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材削瘦的老头,身后跟随着两位体型健硕的男人,表情威严的三人伫立在路中央,这老头头戴一顶中灰色牛仔帽,外衣为一件合领式橄榄色双排金色金属钮扣、涤卡面料的外套(与89式警服有些肖似),内着一件羊毛衫,打底的是一件皱巴巴的浅蓝色衬衣,下半身是一条与上身不搭调的牛仔裤、一双潮流前沿的浅黄色胶鞋。 “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老头声色俱厉地对我和绿茶呵斥道。 “今天从雪洼龙骑过来的。”我答曰 “我是问你们是从凉山冕宁还是从康定那边过来的。” “额~~~,雅江那边过来的,也算是康定方向吧,汤古进入九龙县的。”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从冕宁过来的,反正你们不能从这里经过,马上给我返回,从康定那边走出去。”老头用不用质疑的口吻说道。 “大哥,我们真不是从凉山冕宁过来的,你看,我们只有甘孜州的行程码!”我用谄媚的口吻对他说道。 视若无睹老头将我的话置若罔闻“立马朝山下走,不能再继续往前,我可不管这些东西。” “我们都有连续三天的24小时核酸阴性证明,前些天我就和你们纳布厂的那位朋友说好了,与疫情防控的相关证明资料我早就提前发给他了。” “嗯,那给我看看,这个人是不是我村的。”老头一脸警觉的对我说道。 我翻出微信,将手机递给他查看,“你们两个过来看看,这个人是谁?好大的胆子,疫情当下还敢接待携带病毒的外地人”口沫横飞的老头怒不可遏地说道,身旁的两个男人凑在手机前端量一番,异口同声地对老头说就是某某人。 “你们给他打电话,要让他明白这么做将会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老头用坚定的不得违误的口吻对他俩说道。 我见以上对策并不奏效,于是胁肩低眉地对他说:“昨天雪洼龙的某SJ都准许我们经纳布厂去石棉那边了。” “是镇上的那位SJ同意的。”老头将信将疑地问道。 我对他大致描绘了SJ的相貌特征之后,他摸出手机给这位SJ打通了电话,惶惶不安的我心里不禁想到:当时SJ对于我们穿越九石公路的行程并没有异议,再且我们的各类疫情防控的证明都是齐备的,此时只要他对老头说同意两个字,那对于大山南麓雪洼龙地界的忧虑自然消除了。 然则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头挂掉电话对我大声说道:“我刚才向SJ了解过情况了,当时他只是同意你们在雪洼龙住宿(我们在雪洼龙住宿,其最终目的必定是走九石公路,因为雪洼龙除去县城过来的道,只有这条路通往外界,路人皆知的道理,然而他们却如此这般揣着明白装糊涂),并没有同意你们到纳布厂这里来。” “老哥呀,我们真不是从凉山冕宁过来的,你不信我给你看我们这些天的消费记录,上边都有每天所经过的地点。”黔驴技穷的我用央求口吻对老头说道。 “我什么也不看,反正你们不能从这里通过,只能往回走!”冥顽不灵的老头疾言厉色地说道。 接着现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原路返回康定就得走回头路,得花费一周左右的时间才能走出甘孜州,而走纳布厂只需最多两天的时间,就能抵达山那边面的雅安市石棉县。 “你们要是胆敢一意孤行,我就打电话让洪坝乡的警察过来抓你们。”老头说完这句恫吓的话,钻进了路边的小木屋。 见此状况我走到小屋门口,挨着长凳上那位中年男人坐下来:“大哥,你看我们出门在外也挺不容易的,相关证明我们都是有的,你看你能不能………”还未等我把话说话,中年男人便起身对我悄悄地说:“没办法,这里他说了算,他是我们村的支书。”随后也走进了小木屋。 |
面对着这帮蛮横无理的人,毅然决然当机立断,示意绿茶骑车继续朝着山里前进,满腔义愤的我不禁如是想到:疫情防控的各项规定,上至省里的、下至州里、县里的,我们没有一条是不符合规定,结果还是被这些有权势的人层层加码,本该以科学防疫的精神来防控疫情,然而到头来却成了独裁般的武断专横。权利一旦被滥用,一旦被像这位专横跋扈冥顽不灵的朋友所拥有,想想其后果真是令人不寒而栗,尽管让警察来抓老夫吧,我倒要看看我究竟是犯了哪一条**的法令! 骑上一座小山坡,见着在此等待的五地主,“他们追上来没有哦?”气喘吁吁的绿茶停下车来惊惶失色地说道。延颈鹤望的我朝着河谷里那条来时蜿蜒起伏的水泥路张望片晌:“没什么动静,我们继续朝着纳布厂走吧,马德,让我们退回康定,说的倒是容易,那老头以为烧汽油的汽车呀,这可是烧骨油的自行车呢,豁出去了,目前这种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要是支书他们开车过来堵截,不让我们继续朝前边走可怎么办呀!”队友忧心忡忡地嘀咕道。 “你们两个尽管骑吧,我来想想办法。”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逃离检查站,两侧幽暗的森林朝中间收紧,湍急的溪流哗啦的声响越发急促,意味着海拔高度如同当下紧张的局势,悄然中发生着急剧的充满未知的变化。一面费劲地蹬着自行车,一面冥思苦想用什么计谋来对付村委会这帮荒唐之人,思来想去最终想到一个降维打击的计策:首先坚定不移地坚持基本路线不动摇,要是他们胆敢阻挠我们前进,先由五地主出面与之撕破脸皮,待胡搅蛮缠一通后再见机行事,要是方法凑效那就别再理会各行其道,要是他们依然穷追猛打誓不罢休,那五地主择机捂住胸口洋装发病,面部表情丰富定要显得极其痛苦不堪难以忍受,不得让对方看出一丝破绽,这时有着医药从业经验的绿茶粉墨登场,手忙脚乱地从驮包里翻出速效救心丸(实为消食片)对五地主喂服,并苦口婆心地嘱托务必保持心平静气,万万不可再生怒气,再加入适量的心脑血管系统的医学术语,这场戏定要演的声情并茂入木三分,方能使对方不起猜疑之心。 |
本帖最后由 不能没有谁 于 2023-4-9 17:17 编辑 然而我的担忧与臆想似乎是杞天之虑,道路两旁树林中不时矗立着藏式民居,从卫星地图数据来看将要抵达纳布厂了,手机也有了微弱的信号,赶紧与之前联系过的纳布厂民居接待的朋友通电话。愤慨而沮丧的他告知我,支书责令他不得接待我们一行人,心中毫无波澜的我心平气和地对他说,待会让他带我们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一些今晚所需的物资,这位素未谋面的朋友随即应诺下来。 在离纳布厂一公里的位置,黯淡的暮色中隐约瞧见路中央有个什么物体,待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双手后握两脚分开,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地伫立在路上的男人。表情庄重的他掷地有声地说道:“我是纳布厂的村**,村支书委派我前来与你们交涉,容不得你们踏进村子半步,疫情当下为了人民群众的安危,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举,还望你们几位配合我的工作。” 望着这位正气凛然以人民的名义恪尽职守的陌路人,让我不禁想起这句名言:“zf的一切权力都是人民赋予的,一切属于人民,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一切归功于人民……”那当下悲凉境遇的这三个无辜的人不属于人民?嗨~~~忘性真差!我们那是什么人民,只不过是代表邪恶的病毒罢了! |
古人有训——“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此时的我也深知,是非善恶已是百口难辩,温和地对他说我们听从安排不会进村,唯一的要求就是待会让他帮忙去村里小卖部买一些泡面、饮料以及一瓶白酒,充作今晚和明天的路餐。原以为事情棘手费时,或许他早已想好了诸多对策、应对的语句,未料到竟然不战而胜,他顿了顿立马答允下来。 不久来到岔路口,直行过桥为进村的水泥路,依稀能望见山岗上藏寨的影踪,右边这条坑洼不平的土路是为翻山越岭的穿越小径,落魄的三人站在桥头,痴痴地凝望着衣食无忧的村子,心中却苦思冥想着今夜挡风遮雨的去处。村**拿着我给的一百块钱进村买物资,不一会儿他提着一个硕大的饲料口袋,找回六块钱后对我逐一核对物品的数量和价格,连忙让他别如此这般事无巨细事必躬亲。 “领导谢谢了,这些食物足够我们这两天所需了,你看这天也快黑了,能不能麻烦你再帮个忙,为我们寻个牛棚羊圈,晚上得生堆火才行,你也知道这高原地区一到了晚上气温很低的。” 我恳切地对他说道。 “你们没有和之前答应接待你们哪个人联系吗?”他惊讶不已。 “联系了,他说村里不允许和我们接触。” “你们没带帐篷?” “没有,不过有睡袋,天马上就要黑了,你帮忙找个棚子就行了!” 接着我们踏上了这条陡直的土路,为了应付上边的人,我们一行人活像是古时被差役押解去往边疆流放的囚徒,他用手机对着在渐浓的暮色中疲乏不堪蹒跚而行的我们拍摄着,以证明把病毒携带者赶出了雪洼龙,完成了上级下达的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
此地离牧场最近的牛棚有近两公里的距离,道路崎岖只能费劲地推行。“拐过前边的那片森林,一直到山那边60公里外的洪坝乡都不会再有手机信号,对了,这里已经属于贡嘎山自然保护区的范畴,你们晚上用火可不能在露天,会被遥感卫星监测到的。”村**在身后叮嘱道。 或许出于对我们今晚的人身安全考虑,又或是内心那一丝被善良激起的怜悯之心,村**最终改变了想法,与民居接待的那位朋友一同协商,决定由民宿朋友为我们免费提供帐篷、地垫,今晚就在前边临河的那片森林里扎营。天完全黑了,幽暗静寂的森林夜风四起寒气袭人,倏地,河对岸闪现出一缕忽明忽暗的亮光,在密密匝匝阴森可怖的密林之中甚是打眼,令人不寒而栗。 “他来了。” “民宿的朋友吗?怎么走这条荒路?”我疑惑不解。 “不敢走大路,万一被村里的人看见,转身告诉了支书,那可怎么了得。” 前些天就通过微信与之取得联系的民宿哥,双肩上背篼里满载着沉甸甸的物资,寡言少语的他和村**携手搭建帐篷,不时扭过头用充满质朴的神情对我说:“让你们受此委屈实属无奈之举,支书对全村人广而告之,你们要是谁敢与那骑自行车的外地人,有超过一米的近距离接触,那就得连续三天去镇上进行核酸检测。六十多公里的山路,每天都得赶在九点到雪洼龙,上有老下有小,谁能经得起这折腾呀!”手电刺眼的光芒照亮了他那张写满无奈而又不失热忱的脸庞。 帐篷搭建完毕赶紧让两位友善的朋友归家,为了我们这点破事大家都还饿着肚子呢,两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横跨在溪流之上的那座独木便桥,佝偻着身子穿行在灌木丛生的密林,渐渐地消失在弥漫着乳白色淡淡夜雾的森林。 |
2022骑行记(16)——踏上荒野之路逃离蒙昧之人 【终章】 纳布厂3663—21KM—垭口4763—36KM—洪坝乡2140—21KM—猛种村1150—6KM—蟹螺乡1168—11KM—安顺场894 【95KM】 昨夜里待二位友善的朋友离去后,借着清冷撩人的月色,踏着噼啪作响的枯枝去小溪打水泡面条,村**真是生怕把我们饿着了,除去六盒泡面外,人均四根硕大的火腿肠、一袋蛋黄派,外加六瓶各式饮料。火腿肠掰成几截泡在面里,“呼呼”吃上几口酸辣的方便面,咂上一口浓烈的江津白酒,柔和的月光穿过稀疏的枝叶,投下摇曳细碎斑驳陆离的光影,习习晚风拂过树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两位姐姐吃完泡面钻进帐篷歇息去了,自斟自酌的我蹲在树影婆娑的林地里,约摸才喝了二两酒,周遭逼人的寒气袭扰全身,手脚冰凉后背透凉也只得钻入睡袋,伴着汩汩流动的溪流声,迷迷糊糊闭眼睡去了。 |
清晨林中鸟儿的聒噪声将筋骨疲乏的我叫醒,清冽甘甜的溪水泡上一壶清香淡雅的素茶,吃完泡面将帐篷收纳地垫叠好。民宿朋友矫健的身影,像是一位身姿敏捷的侠客在对岸密林中忽闪忽现,背篓里捡出来九个热乎乎的鸡蛋,半蹲在地上动作疾快地将扎营的物资放进背篓:“为了不使村里人起疑心,没办法送你们一程了,这六十来公里的山路很不好走,一路上都没有网络信号,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呀!我以前也经常帮助那些被困的穿越车队,人嘛,就该做多一些善事!到了洪坝记得发个消息!”在他即将起身离去之时,我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张毛爷爷强塞给他,多余的饮料、火腿肠以及大半瓶白酒也让他一并带回家。他环顾四周确认再三垃圾都已清除,用手抚了抚昨夜压实的那块枯叶地,急匆匆背上背篼头也不回地跨过湍急的溪流,眨眼间消失在视野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