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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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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

我在神山脚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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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2-17 18:53 131 显示全部帖子
让我遇见你



弟弟的小镇(上)

题记:

我从雪山跑到长沙,因为弟弟要在长沙开一家“有时遇见熊”的山货专卖店。

见到他,才发觉我们已经有三年没见面了。又是一个夏天,想起2010年,他开纯溪小镇的情景,于是翻出旧文一篇,说说我这个固执的弟弟。



·1·

弟弟只比我小一岁。小时侯一起干坏事,爸爸总是毫无根据地认定我是主犯,只揍我一个,他在旁边偷笑。

有一次,我从树上掉下来,岔气了,仰面蹬腿。他也不去喊大人,蹲在旁边看,说我像翻过来的螃蟹。还有一次,搭电线煮偷来的玉米,我心急呀拍电线,被咬住倒地抽搐,他等了会儿才去关闸。

这事儿太多了,说起来就来气,可无论我说出多少细节,弟弟总是说,编,接着编!

我记忆里一直有一组镜头:弟弟跳下树,怀抱几个大仙桃夺路狂奔,狗叫声中一溜烟上了山,书包拍打着屁股,神气活现地举起桃子说,哥,你也来一个?

从初中到高中,我帮他打过不少架,深夜闯入他们宿舍,抡板砖拍打他的小偷同学。在学校食堂,用铁质饭盒把那个敲诈他的小混混敲得满脸血。一起翘课,去游戏厅玩街机;一起离家出走,去庐山找神仙;一起偷爸爸的钱,租一条破船沿锦江漂流……对了,有一件事儿,对我们影响巨大且深远:在地摊上,捡到一盒劣质盗版磁带,印着四个掉破了皮的长发男人,塞进录音机,哗地一下,传来中国摇滚乐!

整个下午人都懵了。震耳发聩,梦回唐朝。这下不得了,随后崔健张楚窦唯何勇郑钧罗琦黑豹眼镜蛇一齐杀出。找到了青春叛逆的军火库,怎么说呢,那感觉就像被人打得满地找牙,忽然拽到一把刀子。多年之后来我们才发觉,那其实是一场思想启蒙。

自由、激情、梦想、乌托邦、在路上、性解放和理想主义,等等这些上世纪80年代的产物,晚了十年才传到偏远小镇,它就像某种神秘的召唤,不是谁都能听懂,可一旦听懂了,就可能改变一生。之后我们干的好多荒唐事,或多或少都能从中找到影子。弟弟一直不愿承认,但我觉得,这直接导致他有了音乐梦。

高考之后各奔东西。我考进北京,弟弟去湖南学电气工程。刚开始还写信,后来顶多打个电话。放假回家两人都留起披肩长发,牛仔裤剪成了流苏裙,小镇居民把这叫做“搞模子”,意思是摆大学生的范儿。弟弟有了女友,在练吉他,练得很苦,一天十几个小时。从郑钧入门,后来弹到唐朝METALLICA什么的,大二大三自己谱曲写歌组乐队。就知道这些,我忙着写小说玩徒步,根本没想到这个一向受我保护的弟弟会有什么大动作。

毕业了,我剪掉了长发,他还留着,突然宣布:不找工作,去搞音乐!

他吃了枪药一般,跟我争跟父母争,好家伙,一套又一套,把我们全听傻了。总之,他对梦想抱有难以置信的热情,那怕是无家可归的梦想。我劝他,你美国佬的东西看多啦,那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中产阶级,我们父母都是中国平民,不该有这样的妄想,所有人都必须工作,养活自己和后代,梦想这玩意太奢侈了!

深夜我听到吱吱咬牙声,打开台灯,看到他用那把心爱的瑞士军刀,在白皙的手臂上打了个差,颤动的差里,不断涌出鲜血。我的心一下子拧紧了,跳起来狂骂,有病啊你,做给谁看!我扯来卫生纸,帮他堵伤口,有必要这么做吗,有必要吗!弟弟推开我,咧嘴笑了。

他说,哥,没想到血是冷的。

·2·

教育愣头青最好的方法,不是捆住他,而是任他去撞,头破血流再说。

漂了一段时间,流浪了大半个中国,弟弟似乎醒悟了,说“那些人没有自己的东西”。放弃搞乐队,去搞了技术,成为了一名网络工程师——还考了一个路由器方面的证书,全国没多少人能拿到。随后结婚生子。爸妈安心了,常把叛逆期当玩笑,说那时多幼稚,现在终于成熟啦!

08年,弟弟突然放弃华为的高薪,放弃去香港工作的机会,跑到湖南搞漂流。这回他没有争论,只是告知。

后来打电话来问我,认识长沙黑社会么。连倒垃圾都被打。报警?110来了,说,伤得不重嘛,你们外地人自己要注意点。景区内建公交系统,本来是优化流程的好办法,由于断了当地摩的财路,一帮痞子围攻景点,把弟弟打得直往山里钻。请某领导剪彩,由于“感情”不到位,当着所有旅行社的面,领导一摔稿子,甩下一句:叫你开你开,叫你关你关,看着办!

好多好多问题,都不是抡板砖就能解决的。我不做大哥好多年,也帮不上什么忙,劝他回深圳,不搞还不行吗?他回我短信:哥,我没变,是你变了!

变什么了我?!

前年回家过年,喝了好多酒,忘了争论什么,只记得他说,钱不是衡量是否成功的标准,不干自己喜欢的,挣再多钱又有什么意思?想做就做。瞻前顾后不动身,一辈子一事无成。说得我沉默好久。

年初,他打来电话:哥,我包了个景区!

啊,我问,什么景区?

纯溪小镇!他说,纯若溪水,静若青石,如果你来小镇做客,别忘了头戴鲜花!

喝多了吧你,多少钱?

哥!他在那边喊,听到风声了吗,我在山谷里头呢,有风的地方就有景啊,记得么“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原来都是真的,沿溪行,忘路之远近!我气得不行,你又犯病啦,咱又不是官二代,不能因为一句诗去搞个景区,到底多少钱呀!

三十万,他说,一年!






就这么简单,弟弟先斩后奏,花掉所有积蓄,包了个景区。我说不清是真心欣赏,还是满心忧愁。听他说地方倒是很大,一家国际青年旅社,一个溯溪景区,小酒吧、烧烤场、猎场和营地。背靠莽莽连云山。

·3·

我一直给自己打气,要有勇气改变生活,要充满激情地活着,可什么时候真正付诸过行动?弟弟一声不吭,做起了店老板。他自嘲说,只看流水,不谈过往,拿酒来!

端午节前,我去景区住了几天。实话说有些冷清,不是那种踩着别人后脚跟买东西的现代古镇,而是幽谷岸上两排小楼,大山、深谷、瀑布、非常适合带情人小住几日。我不习惯当街大喊我爱你,更喜欢小溪边拉着小手说声喜欢你。如果我要向某个姑娘表白,肯定选那儿。

木柴烧岩茶,特别好闻,让人想起童年。有个画家,在哪儿一住就是两星期;有个老板,撕开一包钱,不看价钱只顾拿酒;有户外俱乐部插了杆旗子在哪儿:湘军总办。弟弟说,游人比风景好看。他想打出一面旗子,上书“只待性情人”。

里面最值钱的,要数国际青年旅舍了,像乡绅的儿子留洋归来。成为青旅老板是多少人的梦想。你想呀,每位旅客都是电影主角,拿青春来这放映,一夜留情,弟弟往椅背一靠,说,我这儿青春电影院!他把美国嬉皮士和中国山水混在一起,非说王维和鲍勃迪伦是一回事儿:放人归山。






装修得很小资,我觉得奇怪,据说砸了五百多万建的,凭什么三十万包给你?

弟弟说,老板底子很厚,本想把纯溪打造成凤凰那样的古镇,曾经下血本宣传,广告铺天盖地,高速路边竖起的广告牌挡住了田野,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接着搞下去。老板有别的生意要打理,见我弟弟如此性情,脑子一发热租了。租完他也后悔了,因为弟弟掏光了钱,没有经费大力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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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1 17:45 132 显示全部帖子
Slako 发表于 2016-2-22 12:15 好文好片,感谢分享~

谢谢,太感谢了
发表于 2016-3-1 17:49 133 显示全部帖子
本帖最后由 杰文也是扎西 于 2016-3-1 17:50 编辑

让我遇见你



弟弟的小镇(下)



1


傻子都知道,景区最重要的是宣传。发现了世外桃源,得拿高音喇叭去喊。可弟弟接手了几个月,一点动静也没有。深夜十一点半,他还在翻山,说是发现了落差近百米的瀑布。非要自己开地种菜,说是要送给那些有缘人。跑去跟猎人上山打猎,想把蛇作为主菜。最吓人的是,他要推广溯溪,说溯溪才真正代表户外精神,漂流使人退化,溯溪使人进步!

都好都好,怎么宣传呢?我问。

他想写开店日记,每天收支多少,有什么困难,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那些故事,别人过来看山看水,他看人,把自己写的歌也贴上去——这就是最好的宣传,他说。

我问,你是不是真没钱了,要不先借你点,打个广告先。他早问过了,半版报纸最便宜上万,名片大小一千六,人们习惯于去那些有名的地方,凤凰包间厕所都比这儿来钱快。

那你还包!

哥,弟弟反问,你知道搞乐队那会儿,我学到了什么吗?

什么?

咱们小地方出来的人,干什么全靠自己打拼,别说梦想了,连爱好都要坚守。认准了,办到底。

真拿他没办法。





2

把我接到景区,弟弟一下车就往屋后跑,塌方了,压住了后墙。昨夜暴雨,山洪把独木桥冲断了,他要带山民去修桥。还请了个地道的厨师,要价不低,专给山里人做红白喜事的大腕儿。他天天都要处理这些杂事。原以为可以做一个忧伤的老板,谁知凡尘俗事追到山里来了,他笑自己是少林方丈。

谁叫我营业呢,弟弟说,有钱包了自己住!

我问,这儿人怎么样,会把你打进山么?

弟弟哈哈大笑,目前还没有,生意又不好,人家不眼红干吗打我,再说这里还没怎么开发,确实淳朴。

那政府关系呢?

偶尔有人要求签单,没油水懒得管。

我们来算一笔帐,不算宣传费,承包费30万,运营费15万,就是说一年至少砸45万。有三十几个房间,能住八十几个人,餐费加门票(68),按每人消费200来算,至少接待3000人才不亏本。旺季是六月到十月,每天至少要接待20人才行。还要看天吃饭,雨天人不来。我去的这个周末,空旷的山谷里住了不到十人。

也不能太幽静了,商量商量该怎么宣传。旅行社很难推得动。忽悠游客买茶叶都有利可图,你安排人家去一个不卖东西的小镇,哪儿来那么多回扣。旅行社不推荐无名景区,除非游客点名要去。所以,关键是在游客心中打响“纯溪”这个牌子。

弟弟的意思是,要说忽悠人,这里有太多地方可吹,旁边有连云山漂流,屋后是红军猎场,古有杜甫墓,今有月光岩(三省总汇)。别的不说,就那条深山瀑布,绝不是庐山可比的。当年红军在这打游击,玩的可是纯户外,没来过连云山,怎好意思自称驴友?

于是,我们讨论一个景区到底是包装炒作出来的,还是原本就天生丽质。拿凤凰为例,就两条短街,喊一声全镇震惊,为啥人们趋之若鹜?有人说全是炒出来的,去了湖南没去凤凰,都不好意思跟人说。沈从文的小说,黄永玉的画,让文化人先对凤凰充满了想象,商人再推波助澜,联手把它炒成了名胜。是的,后去的人也许不知道沈从文是哪根葱,但文化的种子是沈先生一手播撒的。剥掉文化,巴黎圣母院不就是座破庙么?弟弟坚持认为,纯溪欢迎有内心的人,眼里只有钱很难发现美。每个人都有山水梦,因为人本来就是自然之子,随四季轮转,与万物同在,他的纯溪就是梦中的旧金山。

你呀,我说,还那么理想主义。他反倒安慰我,用好莱坞大片的口气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3


在海拔1600多米的连云山顶,篝火映红了脸膛,我们手传啤酒瓶吃酱鸭,你一口我一口,辣得鼻尖出汗,气喘吁吁。久违的星空下,弟弟眼中闪着火焰。想起八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刚毕业,说要去搞音乐。当时他说,从招聘会回来,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急着卖自己,去赶时间去上班,去过千篇一律的生活。那是他就下定心,一定要干自己喜欢的。

一根血脉下来的,弟弟身上有的,我应该也有,只是我缺少勇气。他有老婆孩子和房贷,又不愿妥协,万一亏进去怎么办?聊起这些,弟弟忽然问我,哥,你还想成为旅行家吗?

想,不过,唉!

哥,我三十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要什么。一个人可以浪漫,但必须懂得付出代价。当年我为什么辞职,就是清楚那不是我要的,深圳那么多精英,有几个真正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等,宁愿按自己的想法办砸了,也不能人云亦云随大流。如果试都没试过,连失败的资格都没有。摇滚精神,不就是永不妥协特立独行么?哥,别人不理解我也就算了,你应该理解吧?

把我脸都说烫了。弟弟没变,还是固执地想让别人相信他的话。

黑夜中一团篝火,让我们感觉坐在大地的掌心。无论我们多么亲近,可仍然无法完全了解弟弟。弟弟远离了城市,他也许与时代脱节,却并不与季节脱节,弃都市之尘埃,取高山之烟霞。一块菜地,几株茶树,一片雨后青山,飘起几缕孤独的炊烟。

我想,我有些嫉妒弟弟,他所做的正是我的梦想,是我某一天也会去做的事。

对于坐在写字楼的我来说,置身滚滚红尘中,每日机械单调,只能拿这安慰自己:在云中,在松下,在尘世之外,在月光之中,有一个弟弟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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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8 22:35 134 显示全部帖子
让我遇见你



我舅舅的死(上)








1


一直想帮舅舅找个女人。

前几年回江西探亲,我还说,舅舅,帮你找个女的吧。大舅冲我嘿嘿笑。我妈说,别打乱话,乡下那有老婆婆嫁人的?我说,没关系嘛,没有老婆婆找寡妇,没有寡妇找哑巴、瞎子、瘸子,都没有么,去镇上带个妓女来,玩个一二次也好。喝多了吧你,我妈说,越来越瞎扯了。舅舅还是嘿嘿笑。

现在什么都晚了,舅舅大小便失禁,躺了三个多月,再也不需要女人了,再也不需要。舅舅33年生人,今年77岁。他这一生,用两字来概括:老实。

他年轻的时候,家里穷,可长得帅——陈家的遗传,电眼型,我妈就很漂亮,二舅三舅四舅都是村里的大帅哥。他除了电眼,不聋不哑还会干活,只要老天不瞎眼,讨个老婆没问题。可外公舍不得。不是舍不得舅舅,是舍不得烟。一个媳妇好多袋烟钱呢。 拖着吧,一拖再拖,拖到外公死了,大舅一人挑起家庭重担。老话说的好,长兄如父。

种田、打渔、砍柴,过着畜生般的生活,供弟弟妹妹上学。等他们成了家,大舅忽然变老了,驼着背,拿着烟袋,没有女人愿意嫁他。用我妈妈的话来说,大舅度量大。人啊,度量太大,行么?

2

在我眼里,大舅没脾气,从没见他发过火,对小孩简直是溺爱。我要抽烟,他给;我要买小说,他也给。愿意的话,我甚至可以爬到他脖子上拉屎。妈妈骂他太宠孩子,他就说,还小哩,懂啥!大热天,他去水泥厂背水泥,浑身上下全灰了,两只眼睛特别亮,累得吐舌头,鲜红鲜红。就这样,还舍不得吃厂里发的冰棍,存在搪瓷杯里,用棉被包起来,带给我和弟弟吃。我们两个小坏蛋喝冰水、舔冰棍,你推我,我推你。他呢,在一旁抽旱烟,嘿嘿笑。

别看没读过书,大舅记忆力非常惊人。三国从头讲到尾,水浒一百单八将都能背出来,外号次序准确无误。听他的故事,感觉田野上升起一股英雄气。这天下,还是大宋的天下。还有采茶戏,简直倒背如流。故事嘛,无外乎才子佳人。某个员外的女儿看上了某个白面书生,波折一番,功成名就,终成眷属。嘿嘿,舅舅说,王书生娶了刘小姐,又娶了李小姐,还娶了……用树枝在地上画长辫子和细腰肢,很陶醉的样子,好像这些小姐都是他的。

有一次,丢了一只老母鸡。他跟丢了老婆一样,找了好多天,终于在河岸草丛里找到发紫的尸骨。天热,已经生蛆了。他从苍蝇堆里抢回来,扒掉蛆宝宝,洗了洗,剁了,用辣椒一炒,香喷喷好吃看得见。弟弟死活不肯吃。我夹起一块,吞着口水,闻了闻 ,咬了一口,又一口。还不错哟,我对弟弟说。是吗,弟弟说,那我也试试。

我说给舅舅找个女人。只是说说而已,没有真干。总在外面瞎混,早把这事忘了。回去见亲戚,看到大舅,才又想起来。

每次拿钱给他,也不多,一次一二百。他总是说,不要不要,还干得动哩,人伸惯了手不好。我硬塞给他,说去镇上找个女的吧。舅舅嘿嘿直笑。

3

算起来,我已经两年没回家了。这次中秋我也没打算回去。妈妈打电话来,我才毅然决定回家。

年初,舅舅去挑粪浇园子,摔了一身屎尿,倒在地上喊人,发不出声。很久才被人发现,抬到床上已经昏迷不醒。亲戚都以为没救了,把我妈叫过去,准备处理后事。

真没想到,见到妈妈,他忽然睁眼,不停地流泪,抬起发颤的手,指着墙壁,吱吱呜呜。我妈问,要拉屎吗,要撒尿吗,要喝水吗?问了好久,感觉他说的是个“钱”字。顺着他的手指,扒开墙上一口砖,取出一包油布。里三层外三层,打开一看,五千块。这是舅舅一辈子的积蓄。我们给他的钱,一分也没花。

我妈问,用这个办后事吗?他摇头。旁边三舅说,寿衣寿材坟地什么的,他自己早就准备好了。我妈又问,想去治病?他拼命点头,猛烈咳嗽起来,浑身发抖。三舅表哥他们都不赞成去治。这钱办后事正好,治也没用,浪费钱。我妈说,他自己的钱啊,他自己想治啊,一次都不治,就说治不了,这怎么行,要死不瞑目!

这边说着呢,那边大舅想翻身,翻不动,呜呜的,像一包衣服在哭。没办法,拉到镇医院治了一次,是肺气肿,无法根治,打了几天吊针,竟然好了点,可以下床走路,也可以说话。再拉回家,由几个侄子轮流照应,每天两顿饭。

再后来,一块菜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一头栽下去,再也没起来。这次更重些,右边身子肿了,完全说不了话。躺在床上,拉屎撒尿爬不起来,臭气熏天。他还要去治。三舅说,没什么治的,多吃饭,多吃包好,什么病也架不住吃!结果,拼命抓饭往他嘴里塞,胸前脖子全是饭粒,都发霉了。饭多屎多,更臭了。

唉,三舅说,吃了去死啊,比我吃得还多哩!

有时大家忙,没人送吃的,饿得难受,去扣床头的报纸吃,又摔了几次,呼救没人听得见。我妈再去看,又是眼泪汪汪。大家都怪我妈这事处理得欠妥。本来走了的人,你非要拉回来,多吃了好些苦,何必呢?活了七十七,还不够吗?真想不通,他又什么好留恋的,无儿无女,无牵无挂,走了多好,还惦记那几只母鸡吗?

大表哥说,姑妈,你看大伯这病,咋老不见好?我妈说,没治啊,不治怎么会好?大表哥说,不一定哩,你看邻村的陈伯,自己站起来了,不也没治?医生都是骗钱的。

三舅说,这事啊,叫哥自己寻出路。我妈说,他这么大岁数,还能指望谁,寻什么出路。三舅说,床头不是有绳子吗,自己看着办!

我听着握不住电话,骑着自行车,在下班路上大喊,治啊,一定要治啊!故乡的妈妈说,你喊什么啊,你为大舅干过什么,从小那么疼你,他们都不帮忙,我一个人怎么抬过去?一席话把我说愣了。

好吧,我说,明天就去买票,中秋带舅舅去看病!

4

我有个表姐,二舅的女儿,很漂亮,比较有钱。这些钱都是她辛苦换来的。90年代就进了华为,算是华为元老。也是个眼睛浅的人,听到这事涌出了泪水,立刻打五千给我妈,托她去找个保姆,不能老睡在屎尿里啊!不过,姐姐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亲戚是我出的,否则家里不得安宁。

保姆八百一个月。换了三个。第一个,六十多岁老头,很耐心很卖力,可惜被人高薪挖走了。第二个,做事很幽默。我妈去看大舅,看到桌上摆放了一排药。我妈一惊,去看过了?他从藤椅里挣扎着爬起来,说这都是我的药。他自己一身病,我大舅一身屎尿没人管,这怎么行?他哀求我妈可怜他。我妈说,我可怜你,谁来可怜我哥?第三个,就是眼前的这个小席,四十出头,矮矮的,火烧了半边,落下半身疤。难看了点,但手脚麻利,有劲。

像所有乡下人一样,小席说话很大声,底气十足,大喊,什么都不晓得,说不清话,屎尿又多,烦死人了!

弟弟说,请你干什么,就干这个,还罗嗦什么!

我看到大舅躺在藤椅上,哼哼着,不自觉地流口水。我扯来卫生纸,帮他擦嘴。他用仅存的左手,一把抓住我,摇啊摇,呜呜呜,不肯松开。口水和眼泪都在流。我说,大舅大舅,今天带你去看病!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还是起不了身,只是拼命点头,腿也跟着抖。


弟弟开着车,我妈坐前排,我、舅舅、保姆坐后排。我动情地望着故乡的稻田,快秋收了,泛黄了,路变了,房变了,人也变了。不停地帮舅舅擦嘴,他发出“嘘嘘”的声音,每一次呼吸都挺费劲。帮他解开裤子,用塑料瓶子装尿,他的大腿已经没了肉, 空荡荡的。我倒向车外,引来路人的叫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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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4-9 17:11 135 显示全部帖子
本帖最后由 杰文也是扎西 于 2016-4-9 17:13 编辑

让我遇见你


服务员阿珍





很少有女孩,反复说自己长得丑。阿珍一直说,我知道自己丑,是最丑的,姐妹中最丑的,服务员中最丑的。哪有女孩这样。我看着她说,没有啊,你很漂亮,真的漂亮。她脸长、削瘦、左鼻梁一颗痣,皮肤是黑了点,可这边的姑娘不都这样吗?

她捂住脸,别看了别看了,背过身去,颤抖双肩,还说自己丑。旁边的唐先生,一把握住我的手,另一手指着阿珍问,你想和她睡觉吗?这也太直接了,我说,您没喝醉吧?他就推我,说,快快,把她带走。他还搂住我的脖子,用胡子蹭我的脸。我们刚认识,这种亲热也太过分了,他故意放低声音,但谁都听得见:去吧,今晚跟她睡,她喜欢你。

阿珍突然站起来,长发遮住了灯光,挥手指向门口:不要再喝了,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老板娘在扫地,暗自朝我招手。我借口上厕所,老板娘把我拉到一边,你走吧,他们喝多了,我不想出事,等下再来。这些人我都不认识,无意中走进这家饭店,就被拉着喝了。他们拉住阿珍,叫阿珍唱歌,阿珍不唱,他们自己唱了起来,晃着膀子。我走回去,举起杯子:各位大哥,敬你们一杯,我有事先走。寒暄几句,我就出去了。

我没走远,在深夜的大街上散步,本来就是在散步的。再次路过,店里关了灯,但还没关门,老板娘拍打玻璃,从门口探出头,招呼我进去。

她向我道歉,说了好多句对不起,最怕酒鬼了,怕惹事。我看到阿珍还坐在那里,双手捂着脸,不知是不是在泪流。我问老板娘,她没事吧?老板娘指了指,叫我坐过去。她继续打扫。

我刚坐下,阿珍忽然说,窝囊!太窝囊了,讨厌窝囊,我遇到的都是窝囊废!包括我吗?我觉得尴尬,拿不住该不该走。她放下手,抽泣一声,闪着泪问,有烟吗?我向老板娘要了一包,拆了递给她。

她吸了一口,手捂额头说,对不起。

没事,我问,刚才那些人是谁?她说,我弟弟,冷笑一声,认的弟弟。

我说你弟弟很喜欢你。晓得,她说,他想和我睡觉,我丑,知道自己丑……我说,你看,唐先生那么喜欢你。她说,我不想再谈感情,不想伤害人家,人家也不要伤害我,现在这样子很好,最好了,最好。她反复地说,咬牙切齿,恨恨的,像是给自己下诅咒。

她忽然回过神来,叫我先坐会儿,她去帮忙打扫。

德钦是山城,半空中有灯光,像一条巨大的盘山公路。窗户玻璃上的字迹映进屋内,影影绰绰,斑驳晃动,我有些恍惚。阿珍在打扫,弯着腰,双腿修长,腰上露出一块暗影,立身的瞬间,背影更显清瘦。

她坐回来,又点了一根烟,说,你是个温柔的男人,我喜欢男人温柔。

我哪里温柔了?我只不过是闲着没事,走进一家店,听到有人说自己丑,礼貌性地安慰一下。我说,阿珍,说说你的故事,好吗?

阿珍说我没有故事。长这么大,怎么可能没故事,我问,你是哪里人?

她是香格里拉的。从小在草原长大,妈妈纳西族,爸爸是藏族,有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大哥。大哥最疼她,可是出车祸死了。大哥死的时候,她在山上放羊,竟然没人通知她。

她说,家里人都讨厌我,觉得我丑,从小就丑,就大哥不嫌我丑。等她回到家,大哥已经去世二个多月。她觉得大哥没死,别人非说大哥死了,她想去找大哥,叫大哥带他玩,看到大哥留下的马鞭,想到再也没有人会骑马找她,阿珍哭了。

十六岁,阿珍就嫁了人。她说,如果我生的是女孩,如果他知道疼我,如果我再大一些,如果我知道男人要什么……她说了许多个如果。可这世上没有如果。她太小了,什么都不懂,男人一出门就是一年多,带了个女人回来,把她赶出了门——他们连结婚证都没有。

我问,你会想他吗?

不想,她说,想他做什么!一点感情都没有的。

想儿子吧?

嗯,想。想有什么用,等我挣到钱,把儿子要回来。

阿珍离开草原,到德钦的饭馆打工,学会了做菜,又到工地做饭,认识了他。他是个货车司机。真的,阿珍说,他什么都没有的,没有钱,没有房子,没读过书。帅吧,我问。不帅,她说,一点都不帅,比我还矮呢,又黑不好看。

那你喜欢他什么?

不晓得,阿珍笑了一下,真不晓得啊。

那时,阿珍的工资一年一万八千块,自己不买吃的不买衣服,也不会打扮,破破烂烂的,工地包吃包住,她全都给了他。

我问,跟他在一起多久?她说,一年多,快两年。

他对你好吗?我问。开心,她眼里闪出光,那时好开心哇!一辈子从没有那么开心过。

怎么个开心呢?

说不清,就是开心。听到他的车子来了,我就跑出去看。

后来呢?

他不见了。我找啊,找到他家,他家里什么都没有,我照顾他爸妈,等了他半年。他不给我电话,叫他爸妈让我走。他爸妈疼我,哭着劝我走,我也哭,就不走。他爸妈说,你是等不到的。我把他家打扫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等不到?

不知道。阿珍又流泪,因为我丑吧,我是姐妹中最丑的!

不许你这么说。阿珍,你很漂亮。

我打扫得干干净净才走的。他拿着我的钱,回家娶了老婆,给我打了个电话,谢谢你的钱,房子修了下,水沟修了下,买了新被子,以后不要找我了。

怎么这样!

之前阿珍的语速很快,忽然放慢了,缓缓吸烟,轻轻弹烟灰,闪着眸子说,你们男人我搞不懂,我们女人的心思是太清楚了,如果她喜欢你,一定会去找你,无论如何都会去找,不找到不死心。

你去找他了?

唉,找啊,到处找,找了两个多月。他不敢见我,躲走了。我没有钱,边打工边找。后来找到香格里拉,他当着那个女人打我,说我不要脸,死缠着他。他把我推出去,骂我,骂得好狠。我彻底死心了,整天不说话,头发全部白了,不敢见人,你看这里。她伸出手腕,借着灯光,看到好几道疤。她说,自杀了三次。

为什么这样?

觉得没意思,干什么都没意思,睡不着,整夜整夜睡不着,就想到死。忽然的,忽然想到,找刀片没有,就用老板娘儿子的铅笔刀,就这样割,这样割。老板娘担心我,隔着玻璃窗,看到我坐在沙发上,喊我不应,砸了玻璃才救到。老板娘对我好啊,教我抽烟,教我打牌,教我什么都不想。我不想对不住别人。

多久了?

四年了。

还想他吧?

有一点,还有一点。他生了娃娃,又给我打电话。我说不要联系了。

你们不是可以做情人?

不,我宁愿跟别人上床。

你还喜欢他。

可以跟人上床,不谈情感。

……

老板娘坐过来,问我要不要喝茶。我觉得太晚了,起身想走。老板娘说,唐老板,还有那个昆明的,都喜欢我们阿珍,喝得个。阿珍又说,窝囊,我自己窝囊,讨厌男人窝囊,碰到的都是窝囊废。

阿珍啊,我问,你为什么认准了他?

不晓得,阿珍哭着说,我不晓得。

我说,唱首歌吧,会好受些,他们都说你唱得好。阿珍害羞了,捂住脸,扭过身,再回头,任性地说,哎呀,唱不好,唱不好嘎。

老板娘起调子,她才咿呀吟唱,逐渐动情。纳西族山歌,我听不懂歌词,像是放牧的清晨,风动帐动。不知怎的,我想起白杨树,大风吹过,树叶摇晃如大雨声,唱到轻声处,似微风吹拂,树梢上悬着一片孤叶。

簌簌有声,问而不答。大概喝多了,我走出去还在想,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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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4-13 23:07 136 显示全部帖子

去藏地——给朋友的旅行建议



辉哥:


很高兴收到你的信。你是把我当专家了,要到藏地去,希望我一些建议。


那些赞美之词,我看了很高兴,也很不好意思——兄弟,我没你想的那么勇敢,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不知不觉走到现在。我是有苦衷的,只是写出来、看上去光鲜,让你觉得“无所顾忌、自由自在”。这就像爱情,你只看到了浪漫的那一部分,忘了我还有过日子的柴米油盐。


想了想,我不太适合给你建议。我住的时间太长,最初的那份激动,要翻日记才记得。你去旅行,有新鲜感才好玩,碰到我这种老人,怕是激动不起来。你去发现的,肯定比我多。


内地雾霾大,你应该也习惯了,换上新鲜空气,也许还会不适应呢。我在那边生活,多少知道一些情况,写一封信说说吧。


关于高反,不必太担心。不是说没有,因人而异吧,跟谈恋爱似的,只有试过才知道。有的哥们五大三粗,力量足,耐力好,一块块的腹肌,可到了高原,却喘得不行、头疼欲裂;而有的小姑娘呢,你看她柔柔弱弱的,到了那边,啥事儿也没有,爬起来山来,小辫子甩啊甩的,劲头十足。


我想,可能是我们每个人,在运动的时候,所需的含氧量不同。这里头,有个身体与供氧的比例关系。浑身肌肉的家伙,需要大量氧气,去支持他的腹肌;而柔弱小女子,无需那么多氧气,给一点就发动了。不过,我发现了一个规律:瘦长型的人,反应小多了


不建议你带氧气瓶。适应几天就好啦。实在要买,当地就有,顶多用于急救,缓解一下症状,如果产生了依赖,反倒限制了你的旅行——总不能天天带着瓶子走路吧,那可比口罩重多了。注意保暖,可别感冒了,容易引发哮喘、肺气肿什么的,在高海拔的地方,是很要命的。


有一个方法,朋友用过,你可以试试:疾跑几步,憋住了,再大口喘气,把肺打开了。说白了,也是让身体自己去适应。我们的身体,都是边跑边修,根据自身情况,带一些常用药,若遇特殊情况,再见招拆招,提前预知所有情况,那就过于多虑了,也会丧失很多乐趣,对吧?


你问我,回来有没有醉氧。我没有。只是吃得多,睡得沉一些,心里藏着事,还是睡不着。


路上很多川菜馆,吃得惯辣才好。我是吃得惯,你是广东人,是不是必须喝汤、洗澡呢?


那边蔬菜少,拉上去路远,价格也贵,没准花了二十块,只吃到一碗黄叶汤。请你理解,那边的蔬菜,美味倒在其次,主要是为了补充维生素。酥油茶,不知你是否喝的惯。酥油味道重,打进去的是“砖茶”。所谓砖茶,就是砍下来的大叶茶,垒成了大砖头,远不如南方的嫩茶,嚼着喝下去,是为了补充维生素。那边嘛,条件有限,实用要紧,淡雅悠然,暂不考虑。


关于洗澡。路上、县城、拉萨,这些地方都有热水,洗干净了好拍照,没什么不可以。如果你要上山徒步,尤其是在野外露营,建议忍一忍。藏族朋友不洗澡,绝对有他的道理。高山雪水接近零度,会洗出一身发青的鸡皮疙瘩,万一得了感冒,加之高海拔,反应特别凶,谁来背你下山?你要这么想,身上多层泥,可以防紫外线,就当一回荒野猎人吧。


你在广东,夜生活丰富么,是不是灯红酒绿?中国进口的洋酒,大部分是你喝的吧。艳遇嘛,等下再谈,我先说一下心态。


在城市生活惯了,心里难免着急,坐地铁都嫌慢,要是遭遇堵车,急得砸喇叭。可在这边,从一个县城到另一个县城,坐七八个小时的车,那是家常便饭。路上的风景,初见会激动,时间长了,变化也不大,总是那样的大山深谷。梅里往事的老板说,有的客人,跑过来就问:喂,老板,这里有啥好看?


看山,老板说。


客人扫了一眼,说,看了,还有啥?


山。


看了啊,大雪山,还有别的吗?


没有,老板说,就是山。


不怪客人心急,这位老板,是个画画的。他看山,一看一整天,天光云影细徘徊。我们习惯了心急,图个热闹和新奇,恨不得抓个落日放上去。你得体谅,自然风景,不比人工光电,来得缓慢,但偶然撞见,必定能为你的旅行增添不少惊喜。


兄弟,你来藏地旅行,不一定会很刺激。我爬山的时候,一走就是好多个小时,那望不尽的天涯路啊,有心快马加鞭,也没油门可踩。所以,我劝你慢下脚步,湖里乾坤大,山中日月长,即便天气不好,听听风声、雨声,躺在木屋里,静听打棚的雨声,加上森林的呼啸,还有身边藏族老人的念经声,确有一种如梦的诗境。有时赶不到木屋,半路遭遇冰雹,白花花地打在身上,满眼都在跳跃,更显出高原生活的独特风情,虽然很吃苦,一个不小心,还会摔个大跟头,但这样的风雪大作,行走在茶马古道上,真有点烈马西风、仗剑行侠的味道。


哈哈,我这么说,让你吃苦了。不是非要你去野外生存,那也太苛刻了,我想说的是,难得去一趟高原,阳光灿烂当然好,遇到风雪也别灰心。放松心情,来一趟天涯之旅。


再说艳遇,我们都感兴趣。


你说找卓玛,我也想过的,但说实话,我去了四五年,还没找到一个。卓玛,是姑娘的意思,没出嫁的那种。我魅力不够,不善于挑逗,卓玛们也不喜欢我这种闷骚型,倒是在虫草营地的时候,几个劳动妇女对我有兴趣,只想尝尝鲜,未必真动情。我在视频里讲过,她们也太直接了,我犹豫再三,还是没好意思。


我也总结过,人家卓玛喜欢主动型的,会唱歌、会跳舞,显示男儿魅力的那种。我跟他们去追过,在酒桌上,要说很多孩子气的话,比如,我如何会打架,如何讲义气,如何能挣钱……我好不习惯。说着说着,自己先泄了气。见他们屡次成功,我除了嫉妒,还在想呢,这,你们也信啊?后来也明白了,说情话嘛,谁说一定要真的,山盟海誓就真么,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动人心肠就好了。卓玛呢,也未必真信,但你敢这样表现,本身就有男儿气。她们爱这个。


这方面,你肯定比我强,祝你成功。


要说艳遇,还是咱们汉族姑娘更靠谱。人放出来了,心情都很好,一路上照顾啊、谈心啊,成功概率大很多。这方面,你很在行?


汉族男孩追到卓玛,比较少见,但康巴汉子拥有众多汉族情人,那就太常见了。康巴汉子长得高大,又黑又帅,示爱也直接,几杯酒灌下去,搂住就开始了。这也给他们造成了一个普遍的印象:汉族女人,特别开放。


人家长得帅,会唱歌,尤其是情歌,换作我也难抵挡。我们汉族男的,真该好好学学。


还有一层意思,大家未必敢说,有些汉族女孩过来,就是为了艳遇,发生了,那就发生了,想联系当然可以,不联系也没关系,他还能追到城里不成,事后删除,免留后患。汉族男的,会麻烦一些,要是追着不放,那可怎么办?


他们伤过不少姑娘的心,反过来说,姑娘们也伤过人家的心。男女之间,总是糊涂账。分手就是扯平,在我看来。


如今男女平等,女孩当然有这权利,只是有一点,在卫生方面,还是要注意,人家不习惯带那个,最好自己带着。更隐私的那方面,他们更加男尊女卑,咱们开放了,各种姿势,采取主动,相互愉悦,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呢,在人家看来,也许会有另样的想法——具体的,不便在信中提及,点到为止吧,放在小说里去讲。


对了,你是男的。千万别灰心,有一个情况,很能说明问题:汉族男孩,比如木匠、泥匠、画匠,等等这些辛苦持家的手艺人,娶到卓玛并过去生活的,比较常见;而汉族女孩,嫁过去成家,甘愿辛苦劳作的,却非常罕见。


情感方面,我充其量是个理论派,关键还是实战,就看你的了。


关于宗教习俗,涉及就太多了。老人都虔诚,不太懂汉语,只是自己念经;活佛大师很开明,什么都可以问,讲法论经,那是非常厉害;倒是年轻人,会讲汉语,自认为有信仰,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有时仅是“以此自傲,以此为别”,听听就好,不必争执。


记住尊重,不管懂不懂,是否合理,你都要尊重。


指出神山的时候,要用手掌托起,不可伸出手指;遇到玛尼堆,可以添加,不可推到;遇到风马旗,不可跨过去;遇到白塔,更是不能爬上去——有个女的,竟然爬上去拍照,被打也活该。当然了,你也不用太紧张,碰到拿不准的,就问问当地人。藏族朋友非常友善,都会告诉你的。


五六月挖虫草,你要山上的话,找不到向导和骡子;七八月呢,又是雨季,有可能塌方,也怕你看不到神山;九月之后,尤其是十月和十一月,那个秋色啊,真是大美。


我现在还有事,暂时没回去。我在当然好,有我陪你玩,爬山、闲聊、唱歌,实在很有情趣。没关系,你可以去找扎西大哥,就说是我朋友,吃住不要钱。


不多说了,兄弟珍重,有缘雪山见!



杰文


2016年3月18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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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4-15 18:06 137 显示全部帖子
大树下面 发表于 2016-4-14 11:23

是的,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下,更能体现
发表于 2016-4-23 20:23 138 显示全部帖子
大东 发表于 2015-12-24 15:42

抱歉,这么晚回复你。茨中到迪麻洛的路应该还可以,德钦—维西—石登乡—怒江—福贡—贡山,是大转梅里雪山路线的其中一段,也是德钦到贡山的老路。贡山到察瓦龙这段的路就特别不好了。现在在德贡大桥那里修新路,预计明后年开通。
发表于 2016-4-23 20:26 139 显示全部帖子
xl5 发表于 2016-4-17 10:37 写的太好了!!感动!!

没有啦,只是坚持在写,谢谢你啊!
发表于 2016-4-23 20:26 140 显示全部帖子
敬业福 发表于 2016-4-17 12:11

谢谢你的支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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