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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

(1月30日更新到第14天)车轮上的川藏线——生而自由(13万余字,400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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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2 15:14 21 显示全部帖子

(向远方)

(骑士)

(这只狗被我们唤作:容嬷嬷)

发表于 2012-1-22 15:15 22 显示全部帖子

(枯萎的花与盛开的梦想)

(里程碑)

(倒影)

发表于 2012-1-22 15:16 23 显示全部帖子
本帖最后由 山南篱下 于 2012-1-22 15:18 编辑

Day 6 从地底窥探天神的眉目                         新都桥经雅江到理塘

                                                             阴转晴

       我讨厌被冷醒的早晨。

       被窝里似乎只有我蜷缩了整夜的那一小块领地还算暖和,只是稍微伸伸胳膊踢踢腿,就会被顽强残存的湿冷感觉给打个激灵。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房间里面的电……也已经停了。好在断电应该是发生没多久的事情,热水器里的余温依然够我们清晨洗漱用,也只能用电池供电的笔记本来补写日记了,眼看着路才走了五天就写出十几页的流水账,不由得觉得自己真是敬业又欠抽的旅行者。

       我有预感,这啰嗦的坏毛病会让我在回家整理游记的时候直接疯掉(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

       雨是停了,但笼罩在草原上空的乌云仍没有要散开的迹象。远眺贡嘎山?还是去远眺墙上的照片吧。经过其他三人鉴定,边缘就是传说中的赖床大王,坚持在睡袋里蜷缩成一条大肉虫,在我们的强力围观(或者说死瞪)之下一直坚持到九点半才爬起来开始收拾打包。原本我们打算一起去镇上买早餐、顺带问问租车的事情,不知从哪儿突然窜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伙子,乃是一整晚都没有露过面的旅馆工作人员,此时现身就为了一句台词:十点之前不退房,加收一天房费!国际惯例可是中午十二点才退房哪,但国际惯例也敌不过一家只有三个工作人员的青年旅舍,自然是房东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像冬眠熊一样懒散的边缘本就不太想在这种潮湿天气出门,一听这消息,赶紧把笔记本电脑从背包里掏出来,表示要在客厅里帮我们看着包,至于阴雨新都桥半日游,他就不去添乱了。

    此时看来,通向镇上的公路可比昨天舒服多了,只是少了明媚阳光与晴空的衬托,立于道边的银杏林就显得有些单调,漫地落叶也被泥浆变得肮脏不堪。风景依然是风景,但总会有那么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占据着劝框:信号塔、电线杆、挖掘机、似乎从半个世纪前就开始修缮的水渠等等等等……想要拍到后山上的森林与六字真言,必须得往农田里走上好一阵,才能避开那些煞风景的东西。不过嘛,要说煞风景,最讨厌的莫过于同行——穿着鲜艳冲锋衣肩扛三脚架的家伙!虽说我们在旁人眼里也是这般货色,好在我们的那些邻居们今天起了个大早,正好跟我们的行程错开。在这之前的旅行者需要面对的是开拓之苦,在那以后,轮到我们来品尝这开发过度之苦,如果说无人区穿越是天使中的魔鬼,即便尝尽艰辛你仍身在天堂,风景区游览可以算作是魔鬼中的天使了,裹着光鲜外衣的一种腐烂。

       V姐一直在思索一个很深刻的问题:我们这个无证小团体……究竟已经犀利到了何种地步?首先来说说我们的犀利造型,我是裹着花头巾的村姑,小伟那一身沙漠色打扮完全就是一偷猎者,边缘大叔当仁不让穷的只剩钱,V姐则是觉得自己的一头长发脏得都要竖起来了!想必身上的气味也很犀利。多半是我们已经被彼此的味道摧残得差不多了,开始产生嗅觉麻痹,正常人一旦靠近我们,应该就会头晕目眩捂着鼻子退后三百米吧。V姐从一大早开始,就在反复阐述她的人生计划:今天,等咱到了理塘,能不能吃上饭不重要!一定要洗澡洗衣服!把那两条连裤袜用半袋洗衣粉泡起来!最后,她面无表情地遥望远方,说了一句:姐洗过头的水,就留给你们捏泥巴玩吧……

       快要抵达镇子的时候,小伟已经饿到连话都懒得说的地步了,这“早餐”硬生生被拖到了中午。首先要做的是,去邮局盖邮戳,川藏线上的集镇虽小,有时候却会遇上特别的惊喜,例如是一个印有藏文“扎西德勒”字样的纪念邮戳,营业员正要吃午饭去,索性大方地把邮戳和墨盒拿出来让我们自己盖。鄙人在下我,身为一个不怎么称职的领队,除了以身试饭(第一个伸筷子)、以身试水(第一个去洗澡),今天总算做了一件辛苦的大事——帮边缘买的那一大堆明信片盖邮戳。这一路上为了拍照都没戴手套,我的手已经冻得状似胡萝卜,弯都没法儿弯,还要一张一张明信片地摆弄,到最后我就忍不转始嘟哝了:蹭花了不要怪我,哎呦,这怎么盖出了一又二分之一个邮戳?!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惹得V姐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

       新都桥镇是个脏乱是非多的狭窄之地,加之昨晚才下过大雨,地面上泥泞不堪。街两旁停满了各色脏兮兮的面包车,一群看起来无所事事的藏族小伙子一见我们这样旅行者打扮的人就会过来搭话:塔公走不走?贡嘎山走不走?稻城走不走?而且我发现,川藏线上的藏族司机都有个毛病,在喊价之类跟钱有关的事、或是自卖自夸的时候,说起汉话来一点不含糊,但你一旦想跟他纠结什么具体的问题,他就摆出一脸“我听不懂”的茫然表情,翻来覆去说那么一两句台词,能把人活活逼疯。

我们很快就谈好了一辆车,瞅准了它的底盘比较高,小伟留在街口守着司机,等我跟V姐去买好早餐就让车载我们回登巴客栈拿行李。煤油炉上刚出锅的牛肉锅盔闻起来煞是诱人,师傅是北方人,面揉得可是地道,只可惜那满满一锅金光灿烂都已经被人预定了,想吃也行,得等半个小时。走了整整一上午还得啃馒头未免太心酸,粥和面条又不好帮宅男边缘往回带,那就豆浆油条吧,虽然价格贵得吓死人,反正,擅长和黄金周游客们“斗智斗勇”的本地人,只要一看我们这些穿得亮骚的家伙,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人傻钱多,宰!

       这不,四包豆浆才刚打好,小伟就打电话来求二位姐姐救命,司机又反悔了!因为大家的背包里都有比较贵重的电子数码用品,通常都会特意提醒司机不要放到车顶架上去,所以,这位大哥就突发奇要让我们多出一百块钱,买下行李占去的最后一排座位。果断放弃这个王八蛋家伙,另外去找车,V姐说一开始就不应该把小伟留在那里,姑娘家毕竟嘴利些,如果是边缘那种久经风雨的成功男士,不仅Hold得住整个场面,搞不好,还可以再把价钱往下砍一截。

换了另一辆空间更宽敞些的面包车,价格还是老样子,司机说已经找到三个去理塘的客人,就差我们四个了——直到他把我们“寄放”在旅馆里的行李和宅男边缘都载回来了,我们才发现川藏线上司机们的另一个职业技能:睁着眼睛说瞎话。除了我们之外明明就只有一个客人,还只是去雅江的!不坐满不开车!这蓄着小胡子的黑夹克家伙又回到桥头继续拉客,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我们到理塘的距离似乎比去天堂更遥遥无期。

       天气从午后开始转晴,不得不说,明媚阳光瞬间便能驱散所有阴霾,新都桥的秋色真是灿烂,灿烂到让我能忍受镇汽车站里那可怕的公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汽车站里却没见着一辆汽车,只有满地烂泥和奇怪的腐烂气味充斥在空气中,当我迈进公厕的那一瞬间,淡定、淡定,就此昏倒的后果只有一个:下一秒钟把自己变成一个人形化粪池。那些“存货”不知已有多少年没清理过了,已经“华丽满溢”,让我根本就无法走到“指定位置”去解决问题,如果说佛学院的厕所是佛国地狱,那么,这里肯定就是人间地狱。

       等我缺氧腿软扶着栏杆走回桥头的时候,司机还在满街乱窜地拉客,边缘一副怪叔叔的模样,笑眯眯地问候我,公厕风景可好?原来这厮刚才就去过一趟,结果被吓出来了,转悠半天,终于在镇政府院子后面找到一棵“比较幽静”的树下解决了问题。我说,我已经见识过藏式牛圈了,还不止一次,求求你们,就给我一面墙遮遮我那奔放的羞耻心吧!

       在川藏线上,要是没有户外老鸟或是相熟的本地向导带领,被蒙多久、被宰多少纯粹看老板今天心情如何,很多时候都是本地人一个价、外地人一个价,也许这么说多少有点片面化,但藏族阿妈花一块钱买两串烤土豆,那卖烧烤的姑娘跟我们就是直接狮子大开口,六块钱——六块钱就一串。持续被阳光暴晒的面包车简直就成了一个大蒸笼,让身穿羽绒服和抓绒衣的我们就八分熟的包子一样难受,身体从内而外都变得极度干燥,为了防止紫外线损害视力,还得戴着墨镜装熊猫,看什么都是黑糊糊一片。百无聊赖,死去活来,我们坐在这蒸笼里从一直痛苦地捱到下午一点钟,就连我这个平常只负责“公款消费”(揣着公款的钱包那叫一个饱满啊)的二货领队都想要发火了,跟司机下达最终通令:一刻钟以内这车再不走,那就我们走!

       说句实话,对这些藏族司机发火其实毫无用处,还是嬉皮笑脸的老样子,真要是他们发起火来——这些车座底下掖着一把六尺藏刀、直接站在桥头就叉开双腿嘘嘘的家伙,我们反而没法子解决了。待得最后一个去雅江的藏族小伙子坐上车来,我们终于开始沿着318国道返回三岔路口,往北是昨天经过的塔公草原,往南,就是雅江、理塘的方向。这又白白耽搁一小时,我已经懒得去想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得了理塘,正昏昏欲睡着,前面的路不知道为什么又堵上了。下车一看,好家伙——在炉霍是见识到了现做的肉包子,在这里,我们还得等挖路机把路给现挖出来!师傅您几位?走哪里?好嘞,稍等五分钟我这就给您挖路去……再一看,一个多小时以前出发的越野车队也堵着哪,终于让排在后面的我们找着点心理平衡了。大堵小堵,总是要堵,你颠我颠,反正被颠。

       从新都桥到雅江的这段路,简直就是个巨大的施工现场,据说已经开工半年多了,但我看着……怎么到处都像是今天早上才开始捣鼓一样?每次从颠簸不平的土坡上直接飞进一个湿乎乎的凹坑,那泥浆喷溅犹如我们措手不及却要饱受刺激的小心肝一样。这一路上,我基本是把所有种类的工程车都看了个遍,挖路机、压路机、砂石车、钻探机、混凝土车、起重机等等等等。V姐、我、还有小伟三人抱着相机并坐第二排已经成了一种惯例,我开玩笑说:每个人都有一扇窗户的风景,各位媒体朋友们占好自己的位置,Hold住哟,回去可要检查业绩的!

       沿着高尔寺山一路攀升,被太阳神爱抚与亲吻过的彩林真是美不胜收,但我们真的没办法对这路况再说点儿什么了。前一辆汽车掀起的汹涌尾气,让我大多数时候拍到的照片都只有一团妖怪般的灰尘,直到我们来到垭口,仿佛是从神的角度遥望着西方的贡嘎群山、俯瞰着山脚下的牧场、河流与集镇,之前我们曾经听过无数次、被震撼过无数次的那句话,时至今日终于能从自己口中说出:身在地狱,眼睛在天堂。

       雅江是一座海拔高度只有两千多米的深谷山城,一路行来,满目疮痍,泥石流和水灾遗留给大地的伤痕让我们不得不切身面对大自然最残忍的那一面,尽情伸展着枝条藤蔓的高山森林是一种多么原始而令人沉醉的生命里,惟独那条从林中横穿的浑浊大河,还有公路上大段大段被落石撞倒的护栏,看得心惊胆战。我们非常“荣幸”,连续四次遇见了正在忙碌作业的挖路机——等等,可不是我们有心想找上它,但它要是不把路挖通,估计我们只有飞过去或者昏过去,面包车从“新鲜出炉”的土路上驶过的时候,还能闻到浓郁的“泥土的芬芳”,这可不是什么文艺范儿的添油加醋。

       等待,以及等待,以及更多的等待……简直就是泥淖边的守望者,然后……冲下山!滚上山!然后再来一次!颠簸得最厉害的时候,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轻盈欲飞了似的,一瞬间挣脱了地心引力,要不是旁边二位用力把我夹在中间,领队我恐怕就要直接从第二排飞向挡风玻璃了。每次这么狠狠一抖,就像是触发了游戏里哪一幕剧情的开关,首先是我说:卧槽!飞起来了!Your……sister(你妹)!紧接着小伟会说,抖抖抖抖抖得我好有感觉!V姐马上就会笑得几欲喷饭,也不知道坐最后排的边叔连续二十几次看到这一幕剧情重播,究竟会有何感想。

       从我的位置往前看,取景框里恰好会出现司机的手和方向盘,我得说,这个画面真是像极了那款《暴力摩托》游戏,还是一进化版——暴力面包车!你会面对各种各样异想天开的路况,正如自助旅行者前辈们所言:无敌小面包,简直就是川藏线上的大杀器。

       黄昏的雅江县城就像是一个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瘦男人,粗粝而邋遢的气息,没有平坦宽敞的道路,坡道总是狭长的,楼房总是瘦高干瘪的。从一家小饭馆上洗手间归来,再一看,刚才那辆面包车的后备箱已经吐空了,我们又被“很正常”地倒卖了。好在之后不再另外花时间拉客了,但新换的司机一看架势就不甚熟练,紧张时几乎要把方向盘生生拧下来,而雅江到理塘路段又是出了名的糟蹋,边叔干脆就带着他的数据线和手机导航系统坐到了副驾驶座上,不时出声提醒司机,放轻松,慢慢开,安全第一。不过,边叔这导航系统也不咋靠谱,光线昏暗的车厢里只听见那电子音起劲叫嚷着:前方一百米往右……请行驶在正确的车道上……在盘山公路上往右?那我们就该直接飞向天空,转机去天堂了。

       当汽车爬上剪子弯山海拔4659米的垭口时,This is it——想要的就是这里,我们能够以一个更壮观的视角远眺着被夕阳浸染成更辉煌的金红色的贡嘎山脉,还有飞扬在山巅的、火炬一般的流云,那斑斓色彩让我们简直无法停下按动快门的手指。

       但当所有景致逐渐变暗,变成视野中与我们背道飞驰的黑色怪物,这旅行就变成了一场对耐性的极限磨练了。经过几天磕磕碰碰下来,我可怜的保温杯已经有点漏水了,放在脚边很容易一颠簸就洒得到处都是,只好用双脚夹住让它保持直立状态,但这姿势持续三四个小时之后,我觉得我的膝盖已经被废掉了。不想喝水,不想吃东西,饿过头之后整个胃好像都罢工去了,车载音响里播放的藏歌仿佛是紧箍咒一般让人头晕目眩,却又没办法靠着椅背小憩片刻,嚼口香糖嚼得嘴里发苦。我们轮番在车厢有限的空间内做一些扭曲笨拙的伸展运动,山路失去了边界,像风拂过的海面一样晃晃荡荡,远处飘来的一点点车灯就像是灼烧海水的星子,难以安眠的黑夜,因为吸收了太多强烈的氙气车头灯光,眼睛已经累得睁不开了,脑子却异常清醒。

       记得仓央嘉措情诗里有这样一句,洁白的仙鹤呀,请将双翼借予我,不会远走高飞,只到理塘就回——我想,这位多情的诗人既然被认定是达赖喇嘛转世,自然有他的慧根所在,莫非……是预知了汽车一过理塘这路况就会让人崩溃?

       别介意我都瞎说了啥,我只是濒临崩溃而已。

       山风冷飕飕,直往裆里窜,几乎要把我可怜的屁股冻伤,不过,这次被迫在山坳里随地“解决问题”的可不止我一个,顿时让我觉得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归属感。深蓝色天幕就像是随时都会被风掀开的天鹅绒首饰盒,显露出隐藏其中的无穷珍宝,V姐一只脚才跨出车门,就开始赞叹漫天闪烁的繁星,只顾着稳住相机的慢曝光,差点忘了咱下车来的正事是上厕所。边叔的手机导航系统仍在不停念叨着:还有六十公里,还有三十公里,还有十八公里……最后的八公里漫长得可怕,连V姐都忍不住要唠叨,这里程数字难道是国家统计局统计出来的?怎么这么不靠谱!我眯着眼睛晕乎乎地接嘴:这明明就是城管局统计的,那数学都是体育老师教出来的。手机只剩下一格电量,但说真的,我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被迫享受长时间坐过山车的乐趣,哪里还有玩手机的心情。

       当车轮终于带着滚滚泥尘驶进理塘城区的时候,我跟小伟忍不转始欢呼起来:街灯!Look!尼玛呀一个灯柱子上居然有四个灯!太奢侈了!果然是大城市!而且街灯在晚上居然还亮着,不是纯摆设啊!再瞧瞧这平坦的柏油路面!V姐赶紧把我俩摁回座位上呆着,谁家孩子这么丢人现眼哪,完全就是一乡村家里蹲,俺们那圪垯穷得很,我感觉吧……好多年都没看到像样的人类文明了,差点害得我热泪盈眶。

       大半夜找住处,艰难险阻是肯定的,当两位爷们都恨不得能直接掏出睡袋躺在街边的时候,我跟V姐仍然有着小小的心愿:洗澡……外加洗衣服!要是再让我们继续这么恶心下去,我觉得我都快具有腐蚀性了。就由我们俩姑娘去当先遣队,上楼梯的时候总让我产生地震的幻觉,喘着粗气活像怀里搂了个小火车头,我吭哧吭哧地问V姐:是、是这楼梯本来就、就是斜的呢……还是我、我自己站不稳了?V姐以缓慢的动作转过头来,一看那张白成豆腐色的小脸儿,我就决定什么都别问了。

       一家家旅馆地看过去,经常接待国内外背包客的布达拉大酒店人满为患,圣地大酒店的热水器和房间自配台式电脑确实华丽,但价钱更华丽,除非我们要拼床睡,睡它个基情四溢。格聂宾馆还剩一个标间,也许我们可以像在马尔康那时候一样把它当公共浴室,但……这热水还够么?高城宾馆停水,康南大酒店停电,前台那姑娘守着两根戚戚然的白蜡烛,简直就是鬼片场景……面包车就这么载着我们满城乱转,还得一次次地等着饿昏了头的娘子军先遣队看完房间归来,司机很是不耐烦,发牢骚、用藏语咕叽咕叽地骂脏话,到最后干脆就不抱怨了——直接一踩刹车,掀开后备厢把我们的行李弄下来往街边一扔,显然是耐性已到了极限。

       旅行就是如此,总有不得不忍耐的,总有无法忍耐的,离开的也许会是一个轮胎、一个司机、一个伙伴、一种好心情,但是,除了逼迫自己去越过那些极限,对于其他事情,我们无能为力。略作商讨之后,我们把东西都暂存在高城宾馆的大堂一角,像无家可归的蝗虫一样集体飞窜在午夜十二点的理塘城。无量河大酒店——差不多半卡车皮那么多的液化气罐堆放在大堂里,足够把我们集体炸死三回;香巴拉宾馆——通往楼上的楼梯基本上跟公厕地面差不多,我们实在没勇气走上去;方姐旅店——关门谢客,还有其他的已经被我忘掉名字的奇怪旅馆,要不就是只剩一个七人间,还不能洗澡,要不就是值夜班的那家伙已经睡得像死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明白了,所有叫“大酒店”的地方,真相都只有一个:坑爹!

       我们几乎是声泪俱下地扑向治安岗亭,求助于警察叔叔,这位警察叔叔普通话说得挺好,简直就是天空中那英俊的启明星,他介绍了一家位置比较偏僻的旅馆给我们,因为才新修不久,条件也很不错。正所谓“早上走一走,绝对饿得快;晚上走一走,早死早投胎”,我跟V姐负责跟旅馆老板杀价,小伟和边叔又披着闪闪星光和寒冷夜风走在十里长街上,总得把我们的行李都给搬过来吧。

       夜半三更,只有小混混和我们几个疯子还在街头出没,稀稀落落几间尚未打烊的餐馆,我们也没得选了。究竟是红烧牛肉还是红烧木头我也分辨不清了,总之嚼得腮帮子发酸也咽不下去,V姐和边叔还在讨论干煸花菜的正确作法,至于奄奄一息状的小伟,他饿得连吃饭的劲都没剩下多少了。四个人八条腿,摇摇晃晃走在路上就像组成了一只软乎乎的大章鱼,聊起天来也是颠三倒四,不管有什么事,都等到明天再说吧……

       不管有什么事……

       慢着!

       洗澡洗衣服就是必须马上解决的大问题!

       V姐洗完澡以后,用她那可爱的折叠小水盆兑好了洗衣粉泡牛仔裤,顺带着连房间门口的木地板也泡成了水淹金山,黑色的软壳冲锋裤我是用热水打湿毛巾擦了两遍,去污效果还不错,但这件在各种车上被蹭得浑身脏兮兮的浅蓝色软壳冲锋衣,就让我大伤脑筋了。抓绒内胆浸湿以后,这分量少说也有十斤重,就算晾在浴霸底下,估计它也得一星期才变干。而且,因为一边洗澡一边洗衣服,这不给力的热水器很快就变成了“温水器”,我可不想感冒,两三下把自己弄干以后,赶紧冲下楼去借用洗衣房。长达五分钟的甩干过程对一件有防泼水功能的衣服来说,等于是致命摧残,但要是明天再让我继续穿这件恶心巴拉的脏衣服,对我也是致命的摧残……回家以后再买防泼水剂重新喷一遍吧。

       小小卫生间里又拉起三条晾衣绳,还有我从洗衣房借来的一袋木夹子,从这俩姑娘的内衣内裤到外衣外裤简直是把这地方变成了湿淋淋的鱼罐头。但我发自内心地信赖浴霸的战斗力,能够将我们拯救出肮脏深渊的一轮小太阳,因为——我只是站在浴霸底下花了一小会儿工夫晾衣服而已,几乎都要被晒成人干了。

       等到整场战斗走入尾声,已经是午夜三点钟,隔壁房间的两个男人不知已在梦乡里舒服地走了几遭,我们这边只是觉得浑身酸痛而已。持续二十四小时不睡、体力透支的疯狂终于要画上一个句号,虽然很累,虽然我的手上已经有数不清的小裂口,而且,在近期内似乎没有愈合的可能性,虽然躺上床的那一刻我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干净的床和干净的衣服,就可以让我整个人得到救赎,诗情画意再浪漫,也只是风中的一个屁。

       No more pain,No more give

       我们坠入地底,我们飞向天堂。

(炒饭叔)

(阳光树荫)

(守望者)

发表于 2012-1-22 15:19 24 显示全部帖子

(令人大伤脑筋的路)

(箴言)

(远眺贡嘎群山)

发表于 2012-1-22 15:21 25 显示全部帖子

(山口)

(高尔寺山)

(世上本没有路,但挖路机来得多了,也就有路了)

发表于 2012-1-22 15:22 26 显示全部帖子

(这是在搞建设还是在搞破坏呢)

(面纱云)

(灿烂)

发表于 2012-1-22 15:23 27 显示全部帖子

(剪子弯山)

(迎着夕阳前进)

(流金云)

发表于 2012-1-22 15:23 28 显示全部帖子
本帖最后由 山南篱下 于 2012-1-23 14:20 编辑

(晚霞)

(深夜的小城与流浪者们)

(大洗之日)

发表于 2012-1-23 13:08 29 显示全部帖子
回复 沙漠尘埃 的帖子

哈哈,怎么会不记得~
后来还去其他地方登山了么?
发表于 2012-1-23 13:08 30 显示全部帖子
回复 沙漠尘埃 的帖子

哈哈,怎么会不记得~
后来还去其他地方登山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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