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狼头的驮包虽然补好，但缝䃼后的驮包已经失去了旧有的平衡，加之行走在凸凹不平的路上，几经颠簸后，驮包总往后轮上靠，狼头不得不常常动手把驮包扶正一下。我对他说，这绝对不是长久之计，我更担心的是，万一驮包卡进后轮，后果会很严重。我一再向他建议，必须得想法改进一下。今日早上我恰好遇见一个骑车的小姑娘，她单车上的驮包所遇的状况跟狼头一样。聪明的小姑娘用两根木棍斜捆在后架上，阻挡驮包被后轮卡进去的危险。 经过几次苦口婆心的说服，狼头在走了一段路后方始觉悟，觉得我所说的有道理，便在一处废弃的施工工地找到一截木棍，还有两段铁丝，两人合力把木棍绑定在车架上，这回再也不用担心驮包任何出事故。 其间遇到一队从南宁过来的骑友，四个人的队伍，还有一位比较壮实的女孩，她一直跟在队伍的后面，从未拉开过距离。 渐渐地，离开了帕隆重藏布江，朝着长满松林的山里走去。高大茂密的松树覆盖在公路的上空，阳光透过松叶洒在路上斑斑点点。山上间或有几道溪水流下，不觉让我的思绪再次回到了四年前，也就是在这片森林里，也是在一道清流前，那一天是早晨，树林间飘荡着层层白雾，一个穿着绿色盛装的藏族姑娘陪同着家人就着冰冷的山泉用手掬水洗脸，那女孩的皮肤极为白晰娇嫩，细腻瘦小的双手，头戴一顶白花边的绒帽，当用手往脸上擦拭时，动作轻柔，顾盼生姿，俨然一副公主的模样。当时我以为遇到仙子，我停下车盯着那女孩看了好久，而她的家人也穿戴得很是整齐、干净，我后来一直在猜想今日是不是这个女孩出嫁的日子？ 走过那片松林，进入一个小村庄，几栋房子随意洒落在山间，每栋房屋并不相连在一起，但却鸡犬相闻，蓝天白云下的小村落在雪山的环抱中显得格外的安静、闲适，两三条狗懒洋洋地躺在太阳底睡觉，当听见有人经过，连眼皮都懒得眨一下。两排古杉缠绕在国道的上空，绿荫如盖，密不透风。  |
| 渐渐地又听见帕隆藏布的轰鸣的水声了，峡谷在渐渐变窄，路也渐渐在抬升，峡谷对面巍峨的雪山立现眼前，恰好有一群从青藏线自驾到拉萨然后又从拉萨沿着川藏线去成都的苏州退休老年团，他们同样被近在咫尺的雪山所吸引，把车停下来，不停地用相机拍个不休。对于我的到来，他们同样感到惊讶，他们并不比我长多少岁，特别是我这十几天的风餐露宿，劳累失形，使得本来就显老的我一下子老了十几岁，颜容直奔七十岁而去了，更兼每日遭受强烈紫外线的灼烧，本就满脸皱纹的皮肤更显苍老粗黑，脸皮皱得跟秋后的茄子，沟壑连连。还有我这十多天没有刮过的乱糟糟的胡子，都一起堆在这张脸上，实在是惨不忍睹。难怪他们问我年龄，我以实告之，都摇头不信。只道这把年纪还有勇气骑着单车跑川藏线，着实让他们钦佩。 |
| 街道十分整齐，两排藏式的楼房分立在国道两旁，县城被四面的高山包裹着，一座雪山䇄立在小城的西边，雪山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纯白、圣洁，片片白云飘飞在雪山间。 波密，自我进藏以来最为心动的一个县城，她安静、柔美、多情，不怒不争，连汹涌的帕隆藏布江扑进波密的怀抱时也一下子变得很是温顺乖巧。 当我站在波密的街头打电话联系自然的时候，她让我们沿着大街直走，过一座小桥即可看见她，她在桥头等待我们。 我与狼头穿越大街，几乎到了城市的尽头，才看见一座桥，但找不到自然的影子。于是我只好又把电话打过去，她又说是左边进去的大桥边。我与狼头只好掉过头去，并让自然在街边等候。所幸县城不大，一会就见到了她，如果城市大一点，以自然这种毫无方向感的人来说，估计得把我们引到珠峰去。 自然一见面就朝我俩诉苦，她说，中午两点多她才到波密，因为路不好走，车子开得很慢，到县城后，藏族小青年就把她带到了波密唯一的一家自行车修理店，在店里花了六十元换了一块刹车的碟片，最后又花了三十元还把那个该死的撑脚给彻底换了，换的是那种能固定在两根铝架上的撑脚，今天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独自在街头草草吃过午饭后便开始寻客栈，先找到几家，不是价格高，就是没热水洗澡，还去了一家青旅，住宿条件都很好，东西都搬进去了。老板突然对他们说，今晚青旅的客人都得搬走，因为警察不允许这家旅店住人，大家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好退出来，来自大街上，恰好遇到新疆的那几位骑友，他们用手机在网上搜了一遍，才来到了这家客栈。 我与狼头齐声骂道，真笨，我们一路进来看见的全是客栈。自然听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便把我们带到了桥上。 走过桥头，公路分岔成两条路，往左是一条简易只铺着石子的便道，向右转弯却是一条主道，从路牌上看我才知道，这条是通往墨脱的公路。我喊住自然，告诉她明天早上可以从这里搭车去墨脱。前来西藏之前，自然一直嚷嚷着要去墨脱看看。墨脱县是个与世隔绝的偏僻县城，由于地形复杂，地势险要，直到2014年才通公路，是全国最晚通公路的县城。且新修的公路无法铺上水泥，只是开挖出一条仅能使车辆通行的沙石路，因这段路泥石流、塌方、山崩频发，经常是刚开通的路的前面被抢通，后面进来的路又被泥石流给堵塞了。 墨脱与印度接壤，是靠近边境的地区之一，凡事要进入墨脱县的人，都得持公安部门开具的边防通行证方可进入，我们三人在来西藏之前就早已在当地公安局办理好。正由于墨脱县的交通不便，使得该地区完整地保持着最原始的森林、建筑、人情风貌，还有当地人古老的习俗。近两年，随着公路的开通，去墨脱旅行的人可谓是趋之若鹜。 自然听我一这么说，倒真的勾起了她的极大的兴致，因为她一直就打算去墨脱看看，所以她极力鼓动着我与狼头跟着她一块明早去墨脱。我们当场否定了她的这个想法，因为去墨脱来回四五天。只希望她另约人去墨脱，回来后搭车去追赶我们。自然找不到同伴当然也不敢去墨脱，但却对此耿耿于怀，念念不已。 说话间，自然把我们领进了客栈的接待间，有五六位年轻的男女骑友在另一个房间正自己动手在准备晚饭，这时一个瘦小文静的女孩走过来，把我们的身份证号码登记在一个本子上，然后把我们带到后面一栋带院子的楼房里，让我们自己去挑房间。 没想到在此又遇到新疆那对父子俩以及他们的同伴，这段日子在路上几乎每天相伴而行，此时见到如亲人一般。他们早已安顿好，此刻正坐在院子的一把长摇椅上喝茶呢。 我们的房间早就住有了人，只剩下三个上铺，我与狼头各自爬上去，把手机、相机充好电，便出来跟大伙坐在小院子里聊天，不觉已快黄昏的七点，太阳还高高地挂在西边雪山的上空。该去吃晚饭了，中午只在松宗乡吃了点干粮，肚中早已空空如也。 自然又跟着我们俩走过那座桥来到大街上，找到一家名为“崃川饭店”的川味馆坐了下来，饭店是一对四川小夫妻开的。一会，菜上来了，自然在我们到达波密前刚吃的晚饭，所以我与狼头吃了起来。临走时，自然非得请我们的客，抢着把帐结付了。她的这一举动似乎有点反常，难道预示着什么？反正觉得怪怪的，而她又什么话也没有说。 饭后，自然建议去县城走一走，看一看。时间还早，于是三人沿着长街逛了起来。 黄昏中的县城依然很安静，大街上的游人三三两两，游客不多，各种商店的大门开着，但很少见到客人。自然正说着一路上怎么没见过藏民养猪，说时迟那时快，两头鬃毛既粗且长的藏香猪正若无其事、气定神闲地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如入无人之境。三人对此情景忍不住都笑出声来。古人有诗云：夕阳芳草见游猪。眼前的场景却是：夕阳大街藏香猪。 |
| 当我们赶到客栈时，新疆骑友俩父子以及他的队友正在打点行装，一边忙碌的父亲告诉我，本来他是准备一路骑到拉萨去的，可是今天接到公司打来的电话，说公里有急事，只有等他到了才能处理，无论如何五天之内得赶回去。从波密到拉萨还有好几百公里，骑过去已经是不可能，只有搭车先到八一镇，再往拉萨骑，真是遗憾啊？好不容易下了这么大的决心，走了一大半，快到拉萨了，还要搭车去。本来是决定今晚在波密住一晚，明日早上再去搭车，巧的是他在吃晚饭的时候有个开车的师傅说今晚要赶到八一镇去，他便上前问起能否搭几辆单车过去？司机师傅正愁这一路上没个伴，便随口答应下来，两人一拍即合，以每人50元的低价成交。 我想起今日自然从松宗村搭车到波密，一百公里左右，却花了280元，而从波密至八一镇有三百公里左右的路程，每个人才收50元，各人只是出了点油钱。 我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汉子，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失落与不甘，但却又无奈何，都是俗世中人，又哪能不为俗事所羁绊呢？ 大凡走在川藏线的人，他们都希望一路骑车到拉萨，都有一种朝圣般的虔诚，都不希望留下遗憾，希望用自己的脚步一寸寸丈量到圣城拉萨。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自然决定跟他们一同搭车去八一镇，也许是今日车子坏在了半路影响了她一路昂扬的斗志。之前的几次搭车，自然都抱有极大的抵触，每一次搭车，她都得抱怨几天，每每这种时候我跟狼头只在一旁装聋作哑，不好说什么。 一会，围墙外传来汽车喇叭的叫声，新疆骑友提着包往外走，我跟狼头急忙帮助自然收拾行李，一人提车，一人提包也跟着出去。 停在院子外面的是一辆中巴车，一位微胖魁梧的中年藏族司机，稍黑的脸上一团和气地在帮忙把单车拽到车顶上去，用粗麻绳捆绑固定。车顶上只能装三台车，我把自然单车的前轮卸掉塞进车厢里，这个时候且不去论碰掉油漆什么的了，只管装进去。 临开车前，新疆骑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对我说，大家有缘相识一场，他叫肖军，随时欢迎去新疆玩，到时请客。还说，到了新疆就是到了他的地盘上。我答应他，如果我们去新疆一定去找他。 当他们坐进车厢内再次与之话别时，看见车厢里还坐着一个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她也是搭这辆车去八一，因为她家在那里。 在声声珍重中挥手告别，这时太阳已经下山，在一缕寒风中我们俩望着汽车绝尘而去。 我与狼头回到小院内，刚刚热闹的小院子一下子变得很是空旷与安静。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我们俩洗了一个澡，然后烧了一壶水，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慢慢地端起手中的水喝着，慢长的旅途只有用一杯白开水替代茶了。 今日是农历六月的十二日，月亮早早升上了天空。好一轮明月，许多年没有见过如此明净的月亮了，波密的月光跟我小时候在老家见到的月亮一样清晰透亮。坐了一会，凉风渐起，虽然是在夏天天晴的日子，还是感觉阵阵寒冷，两人起身躺在大厅里落满灰尘的沙发上，开始写日记。 晚上的十点多钟，住在这里的骑车陆陆续续回来了，是一群年轻人，还有两个小姑娘，她们端着洗漱用具去了卫生间，对于我们这两个后来者不闻不问。 快十一点的时候，又进来一个中年人，他是来收房费的，并问起另一间大房子里的那几个客人的行踪，我知道他问的是那几个新疆骑友，且对他以实相告。在他转身之际狼头突然对他说，老板，这么晚了不会再有客人来了吧，我们可不可以住在那间大点的房间？你看我们这里有一个老人家（指着我），住在上铺，爬上爬下的不安全。老板看了我一眼，毫无迟疑地点头答应。 新疆骑友他们所住的房间是席梦丝床，不是上下铺，既干净又舒服，每个床位是40元，而我们只是交了30元房费，老板也没开口要我们多交十块钱就走了。 一会，我质问狼头，我有那么老了吗？拿我说事。狼头一脸坏笑，说，计策，计策，你懂吗？把你推出去，一下为我们俩节省了20块钱，你就偷着乐吧。 于是我与狼头快速回到原来那间多人间的上铺把东西搬出来，扔在这间大房子里，然后躺在软软的大床上，别提有多惬意。 半夜两点多，我一觉醒来，独自披衣走进小院子里，望着西边，只见明月西斜，紧紧地贴在雪山的山顶，雪山、月亮交相辉映，好圆好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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