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90年7月11日——1990年8月25日，21岁王者鲲骑自行车从吉林长春到甘肃天水《你从哪儿来》第四篇 海 这是一望无垠的大海，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平静而安详。在这样平淡的日子，映照出头顶的天空，它真理的面容。阳光从天而降穿透海水，无数碎片裂开，成为浪花缓缓上升，摈弃黑夜和谎言，在粉碎中孕育新的生命。 海啊，不羁的浪花，化作无数狂奔的烈马，呼啸着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透明的鬃毛根根直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把把的利剑，扑喇喇抖动，剑花白茫茫缠绕在一起，远远望去，又像雨夜中的闪电，炫人眼睛。 它们渐渐跑近了，身体挨着身体，头不停地转动。它们簇拥着，相互注视，像注视许多年前的恋人。渐渐地它们熔合为一体，成为一匹高大雄健的蓝色马缓缓走动着。。。。。。 瓣瓣浮游的阳光，如被遗忘的孩子，闪着金色的光芒，在互相追逐着，慢慢长大，和那匹马一样，成为一个整体，一个和水一样透明的孩子。 这是新的一天，世界苏醒的一天，孩子站在海水中，等待缓缓走近的蓝马。 “无恨，无爱，源于水，归于水。”孩子自言自语着，跨上马背，注视大地，像注视一片陌生的国土，然后他催动马儿向前走动。隐隐的鼓声响起，像孩子说过的话，在头顶盘旋飞舞，又默默消逝。不多久，更加密集的鼓声又响起来，伴随高亢的呼喊，匆匆的脚步和渐渐清晰的身影。他们在马儿和孩子的周围簇拥着，一边唱歌一边跳舞，无数手臂笔直地举起，随着节奏变换方向。 于是，马儿快速奔跑起来，箭一般向前急射，孩子双腿紧紧挟住马腹，身子贴在马背上，一只手挥舞着：走啊，走啊！ 刹那间大地颤栗了，隆起了无数山的脊，摇着满身的岩石站起来了。他冷笑着，紧紧咬着牙，默默等待着，像等待走向陷阱的猎物。 孩子骑着马儿冲过来了，浪花排山倒海般扑向大地，大地躲闪着，伸出巨大的手臂抓住他们。他笑着把他们举过头顶，摇晃着，然后像扔一块石头，把他们扔了出去。孩子脱离了马儿，在空中翻滚，马儿嘶鸣着，带着不甘心的屈辱，落回了诞生的地方。 马儿受伤了，透明的孩子躺在海水中，这一刻，世界闭上了眼睛。 大地嘲笑着马儿，像胜利的将军，走过浸透鲜血的战场。无数风铃在头顶晃动，像许久以前酝酿的阴谋，被遗忘在脚步中，遗忘在残暴抹杀的笑容中。渐渐他不再走动了，笑容消失了，头不停地晃动，继而身体也抖动起来。 他看到远方，跌倒的马儿正缓缓地站起来，巨大的头颅也慢慢地抬起来，像黑夜中的灯塔，闪闪发亮。他雕塑般站立，胸膛剧烈起伏，艰难地呼着气。长长的鬃毛飞扬起来，像被折断的利刃，互相碰撞着，凄厉的嘶鸣划过天空，又像射出的响箭，遥远而又悠扬。刹那间，鼓声又起，无数失败者的泪水和辛酸从四面八方向马儿走来，千万只号角吹响，唤醒懦弱和卑怯的灵魂。时间缓缓地流淌，凝固成钟，悬挂空中，吹荡起激动的风，为遗忘的脚步注入活力和坚强。 孩子也站起来了，抚摸着受伤的马儿，他哀怨的眼睛清澈如星。此时，他静静地站立，像他的马儿，似乎并不曾经历过劫难和风暴。他的耳中已听不到世人的喧哗和诅咒，嘲讽的目光也远远落在身后。他的背影像他拖在身后的风筝，在天空摇摇晃晃，有几次就要掉下来了，可他倔强地挺立着。他的受伤的马儿在身边低低呻吟，声音似近似远，如许久以前的渴望，被无数次的风暴粉碎，在逝去的韶华中留下伤痛和眼角疲倦的笑容下掩饰的泪水。什么都淡忘了，他曾经健全的体魄和朗朗的笑声，只有垂在额头的几绺头发还倔强地在风中摆动，把永远说不完的话散开去，溶进了海的胸膛。 海啊，这匹受了伤的瘦骨嶙峋的老马和在世界苏醒的一天诞生的水一样透明的孩子，你可听到了来自远方的呼唤！ 号角又起，孩子和马儿依偎着在冥冥中朝向东方礼拜。然后，孩子再一次跃上马背，向前冲来了。鼓声急骤地响着，马儿的身体骤然膨胀，四蹄腾空，嘶鸣声和鼓声交织着上升，然后炸裂开。声音碎了，山的头颅也碎了。一个孩子蹦跳着向远方走去，牵着他瘦骨嶙峋的马儿。 “我们已经自由了，还要上哪儿去呢？”马儿问。 孩子笑了，“你看那远方，生命之外的生命，还有一个海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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