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印象
去年一月,我又一次到新疆,这次是因为在坐巴基斯坦的夜间火车时被人迷晕,抢去身上财物,逼不得已地要在前往伊朗的路上折返中国,就这样狼狈地拿着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发出的旅行档,在飞机上看到白茫茫的山脉,那到底是天山还是崑仑山山脉?我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我知道我抵抗不了北疆寒冷的天气,所以老早就订了翌日的机票,飞回气候较温和的内地去。 我总是以一个过客的身份到新疆,除了在朋友婚礼那天的记忆之外,我努力地回想,也想不起我在新疆得到些什么。但这回到新疆,是我在旅途上,嫌倦了其他旅行方式的情况下,随心地想到要去新疆,这次应该才算是真正入疆吧! 这是一个香港青年与一头小黑驴一起旅行游历的故事。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路线地图 全程約一千四百公里,耗時75天。 視頻 小弟的微博:翹_阿Q |
好开始 来到南疆大城库尔勒,住上这里唯一的青年旅馆,把大包放好之后,我走到前台,第一句就问大姐:「在库尔勒有卖毛驴吗?」大姐一脸疑惑,可能她以为自己听错,便问:「什么?毛驴?」我点头示意,再说自己想拉着一头毛驴去旅行,大姐听到之后几乎笑翻了,但仍告诉我,她会问一下老板,他刚好开车送客人去库车游玩,要过两天才回来。 我漫无目的,就跟一个自驾游旅客,坐便车去看博斯腾湖,站在金黄色的沙滩上,脚底下踩着柔柔细沙,沙子比起香港的什么咖啡湾黄金海岸细绵得多,水也是澄澈得多,看着其他游人在沙滩上遛狗,你追我逐,脱光上身躺着晒太阳,我在问自己,这是时空转移吗?在干旱的新疆怎么可能会有阳光与海滩?真没想到新疆可以给我空间转移的感觉。 在新疆的沙滩 回到旅馆,大姐在我面前打电话给老板,说有个香港人来这里要买一只驴旅行,我从大姐手中接来话筒,他姓李,我都叫他李老板,我本以为他一定会说很多想要劝阻我的说话,比如说驴走得慢,新疆这么大,这样走不动的,又或说你照顾不了一只驴,牠饿死渴死了怎么办之类等等让人泄气的话,但他竟然很兴奋的问我,「你是怎么想到这样旅行的?」,「那来的创意啊?」最重要的是我们约好了在星期日,一星期一次的巴扎日(巴扎意谓集市),他会叫上一位养过驴的亲戚一同前行,在畜牧市场选购一只好驴。 |
与驴结缘 记得那天是8月21日,这天很重要,因为我即将要买(其实我很讨厌这样说,谁人会说自己买一个朋友,朋友那能买回来)一只毛驴,一起并肩去旅行。
李老板开车,把我和其他想一起凑热闹的旅馆客人载上,前往畜牧市场,市场的门口挤满着维吾尔族人,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个小铁笼,内里困着一只小鸽子,是卖鸽子的,而有一小部分小贩,不用铁笼,把鸽子塞在手袖里,只见鸽头突出来四处张望,特别好玩。起初听说维吾尔人不吃鸽子,后来在维吾尔餐厅里看到餐牌有炸鸽子一菜式(大慨跟广东人的烧乳鸽是一样的吧?),就知道他们不只是买来当信鸽和观赏鸽。
穿过熙来攘往的人群,走到畜牧市场之内,这里卖牛的会在一圈,卖羊的又在一圈,换言之卖驴的也自然在一块儿,现场大约只有十多头驴让卖,其中已经有不下十只给同一个人买下,牠们都被栓在一起,买家是一个汉族女人,肯定是***开驴肉店,每个星期都来买驴去宰,我早听说过维族人不吃驴肉,那时候虽然我还没买到驴,但早已经心里发誓,一定不会把自己的驴交到汉人手里!毛驴都给买光了,只剩下瘦小的一头,和一对母子让我挑,这可以说是没的挑吧...在万念俱灰之际,一个维族老乡邀请我们去他家选驴,也总算给我一点希望。
畜牧市場
毛驴母子
巴扎老人
老乡家前放养着三只毛驴,马路旁的空地上堆放了一些垃圾,骤眼看去像一个小型垃圾场,牠们就在垃圾堆里找吃的,说实话那刻我顿时无语兼失望,我老远走来只看到三只瘦驴...李老板的亲戚走去看其中一只毛驴,用手挤一下驴的下巴,毛驴就张嘴了,他看一看牙齿,就知道毛驴是四岁,接着又走远一点观察毛驴,轻微地点着头好像挺满意的样子,然后对我们说,「这只毛驴四支有力,表现精神活泼,就是瘦了一点,也可以了啊。」既然专家都说行,我就去问价钱,开始卖家开价两千五,经过一番努力讲价后,两千元成交,就这样我拉着我的新同伴,有点不知所措... |
第一次钉掌 从卖家手上接上缰绳,就表示这头驴的起居饮食也交托我负责,拉着毛驴的我显得有点不知所措,试问像我这样出生在大城市的人,有几个曾见过驴?我从没有养过比猫大的动物,甚至连大一点的狗都会让我生厌,没想到我现在却在养一头身型比我大的毛驴,幸好牠还算听话,只要我拉着牠走,牠一定会紧随我屁股之后。
卖家的住处距离李老板亲戚的家没很远,要将毛驴拉过去,寄养两日,好让我学习毛驴的习性和跟牠培养感情,好歹也要让牠知道自己已经被转让,而我就是牠的新主人吧。但拉牠过去之前,要先替牠钉掌,即是像马一样钉上蹄铁,没多远就有一家人做这门生意,以前的街道都是土路,现在的路都是让汽车走的,全铺上柏油,而钉掌就像人穿的鞋子一样,用于保护毛驴的四蹄,于是我的毛驴就被綑绑在铁架子上吊起来,钉上牠一生中第一副蹄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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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交通工具 一开始想到与驴同行的时候,构思毛驴驮载我的行李,而我拉着牠行走旅行,但其实有速度和效率的做法,就是拉驴车,早在汉代,已经有商贾以驴作运输工具,来往古丝绸之路,现在更何况可以装上四条轮胎,我喜欢这样原始的旅行方式,幻想自己就是古时商旅的其中一员,翻过群山,穿过戈壁滩,光是想像已经让自己血脉沸腾。
刚好李老板亲戚家有一台老驴车,有十年历史,有别于其他维族驴车,那是铁架子的,而维族人一般都用木头车,因为他家现在已经引入拖拉机,早已经不用驴拉车了,现在家里唯一的驴是用于犁田而已,他说:「以前小时候家里要运蔬菜到城里去卖,都是用驴车运输,每趟都可以拉五百公斤,把菜往驴车上摆好,坐在车上驴就会跑,菜卖光之后,一样坐在驴车上,驴就会自己记得路回家,有时候在驴车上睡着,一觉醒来就见到自家大门了。」他一脸回味就在跟我讲,这就是拖拉机和毛驴车之间的区别,不是在速度和效率上的分别,而是在感情上,打死我都不会相信,如果要他回忆用拖拉机运菜时的情形,脸上会流露同样的真挚感情。
李老板的亲戚陪我第一次在他家附近试行
于是我把旧驴车买下来,还花时间去装扮一下,刷上新漆,在四角焊接钢枝,打算做一个防晒篷。
在翻新的驴车
我的小驴 |
起名:Pierre 话说有一天,旅馆来了一对中法情侣,他们有兴趣去探望我的毛驴,那法国人一见我的毛驴,劈头第一句就问毛驴叫什么名字,我看着他红腮绿眼的样子,不加思索地说出一个法文名,亦是我大脑里仅有的法语,我只会Bonjour和Pierre,总不能叫牠Bonjour吧,所以我的毛驴从此有了一个洋气的名字,「牠」亦变成了「他」,他是我的同伴。
在翻新驴车的时候,发觉Pierre好像有点问题,不吃不喝坐在地上,听说驴跟马一样,身体状况好的话不会盘坐,牠们就算在晚上睡觉时也是站起来的,有时会见他的头会搁在地上,双眼快要合上,好像不会再张开似的,这样的状况维持了接近一个下午,糟了!是不是那卖家把一只病驴卖给我呢?
垂头丧气
左面的那位老乡(在新疆,各族都会称异族人叫老乡,维人称汉人也一样)家里也有养驴,毕竟Pierre也是维族人的驴,跟汉人养的不一样,所以我向他讨教怎么去养好一只毛驴,他带我去买了十公斤苞谷(晒干了的玉米粒)和干草,教我把两种饲料混起来,让Pierre吃。
我心里浮现了这个最差的想法,所以我立刻打电话找兽医,在我抱着Pierre的头在担心忧的时候,一个维族妇人手抱婴儿走过来,那婴儿头顶戴上一顶小白帽,用毛线编成,应该是妇女自己手工编成的,她拿了一些苞谷(晒干了的玉米粒),放进小白帽里,让Pierre吃,没想到Pierre果然张口吃,接着妇女把那顶沾了Pierre唾液的小白帽当成毛巾一样,往婴儿的头上刷,Pierre也站起来了,走去我一早为他准备好的饲料盆前,大口大口的吃...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这是维族人其中一个传统吗?后来李老板的亲戚告诉我,Pierre应该是吃了别人喂的绿豆粥,肚子不舒服而已,那时候我在想,我在城里连Pierre的饮食都没有照顾好,之后在荒郊野外该怎么办?怎么办!
恢复生气 |
开始旅程 出发当天是8月23号,早上去超市选购柴米油盐等日常生活用品,之后李老板带我去买修车和补胎工具,这样就足够耗时到下午,接着再把我送到他在郊外的亲戚家迎接Pierre,准备开始旅程。
我的随身物品都在旅馆,所以我必须先驾驴车进城,收拾好行装上车,才可以离开库尔勒。在城里驾驴车是一件尴尬事,首先路人投来的目光就已经很奇怪,特别是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所有过路行人的焦点都会集中在我们身上,总不能横冲直撞,驴车也是车,当然也要遵守交通规则。遇到街道保洁人员时就更尴尬,一方面是有法规定驴车不能进城,自己理亏在先自然尴尬,另一方面是我能控制车,但不能控制Pierre在什么时候大小二便,我在进城后心里就不断祈祷,恳请Pierre不要在城里拉屎拉尿,弄脏街道破坏市容的话我会十分不好意思的...
大红色的防晒篷使驴车变成新婚用的花车一样,我承认买布时我没有要求样式,只要求防水和防晒。
收好行李后,跟老板和其他客人合影后,我们便要出发,我计划先到乌鲁木齐探望朋友,然后折返巴音布鲁克大草原,南下库车,再朝西往喀什前进。但事实又一次证明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坐在驴车上 |
新疆三宝 出发前曾听几家有养过驴的人说,我的驴以前一天可以走五十公里,根本没问题!又有人说走九十公里都能行,更有甚者会说自己的驴一天走一百五十公里...第一日旅程大约在下午四时多左右出发,走到九点左右结束,你知道我们走了多少公里吗?只有约莫十五公里左右...跟普通人的脚程差不多,甚至更慢。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Pierre会走得那么慢呢?因为载得过重?Pierre太瘦太弱?或是我还没学会赶驴?应该不会是过重的原因,我记得李老板的亲戚说过,驴车上放五百公斤的蔬菜毛驴也拉得动,我个人体重加上所有行李肯定不会超过两百公斤,所以我只好把这问题归咎于Pierre太瘦和我不懂赶驴技巧吧。
新疆有三宝,一是蚊子,二是变化莫测的天气,三是强风。记得那天我在戈壁滩上扎营(其实我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戈壁滩上扎营),半夜睡觉的时候风吹得把帐篷的其中一面压下来,幸好帐篷品质好,支架没有被吹断,早上起来时风继续吹,不忍远离,收帐篷时狼狈不堪,帐篷的外层被吹飞了,幸好被一株沙棘卡住了,而我那时好像看到Pierre在偷笑,似在耻笑我手脚笨拙。
出发后,依然吹着强风,而且越吹越烈,Pierre的脚步有点不稳,我头顶上的防晒篷被吹得呼呼作响,驴砫ao伎煲夥闪耍∥铱刂撇蛔Pierre,他快要走到路中间去,这时路上开来一辆大货车,幸好车速不快,来得及煞车,不然我们都会被撞飞,防晒篷都已经给吹烂了,我索性把防晒篷除掉,留下四条钢支在强风下继续挺立,驴车看上来更可笑,但可能是因为防晒篷挡风的关系,除掉之后Pierre可以继续靠在路边走直线,缓缓地爬坡(从库尔勒出发后基本上是爬坡,到乌鲁木齐的话要翻过海拔四千多米胜利达板和天山一号冰川)。
我拍了大量差不多构图的照片,只是背景不一样而已,这次可以看到我的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