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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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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

我在神山脚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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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4 20:42 111 显示全部帖子
让我遇见你



曾骞(下)


是那个老的比喻
就像海上的海员思念陆地那样地思念着你
我想到你曾在我身边的样子,以及你的拥抱
这使人明亮起来(你睡着的样子让我感到宁静)
于是我要用这第一瞬间的明亮来问候你






在客厅


诊室坐不下,我们坐到了客厅。这里有张大沙发,好多等待按摩的人坐过,现在是下午,他们还没到来。

没法聊。有个小男孩,一直在打曾骞。已经不是骚扰了,一会儿扔笔,一会儿扔凳子,朝曾骞脸上扔。这位爷是老板娘的儿子。他不是我们常见的那种引起大人注意的调皮,已经上升到了无法无天。曾骞一边陪着笑,一边捡东西,被欺负得哭笑不得。曾骞说,世界不好了,连小孩子都变了,没人敢教啊。有一次他躺在这里休息,这小孩倒了一碗热面在他头上。我弟弟怒斥:再他妈闹,把你扔出去!弟弟捏着拳头,想上去踹一脚。小孩并不怕,抓起一把糖果,扔向弟弟的大腿。弟弟一把揪住他,正想用力,小孩哭了起来,大声喊妈妈。他妈从里面出来,我弟弟装作没看见,揪住那孩子,再说了一遍:我们在谈事,再他妈闹,把你扔出去!然后放手,转头盯着孩子他妈。他妈没说什么,把孩子抱走了。

客厅终于安静下来。

曾骞说,有些事不能不信。他举了个例子,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山上,有个神奇的道观。你进去不用报名字,敬完香,那边马上叫你名字,说,谁谁请在左边等候,肃静!真的啊老刘,他说,你想啊,他怎么知道的?嗯,我说,有些事儿就是很神。弟弟笑了一下,事后弟弟对我说,那家的老板我认识,都是猫腻,我们搞旅游还不知道?

我发现,现实中的曾骞不爱争论,如果你不信,他就自己在那里肯定,“嗯,就是这个样子”。

我说,你的那个师兄,就是个骗子!换身古代的衣服就叫传统文化了?他说,旅游卫视为他做节目,还在苏州建了个文化园,叫我过去帮忙的。我说,不就是帅点么,白天讲半调子国学,晚上睡姑娘,睡了一个又一个,拿文化睡人,连起码的真诚都没有,比流氓更可恶。他说,师兄他也不容易,要生存的……

我有时口无遮拦。曾骞不是。在我这里不是个事儿,在他那里还是禁忌。当年他拿到新概念一等奖,就有好多女生写信求爱,他都不回,觉得这些人太奇怪,并不了解自己。我说,你呀,找个好看的,认真地睡嘛。唉唉,他脸红了,不行的,老刘啊这样是不行的。我也就是过过嘴瘾,可在曾骞那里,连说话都是口德。

我想问感情的事儿,觉得还不是时候,就说,走吧曾骞,我们去喝一杯。

我身体不好了,他说,不过你来了,就喝一点吧。

在酒馆


下楼,随便找了一家酒馆。

一长排的店铺,好像总是在开张,招牌都像爆竹封面。这才是中国红,满大街的喜气,一年到头来,恭喜你发财。

曾骞坐立不安,说,要不你们先点菜,我去住处拿一下钱。我说,先吃,等下去拿。弟弟走到锅口,几下点好菜,抓了几瓶酒回来。

照例先谈文学。我的文学之路,全是自己胡乱杀出来的,曾骞却坐失过良机。新概念火的时候,他拿了一次一等奖和一次二等奖,《萌芽》力推“才子佳人坊”,他和女友曾是不折不扣的才子和佳人。当年要是趁热出本书,他和韩寒郭敬明一齐出道,要说竖立全民偶像,凭他这张精致的脸,那是当仁不让。


也算少年得过志,可他不愿提这些,说,其实那时候我们都不具备写长篇的能力,只是韩寒他们比较勤奋,拼命去写了,也不知道后来会火的。我们当然都清楚,文学的标准不在这里。曾骞青春期就叫人看不懂,搞得少男少女们头大。他说,要是你的这种写法,情况就不一样了。




曾骞的写作飘忽不定,天生的敏锐混合青春期的躁动,写出来一长串荒诞的细节,他不像顾城那样清白干净,也不像海子知识青年式的抒情,达不到大师的冷酷,又不以“好看”为标准,搞成这种琐琐碎碎的情怀。他的路还很长,我们理应有期待。

几杯下去,我问,你不是参加湖广诗会么,怎么去小旅馆了?

他说,那些人太乱了,真的啊,怎么会这样,现在的人呐!

是这样。会后喝酒,有个人侮辱了他。以曾骞的脾气,怎么可能动手,可他被逼得忍无可忍,手做手枪,指着那个说,她是我的,你不准动,听到没有!结果打了起来。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以为人家说他的诗不好。

可笑吧,他说,说我诗不好太正常了,怎么可能生气?

写到这里,不知道算不算曝人隐私,我想说的是,曾骞太敏感了,打了就打了嘛,绝交就绝交呗,为此反作用到自己身上,也太不值得了。这就是曾骞,善良到吞下自己的牙齿。说到底是个“情”字。不为情动,那就不是曾骞了。

在讲述的过程中,我和弟弟都感觉到,其中事实必有隐情。感情这种事儿,听的人都明白,讲的人深陷其间,劝也无济于事。我们看着曾骞,他的紧张他的懊悔他的左右顾盼而言其他。

在茶座


弟弟的朋友开了家茶座,叫我们去捧场。

在曾骞和我交谈的过程中,弟弟一直没插话,现在开始说话了。弟弟这样介绍曾骞:这是我们浏阳的曾医生,当年新概念一等奖,现在是位大作家。老板做惊喜状,说她儿子作文不好,问曾骞该怎么教。曾骞说,我当年是随便写的,完全没料到会得奖啊,接到通知还以为搞错了呢。老板说,那你是天才。弟弟说,留个电话吧,这边客人哪儿不舒服,给曾医生搞一下。曾骞就介绍他的软内科,想让大家明白,他不是按摩,是治病。

曾骞有个特点,一个东西只要入了他的眼,没几个月他就成了专家,从佛学、算命到中医,说起来头头是道。他勤奋惊人,记忆更是惊人,从理论转化的实践,好像不需要过渡。

有一次坐火车,他看到对面一个人脸色不好,提出帮人按摩,把对方掐得脸色红润,连喊舒服。这下好了,车厢为之骚动,歪了脖子的,腰酸背痛的,腿脚不便的,月经失调的,都来请他看看。他一路治到下车,自己捏出一身虚汗。

曾骞太专注了,分不清那些人际关系,对方随便夸几句,他就孩子般的欢喜。只要有一点希望,他就满怀期待,竭尽全力奔向那点光亮,结果迎接他的往往是遍体鳞伤。就拿那个诊室来说,人家承包给他,他觉得是转机,干到精疲力尽,结果人家几句话,就没收了所有。他想讨回公道,生命都受到威胁。

社会上的那些伎俩,他一直学不来。有一次又被偷了,他变成了惊弓之鸟,打电话说,你看你看,我听到声音了,刚才那个人肯定有问题。我问,有什么问题?他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那样,不停地讲述一个陌生人的种种细节,直到论证出自己是遭人陷害。我听得好不忍心,在这个悲惨世界里,他常引用雨果的话:人的一生,就是慢慢失去自己心爱的东西的过程。







发表于 2016-1-25 13:06 112 显示全部帖子
雨伞


曾骞为什么孤身来到浏阳,一待就是二年多?

因为一段感情。他这么漂亮,面对女人却很惊慌,在他动情的书写中,对方变得模糊不清。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只看到曾骞对相爱细节的种种打磨。按理说,有人被曾骞这样爱着,那是把浪漫和诗意揉进了身体,可事实上,曾骞心软到倾其所有,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在接近一个的时候,曾骞永远满怀诗人的感情,他永远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面目去面对自己的爱人。

看过曾骞的书信,让我明白爱能有多宽阔,那种宽阔不是人云亦云的剧情,而是每一个日常细节里的悲伤。曾骞爱人疼人,不会站在那里喊“我爱你”,而是去撑一把伞,或者去买一个电饭锅,一个洗脚盆,爱人的苦寒冷暖在他的眼里都是极重要的事,都是他身体里深沉的悲伤。

可是,谁能承受这份爱呢?

下着大雨,曾骞去送女友。撑着伞搂着肩,他把她护送到公交站。他把雨伞递给对方,送对方上车,自己仍站在雨里,隔着玻璃去看,就是不忍转身。人家都焦急了,急着打电话发短信,可他仍站着,就在车下站着。当他讲述这些细节,我就觉得,双方都太在乎,唉,多累啊!

回来的路上,弟弟再三对我说,这个人怎么这么实在,也太实在了。是啊,曾骞是实在的,很实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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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曾骞作品





发表于 2016-1-25 13:07 113 显示全部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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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5 20:29 114 显示全部帖子
让我遇见你——丝路记忆



丝路丝路,记忆如树


一起走过的路,留在各自脑子里的画面不一样。记忆如树,一直在生长。你家桃树在开花,我家李子已结果。缘去缘来缘如水,花开花落终有时。能抓住时间吗?不能。

忍不住,说几段吧。

甘肃山丹,从军马场走到县城,已是深夜十二点。没有路灯,黑压压的城,几盏弱灯在风中摇曳,跟演鬼片一样。在火车站广场,买几个茶叶蛋。老太婆伸出鹰爪,抓几个蛋过来。我们边走边回头,非常担心,她哇一声,乌鸦般飞了。

在狗叫声中,翻过围墙,摸索到铁道边。怕人发现,猫腰钻过去,躺倒在月台下。柏油味,铁锈味,枯树味。风大,满嘴灰,伸手就摸到铁轨,好滑啊。倒挂着星河,好像还飘着云朵,好轻,好轻。两秒入睡,比爱一个人还快了一秒。

汽笛将我们惊醒。突然堵了一面黑墙,脑子嗡地一下,时空切换太快。管他呢,爬上去再说!爬的时候才发现,靠,是货车。一节车相当于一个集装箱,从连接处攀岩上去。黑乎乎的,什么玩意,踩一脚,我的妈呀,全是煤!相互安慰,将就吧,免费敞篷车,361度视野哪儿找去。

当火车冲向旷野,睡意一扫而光,反正没人管,唱了一首又一首歌。“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爬上飞快的火车,像骑上奔驰的骏马……”记得吧,铁道游击队。

折腾了好一会儿。回望来路,一片星河灿烂!

阿楠说,不对啊,这车往向东的吧?我说,不可能,往西,绝对往西!

阿楠站起来,叉着腰,仰着头,像拍婚纱照那样,仰望星空。很快,他找到了北斗。东南西北,比划几下。错了错了,他说,在往东!我不信,就是不信。他翻包,找到指南针,说你看,绝对往东!我左脑信了,右脑还是不信。真的,我无法相信这个事实,说爱我一生一世的,转眼就分手,逼我泼硫酸?

跳车?你来试试,扔一块煤下去,粉身碎骨!

天亮了。路过许多小站,大人冲我们挥手,放羊娃冲我们扔石头。不怕,我们有煤。相互一看,那个健康色,牙齿和眼睛特白。相关链接:黑人牙膏。

前头又是一站,车放慢了速度。跳吧,再不跳要回兰州了。(车厢上写着货物从奎屯到兰州)

太阳从东方升起。我还是难以改变方向感。太痴情了,知道被骗,还是不计后果地爱。老觉得太阳正从西方升起。此时此刻,朝阳为我而升!

魔镜魔镜,告诉我,什么才是现实?上帝哥哥抽着烟。抽的是烟吗,是信仰。车上女孩看着书,那是书吗,是幻想。多想知道,亲爱的太阳妹妹,你在想些什么,一起做一个梦吧!

回首已惘然,梦醒是天涯。

胡扯半天,我想说的是,旅行的神秘感。因为未知,所以痴迷。只要上路,我们就是伞兵,夜袭地球。黑灯瞎火的,被投放了,随风飘荡,似乎过了多年,突然触地,根本不知道周围有些什么。重新出生,睁眼看世界。都是新的,都是陌生的。清晨炊烟升起,村庄揭开了面纱,人们露出了笑脸。去没去过的地方,见没见过的人,美或不美,全在那份神秘感。这才是我们深爱的人间。



我当然知道,那不过是个车站和小村,也活着一帮俗人。可有什么关系呢。爱,不就是幻觉么?阴和阳,山和水,男和女,我和你,不叫相克,叫相遇。

记得吧,在酒泉古长城,翻墙跳进一个院子,想去装水。突然,不知从哪儿扑来一条狼狗,要不是跑的快,半边屁股就没了。咱惊魂未定,他还在嗷嗷叫嚣。不行啊,必须打水,要不然会渴死,还要去嘉峪关呢。打赌,输了做诱饵,引开他。


为什么输的总是我?手拿石块,翻上墙头,被坏人拍了一下,掉了下去。下去才发现,丫被锁着呢。吓我,来啊来啊,逗他。一边暗爽一边装水,再顺手抓几把葡萄干。

记得吧,沿着长城走呢,城墙V开,一条伸向茫茫戈壁,一条伸向莽莽祁连山。跟着感觉走,走了好多个小时,还是没到地图上的小镇。水也没了,舍不得撒尿,都收集在水壶里。不是吧,远远的,好像有辆车,像甲壳虫在爬。


司机老王,天津知青,酒泉钢铁厂工人。他怀揣两瓶白酒,来戈壁上散心呢!他说,有钱人开游艇出海,我就开破车去戈壁,闭着眼睛踩油门,什么烦心事都没了!小伙子,看,这边是新疆,那边是内蒙,咱后头就是青藏高原!你们还好碰到我,再往里走,碰到狼群,骨头都不剩。死里逃生啊,去嘉峪关找姑娘吧。来一口?真辣。




发表于 2016-1-25 21:44 115 显示全部帖子
记得吧,谁会想到,白天是热狗,晚上一刮风,冷到骨髓,北极熊都扛不住。穿上所有衣服,背包扣在脑袋上。别不好意了,紧紧拥抱在山洞里,冻得直哼哼。骂风。操,要冷死老子啊!喊了会儿,不敢喊了,没准把什么喊来。看工地的大叔发现了我们,还以为是贼呢。来吧,围着火炉吃西瓜!聊天,抽烟,听收音机。



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感觉天边有一层红云,特别亮,好晃眼。甩甩手,像赶苍蝇那样,想把云赶跑。身边篝火已灰烬,朝阳升起。赖床,贪睡了会儿,发觉不对劲,怎么那云变色了。坐起一看,好家伙,原来是雪山,连绵不绝的亮白!我跳起,踢醒阿楠,兄弟看啊看啊,雪山,真***是雪山!

那是我们第一次看到雪山。

吐鲁番偷葡萄,被追了好几里。在屋顶看打群架。喀什,被维族小男孩当街拍脑袋。维族姑娘带领我们逃票。在魔鬼城,走出了幻觉,以为是房子,手一碰,是巨石。十几岁的铁老大,手下二十多个孩子,在铁道上以“偷货”为生(改天再写他,真正的浪迹江湖)。一大群妇女,住在车站边的平民窟里,每日洗洗晒晒,无数被单盖住了大地。还有,摘棉花的人群,让人想起杰克伦敦的小说。雪山下的河流,鱼好傻啊,好大啊,直接抱上来,跟中巴工程队的兄弟一起,抹上盐,吊起来烧烤……

兄弟,我常梦见,夕阳照在古道上,我们背着包,踏歌而行,抬头望见昆仑山上落日的余晖。

月光下,清真寺边,也是这样的小旅馆。维族兄弟拿着明晃晃的刀,轻轻朝我们走来。英吉沙的刀,吐露寒光。我不敢叫喊,伸手去摸斧头。想好了,他再靠近点,抡斧就砍。结果呢,一刀又一刀,他动作十分优雅,切了我们放在床头柜上的哈密瓜。多好的人啊,还留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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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6 20:45 116 显示全部帖子
让我遇见你—请跳脱衣舞


站台冷冷清清,空荡荡的,飘着车站特有的风尘味。阿楠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太阳已从我们身后升起,远方的铁轨被照亮了,发着金光。装作潇洒,走到站台尽头,没人注意我们。跳下去,再走过一片碎石,就是低矮的围墙。

墙上刷着饲料广告。我看着墙,盘算从哪儿翻过去。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向我靠近。我感到走不动,被人扯住了背包,没等回头,就被按倒在地。我喊了声,兄弟,快跑!阿楠不亏是匹快马,跑得贼快,秀发飘扬。我趴在地上,翻起眼,看到他跳过了围墙。

按住我的人说,跑了一个,跑了一个!陕西话。我说,你们要干——?没等我把话说完,立刻招来一顿拳脚。皮鞋踢到我脸上,全麻了。我嘴里进了土,感觉牙床也错了位。他们把我像鸡一样提起来,扭送到站台边上的砖瓦房里。

我没注意到这里还有砖房。进去才知道,有好几个房间。我被带到最里面一间。

灯巨亮,门一关,三个人看着我。就这么看着,足足五分钟。我说,包里有建行卡,我去取钱补票,行么?他们不搭理我,好像这事与我无关,相互说了几句西安话。一个人突然冲上来,扒我的背包。我赶紧松开身前的背带,否则会被仰面拉倒。他撕开所有拉链,像倒垃圾那样,把我的东西倒了一堆。单放机、磁带、炉头、小锅等等,都清脆落地。

我在一旁免费讲解,说是户外登山用的,这个有什么样,那个有什么用。他抓起小锅,狠狠一摔,我立刻安静了。他抖了抖包,扔到一边,还用脚踩了踩。与此同时,另一个人指着我,只说了一个字:脱!

我说,大哥,我是学生啊,大学生!我一边哀求,一边想取证件。他冲过来,抬脚就踢。我下意识一躲。他没真踢,收住了,鄙笑,喊道:脱!

我不敢装逼。脱吧,登山鞋、上衣、裤子,全放地上。他把这些踢到一边。很快,脱得只剩内裤,有点冷。我指了一下自己下身,征求意见,这个也要脱?他点点头。我完全赤裸了。他觉得还不够,命令我把袜子也脱掉。脚下冰冷,我有些发抖了,想起冬天的矿区澡堂。我没有挡住中央,全是男的,没这个必要。

他勒令,跳!

我问,跳?没听不错吧,没音乐没灯光,一个人脱光了乱蹦乱跳,多没劲啊,怪冷的。他说,跳,会不?贼你妈!五十下!

三个人围住我,看我跳。我无法拒绝,暗自数数,连跳了五十下。那个大灯泡在我眼前忽高忽低。三个老色鬼转着圈观看,我跳得不好,怪不好意思。当我跳完停下,他没看够,蹲下来盯住我的肚子,抬抬手说,跳,接着跳,快点跳!我跳啊跳。广播体操倒数第二节,跳跃运动。再次停下,我累弯了腰,双手按着膝盖,气喘吁吁。

也许是我的姿势太过性感——臀部高翘。这个老男人转到我背后,蹲了下来。命令我把臀部抬高些,同时要求双腿叉开,像做肛门检查那样。这个难度有点高。一边往上抬,一边还要叉开腿。显然,我经验不足,没达不到他的要求。



他开骂了,贼你妈,瓜皮!我正想呢,什么意思。他从身后冲过来,狂踢我的左右脚,把我双腿踢开。我感到我的肛门裂了。

接着,他拿根小棍子捅了捅。条件反射,他捅一下,我蹦一下。还好,他们没有掏出家伙鸡奸我,说了声,抖一抖!

这个比较容易,活动膝盖,让自己抖起来。我低着头,看到小弟弟软塌塌的,和我的身体很不合拍。

我继续抖着,他们抽起了烟。我真想来一根!这辈子从没有那么渴望一根烟,甚至愿用生命去换。

我的东西全被检查了一遍。从中挑出几本书、证件、银行卡,全摆在了一张桌子上。他们坐到桌后,说,别抖了!叫我仰起脸,把秀发聚拢,像对着镜子扎辫子那样。他们对照身份证,又对照学生证,说,你真是学生?

我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刷地。我说,真是学生!说你,你们还不信。泪如泉涌,哭晕了,看不清眼前是什么。

瓜皮儿!他断喝一声。

我吓一跳,不敢哭,换成一顿一顿地抽泣。听到他说,学生还搞成流氓样!小痞儿,给我站好!他翻着我的书,尼采、海子诗集,还有本周作人散文。

他问,周作人是鲁迅?我说,不是,是他弟弟。哦哦,他笑起来,看了看手表,说,来,考考你。

于是,一问一答。

我讲了自己对这些诗和散文的理解,故意用文绉绉的词,故国家园,人文关怀,人性苍凉,还背了几首。他们听烦了,说,瓜皮,中心思想!我只好说,这首诗通过……描写了……揭露了……他们终于满意,叫我把衣服穿上。送我出门的时候,那家伙说,嗨,大学生,出去记得剃个头!

他们是缉毒警,没义务叫我补票。也就是说,我还是逃票成功。但我一点也不庆幸,一点也不。

生在中国,就由不得你,法律允许别人侮辱你。屈辱已成了常态。木然地走着,西安如西伯利亚荒原,淌水过河,冰寒彻骨。哭过之后,不是悲伤,而是一种空,钝钝的空,像在深山听自己嚎哭的回音。回一次,颤一次,泛酸一次。都是自找的,谁叫你装逼呢。



我又一次漫出了泪水。我躲避着目光,害怕有人看到,老感觉还光着身子。有人高叫一声,我一愣。衣服呢,衣服呢?慌忙去扯,一扯就破,都碎了,不敢相信这身上是真的衣服。

我走到城墙下,躲到没人的角落,我伸手进去,摸了摸屁眼。屁屁,你还在么?怎么凉飕飕的。是什么东西插了进去,又拔走了。

十年了,我没跟人提过。而且,谁也别跟我提“强奸”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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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9 12:21 117 显示全部帖子
gy异域风光 发表于 2016-1-27 09:32 支持楼主的行动

感谢感谢,感谢你的顶帖!
发表于 2016-1-29 12:21 118 显示全部帖子
玄天奇 发表于 2016-1-28 11:45 很漂亮的雪山

是啊,很美的雪山。
发表于 2016-1-29 19:06 119 显示全部帖子
本帖最后由 杰文也是扎西 于 2016-1-29 20:58 编辑

让我遇见你



自驾之云(上)




1

高云叫我给嫂子写封信。

在邦达,川藏线上的一个小镇。接近中秋了,好大一轮月亮,照乱了街上好多野狗。在那么远的地方,面对面喝酒,谈的又是感情,很难不感动。嫂子在发脾气,本来说好了,买机票去拉萨等高云,忽然说不去了。“我可没你那么潇洒”,她说。

挂掉电话,高云说,这些女人啊,天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喝酒!但是坐立不安,不自觉地看微信,放心不下。

四五年前吧,我跟他们夫妇吃过一次饭。我有意观察嫂子,因为高云说过,我老婆比我优秀多了,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嫂子在说职场,怎么跟老板斗智斗勇。她语速很快,反应更快,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和高云是同济同学,学的是地球物理。她不喜欢冷冰冰的物理,考了注册会计师。嫂子夸我有才,我多喝了几杯。

嫂子肯定悔死了,高云交友不慎,被我给害了。踢球还好,美其名曰“锻炼身体”。爬山,尤其是爬雪山,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山上折腾自己,多叫人担心呀。

2010年,我去收虫草,高云也想去,嫂子不同意。他给嫂子写了一封很动情的长信,盼望得到恩准。嫂子含泪看完,往桌上一拍:不许去!

高云还是去了。一旦爱上旅行,就很难放弃,此后事态越发严重,他一个人自驾游遍了江浙,直至2013年秋天,我忽然接到高云电话,他已辞职上路,从上海出发,开着“小三”走318国道,要绕道德钦来看我。

我哈哈大笑,兄弟你终于成行啦!

先去趟湖北老家,他说,估计九月二十几号能到德钦。

我说,我要去建木屋,说不准什么时候下山。

没事,他说,我等你。

好啊!我说,一起去拉萨!

我笑着脱掉袜子,跳到潮湿而柔软的草地上,望着茫茫云海,想到高云正向我奔来,感觉脚踏筋斗云。



2

我很好奇,高云是怎么说服嫂子的。

山上之前,我看到嫂子发的微博,怪我影响了高云,破坏了他们原本相安无事的家。这话公开说出来,可见争吵有多激烈,我满怀愧疚地回了几句,嫂子回得很客气。后来高云说,她觉得像杰文这样的人,就不该结婚。呵呵。

那晚我在德钦等高云。他和杨文从稻城赶过来,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多。车开到宾馆门口,我喊了好几声,杨文才看到我,草,是你啊?

拥抱一下,我摸着脸说,脱皮了。

杨文说,你刚起床吗,怎么不穿衣服?

我穿着秋衣秋裤,踩着一双大拖鞋。我说,都拿去洗了,你有内裤吗?

有有,杨文说,带了很多,一次性的,等下给你拿。

我们站在昏黄路灯下,看高云停车。停好了,高云探出头来,叫了一声杰文,笑了。

怎么黑成这样了?他拍拍我。

我说,你们大老远赶过来,是来看野人的。要是看到我还白白胖胖,不是很失望?

草,这话说的。兄弟三人都笑了。

换上内裤,我带他们去吃烧烤。德钦有规定,过了十二点,所有饭店都必须熄火。我有次去吃夜宵,还被喷了辣椒水。我是老油条了,找到有关系的地方,要了白酒。

他们向我解释,本来不会这么晚,走错路了。杨文说看到了星河,真他妈的是一条河,就在头顶开流,摸都摸得到。我他妈算是发现了,美景都在路上,亚丁没啥看头,坑爹的。

我说,你才发现啊,少女惊鸿一瞥,刻意去找,反而找不到。

发表于 2016-1-29 20:56 120 显示全部帖子
本帖最后由 杰文也是扎西 于 2016-1-29 21:09 编辑

高云话不多。杨文不开车,他一个人开了十几个小时,很疲倦的样子。说在四川被人敲诈,两兄弟打算掏家伙,还好旅馆老板帮忙解了围。我听得倒吸一口冷气,四川是有袍哥传统的,真要干起来,我们南方人怕是要吃亏。杨文的解决办法是,怕什么,打完跑人!

那晚没喝多。杨文说他先来探探路,到时候上海那帮兄弟组团过来,来场雪山球赛。他这次没带酒,带了一箱烟。





3

第二天,换了一家有停车场的宾馆。不知道为什么,人放出去了,更愿意谈感情。三个大老爷们,躺在床上谈女人。谁都期待艳遇,可除了杨文,我俩都不很擅长,最后回归到老婆。我说,看到嫂子骂我了,后来怎么同意了?

嗯?高云一愣,她没骂你呀!

哈哈,我说,开玩笑的,怎么同意了?

没同意啊,吵呗,什么话都说了,就是说不通。

我说你应该带嫂子一起出来。杨文说你要送花送电影票,下班突然去接她,时不时制造点惊喜,制造点小浪漫,女人嘛,爱这个。

高云问我,你会这样吗?我说不会。他说,我也不会。两人长叹一声,对自己很失望,都不是会来事儿的人。唉,什么时候把女人搞踏实了,这世界也就太平了。

三个人都结了婚有了孩子。有想法的男人,婚后更爱自由。一群女人在一起,其中一个没结婚,大家都会劝她赶紧结婚;换成男的,大家会羡慕这条光棍,往死里劝:兄弟要抗住,千万别结婚。

杨文支起身,点了根烟说,结婚太早了!

我们都愣了,他是模范丈夫,还以为幸福着呢。他吐口烟,感叹一声,我都干什么了就结婚了!

你想干什么?我问。

杨文说,我呀,随便干什么,就想到各个地方去生活,什么苦都吃,什么事儿都干,去工地拉砖,去田里掏粪,去饭店端盘子……

盘子就别端了,我说,人家要小姑娘。

好吧,那当保安。招谁惹谁了,我他妈都三十多了,一辈子多短啊,尽为别人活着了。

草,高云说,别让你老婆听见。

听见怎么了,听见怎么了,还不许抱怨了?

你放心,我轻声说,帮你写出来,白纸黑字送给弟妹看。

没事,我说是你编的。

杨文本想漂泊在茫茫人海,结果被婚姻靠了岸。怎么就被结了呢,不说都甜美幸福,说出来全是男儿泪,感觉被自己骗了,躲到天边才敢说出来。高云说,和你不同,我是主动靠岸的。

谈到孩子。女儿出生的那一刻,我忘了自己的名字,好像怎么设想都不对,上天扔了个天使过来。杨文说,我要儿子能吃苦,吃苦才有自由,谁他妈都靠不住。高云说,你们怎么都只看孩子,我看到老婆那么痛苦,躺在那里,脸都变了形,我流泪了,都有点恨女儿了,觉得她不该来。这话高云醉酒时就说过,垂着泪说的。我们太爱自己了,只看到掉了个人,忘了是谁身上的肉。

这次,高云决意远行,嫂子心里再难过,还是帮着收拾行李:劝不住你,只好支持你。临走了,嫂子对高云说,不行把车扔了,你要回来。我和女儿等你呢。

高云说,我还嫌烦,可你知道,唉。我说明白,杨文也说明白。该明白的其实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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