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的那几天,我总觉得随便哪个时段都有震幅不同的余震,仍旧没能安稳入睡,小陶说:“余震仍在,但没你形容得那么多,你一定出现幻觉了。”晚上吃自助餐,我盯着杯子里的水,当我觉得有震感的时刻,水面并没有任何细微波动,也就是说,我的触觉失灵了。从此我随身携带一瓶水,摆在近距离的平面上,观察水面情况,来和我的主观感受作比较,结论是,我无法信赖我自己的感官了,即使自我感觉强烈摇晃,八九成概率,瓶子里的水还是一动不动。 又一晚就餐,我吃着吃着,眼泪掉了下来,小陶问:“在中转站等下一班直升机的时候,我们看到那么多外国游客或喜极而泣、或相拥哭泣,你说‘作为幸存者,为什么要哀嚎?真正想哭的人,都已经没有机会掉眼泪了,’我觉得你特别地冷静,怎么这会儿情绪化起来了?”我说:“这两天,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感觉自己的大脑有意回避了什么,我刚刚想明白,问题在哪里。你记不记得,中转站,我们两人兜了一圈,包括简陋的医疗点,连一张我们熟悉的面孔都没有看到,当时我不敢去细想这背后的事实是什么。我们中国人有成语,讲‘一面之缘’、讲‘阴阳相隔’,偶然的相遇与永恒的再见,我怎么觉得有点承受不了这种戏剧化呢?”小陶顿了顿,说:“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好好珍惜那些会为我们掉眼泪的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