。据说，喇荣沟是藏传佛教中降魔总持金刚手菩萨加持的大密成就光身（虹身）静处，是著名的敦主仁波切第一世修行之圣地。

    1980年，晋美彭措上师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白手起家，苦心经营，创建了一个只有32名学员的小型学经点，这便是佛学院的前身。

    1985年5月19日，色达县批准成立喇荣学经点。1987年，著名的班禅大师题写了“色达喇荣寺五明佛学院”的校名，同时致函色达县政府说：“新龙喇嘛晋美彭措准备在色达喇荣寺筹建一所佛教五明学学校，这是一件好事，在此，我同意并批准建之。希望你们给予应有的协助，使之切实办好。”1993年，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为学院题写了汉文“色达喇荣五明佛学院”的门牌。1997年，四川省宗教局正式批准设立色达喇荣寺五明佛学院。

    据说，佛学院规定：凡来学院长住学法的人，无论藏汉、僧俗，必须遵守三条原则：团结互助、严守戒律、精进于闻思修。佛学院戒律十分严格，男众女众的僧舍泾渭分明，即使是兄妹亲属，彼此也不得互访。

    色达喇荣五明佛学院很快发展成为我国具有广泛影响的藏传佛学院，僧众一下子发展到逾万人以上。其1993年被美国《世界报》称为“世界上最大的佛学院”。

    我大约能够理解为何人们象涌向延安那样奔向一个荒芜的穷山沟的心态：

    中国人的民族信仰经过文革被彻底颠覆和弄混乱了：文革前，大多数国人信奉的是几千年来的儒教思想，信的是鬼神，再加上国家的领导者们信奉的是马克思主义和无神论。整个社会的向上精神和凝聚力还算是很强的。但一场十年文革把孔孟之道和其他宗教全部批臭了，只有马克思主义和无神论一家才被认为是绝对正确。

    但接下来，掌权的马克思主义者们大多利用权力先富了起来，他们根本没有中国儒家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那种美德，随便揭露一个，动辄就是一个贪污几十万，上百万的蛀虫；上亿的也不在少数。无神论使得他们知道，他们没有来世，不会受到鬼神惩罚，于是今世拼命敛财和享乐。

    无神论的教育使没有受到良好教育的穷苦人中的一些人敢于坑蒙拐骗、杀人越货，十几岁的少年杀人练胆，电信诈骗成亿起地发生，便是这些不担心来世受到惩罚的无良人们自然行动。

    许多人开始信汉传佛教，各大寺院都挤满了人，武汉市的归元寺，每年大年初一和初五的凌晨，前往上香的人人山人海，以致那几天全区的交警全体出动，并要设置特别交通标志才行。

    但内地的汉传佛教的商业化使越来越多的人充满疑虑：我的一个最要好的同学，做了一点小生意，几十年来，每年大年夜都到归元寺烧高香，但直到最后，他生意始终没有起色，欠债无数，很早就贫病交加而离开人世。类似的例子，我周围有不少。我一个朋友的有鼻子有眼地说道她的邻居的女儿，几年前出家到一个香火很好的寺院里当了尼姑，几年下来，赚了100多万的香火钱，然后在家人的劝告下又还了俗。

    汉传佛教的商业味和不灵验，使许多思想苦闷人只得另找依托。西洋传来的什么基督教、天主教吸引了一些人，但这个教对不信奉者的不宽容，尤其是人死了后没有了来世，使得中国人觉得心里不踏实、不满足。

    包括我在内的大多中国人都希望有来世。今世受了苦难和折磨，希望来世过得好。今世的恶人作威作福，希望其来世得到报应。

    旅游的发展使大家接触了藏传佛教。讲求智慧、追求做善事，有来世的藏传佛教让人们耳目一新。大家口口相传，于是前往藏区皈依藏传佛教的人像潮水般涌向那里。

    走过牌坊不远，是一个停车场，从这里有公交车送到佛学院。这段距离大约三四公里，一路上山，至少要走四十分钟。这里海拔已经接近4000米，我背着帐篷、锅碗瓢盆炉子，全副重装，走在海拔4000米的上坡路上，应该是比较吃力的。加上天色已晚，又是三元一张的车票，我决定乘车上去。

    车子开出不久，山谷里一大片红色的房子进入人们的眼帘。我在网上曾无数次看到这一大片房子的图片。每次看到，都感到无比震撼。那无数的密密匝匝的小红房子里住满了来自全国各地像圆相那样追求信仰、追求幸福的人们，他们抛弃了家庭、抛弃了大千世界、离开人间，来到这里寻求灵魂的救赎和安定，他们在这里安心今世的清苦和修行，只等来世的好结果。看着眼前的这些红房子，我百感交集，心绪纷乱，不知如何理解和评价这成千上万芸芸众生。

    汽车开到山上的停车场以后，如果住到旁边的扶贫招待所，那只需要走一两百米平路就到了。此前听说那里居住条件很差，（后来我去该招待所问了一下，一个床位至少也得40元）所以在来这里之前，我请圆相帮我在喇荣宾馆定了床位。喇荣宾馆是这里唯一对外接待旅客的旅店，但它非常牛：从不接受电话预定，非得有人到现场订房才算数。喇荣宾馆在一个最高处的地方，紧靠着坛城，从停车场走上去至少要爬20多分钟的山，上升一百多米的海拔。

          我背着重装顺着台阶拾级而上，突然，天空飘起雪花来。朝觐圣地，雪花纷飞来迎，感觉真是清新奇妙。

        喇荣宾馆有六百多个床位，如果是黄金周或者做法会的时候，这里一般是一床难求。今天这里床位还有空余的。有多种床位可供选择：有四人间的架子床40元一个床位，卫生间和洗漱的在外面；还有带卫生间的三人间，240元一间房。我要了一个架子床的床位，只要安全和干净就行。我的房间在四楼，这里已是海拔4100多米，背着重装上四楼，一定要缓慢行走，否则气喘的不行。

        喇荣宾馆里还租住了不少前来修行出家的喇嘛和觉姆。正式批准出家的男的称喇嘛，女的称觉姆；还没正式出家的信徒一般称居士。他们在宾馆的租住费应该便宜很多。

        喇荣宾馆隔壁是一个餐厅，放下行李，我赶紧过去吃晚餐。这里早餐是15元一个人，食物内容包括稀饭、馒头、鸡蛋，一些咸菜，也可要求下面条；中餐、晚餐是20元一个人，有米饭、馒头，大约有几个菜可供任意挑选，但如果来晚了，就没有可供选择的菜了。这个餐厅的菜没有荤菜。听服务员说：整个喇荣佛学院范围内都不许有荤菜经营，这里全部只准吃素。不光只准吃素，整个喇荣佛学院区域也不让抽烟。这两点，我都很习惯，但估计很多人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