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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

(1月30日更新到第14天)车轮上的川藏线——生而自由(13万余字,400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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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5 12:56 61 显示全部帖子

(荒凉的然乌湖)

(雪与石墙)

(湖岸)

发表于 2012-1-25 12:57 62 显示全部帖子

(替我们留在这里继续守着风景吧)

(然乌湖就像大雪深处的仙境一样)

(雪中彩林)

发表于 2012-1-25 12:57 63 显示全部帖子

(霜冻的鲜艳)

(美丽,却感觉不到阳光的温度)

(年轻的雪山)

发表于 2012-1-25 12:58 64 显示全部帖子

(一家地毯店门口的鹦鹉)

(苍翠与雪白)

(从旅馆窗口外望出去的风景)

发表于 2012-1-25 12:59 65 显示全部帖子

(墨脱公路通车纪念碑)

(鲁朗石锅鸡)

发表于 2012-1-25 16:07 66 显示全部帖子
过年期间我的帖子真是人气惨淡……破2000都难啊……各位只看不顶一点都不热情
发表于 2012-1-26 13:06 67 显示全部帖子
本帖最后由 山南篱下 于 2012-1-26 13:46 编辑

Day 11 精灵河                 波密经鲁朗到八一

                                                    晴

       谨小慎微的人大概都不会有多少浪漫气息,浪漫?几块钱一斤?情人节送玫瑰不如送玫瑰饼,好歹还可以吃。所以当一位姐姐躺在渡口客栈那粗犷的双层木床上,整个八一镇的黄昏飘荡着着银杏色的风,漫地落叶被玫瑰金色的夕阳余晖覆盖,她幽怨而又略带笑意地叹息了一声:《搭车去柏林》真是毁了我们这一代的青春,不谈恋爱不写诗,跑到川藏线上找死——

       什么?打车去柏林?要是兜里的钞票足够还真是个好主意。刚从狭窄浴室里钻出来的我只听到后半句话,这就是我唯一的反应。

       但让我们先把时钟拨回到……

       上午八点:房间里鼾声四起。

       上午九点:房间里依然鼾声四起。

       上午十点:伟大的领队我终于睡够了回笼觉,其他人照旧鼾声四起。

       上午十一点:我说你们……这是要冬眠还是等着破茧成蝶啊!

       我跟V姐冲进隔壁男生宿舍,排除电视儿童小伟不说,边叔一只大脚丫子伸到被子外面,还娇羞地露出半张粉嘟嘟的睡脸,让我俩恨不得直接抄起拖鞋,对着蜷缩在床上的巨大白色“虫蛹”就是一顿抽打。

       他这么一磨蹭,倒是让我们有了搜集到波密的营业邮戳的机会,永远湿漉漉下着小雨的森林之城,潮润长满青苔的街沿,我们的足迹从积水中越过,踩出一圈圈细密的涟漪。回来的时候在旅馆门口正巧遇到一位汉话说得很流利的白帽藏族汉子,问我们是不是要到八一镇,他朋友有辆越野车正好要回去,干脆搭上我们同行——当然,是要付油钱的,年轻的时候总要觉得天下肯定是有免费的午餐,只是我比较想自己买个包子啃。

       于是,派传令兵小伟回房间去想方设法把边叔叫醒,告诉他,如果在五分钟之内下楼,就能坐上他这一路梦寐以求的保时捷卡宴、宝马X6、路虎揽胜极光、悍马!善意的谎言总是能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再说了,反正都是SUV嘛,我还没盯着一辆奥拓告诉他我们要坐奥迪呢。终于能见到梦中的南迦巴瓦,这样一个大日子,原谅我必须得……放下领队的风度问题,率先窜上越野车,抢占到窗边的好位置!V姐坐在另一侧的窗边,小伟霸占了副驾驶座,这样一来,边叔就被我跟V姐俩姑娘夹在中间,可谓是尽享艳福。

       离开波密之后,公路很快深入到原始森林之中,路况良好但弯道极多,透过一丛丛颜色明艳的树木向更远方张望,低处,那是大片河滩湿地,还有天空中的云和雪山一角。在路况平稳的时候,汉话说得很好的藏族大叔会抽空跟我们讲讲卓龙沟的树葬:藏族有四种殡葬仪式,地位从低到高依次是——水葬、树葬、天葬、塔葬。塔葬是圆寂高僧才有资格获得的殊荣,塔中存放的有肉身佛和舍利子两种,而我们也在色达见过了天葬,除去少数特例,通常都是成年人接受天葬;进行水葬的通常是早夭婴儿,将尸体放入河中顺水而下,葬身鱼腹;树葬则是用薄木片匣子将尸体装起来,放在山沟深处的参天大树上,让它慢慢腐烂风化,被虫子一点点吃掉。对于生者来说,这种缓慢逐寸消失的方式比直面一场天葬更令人觉得毛骨悚然,但无论如何,生命残留的部分终将彻底回归于尘土。

       越野车不停地甩动着,就算我只有三分之一个屁股坐在座位上,基本就是一个半蹲马步的姿势,仍然会感觉到旁边有好大一头熊在左摇右晃,身材纤细的V姐就更是感觉天都快塌了,一个劲追问边叔的身高体重。毕竟咱这不是相亲节目,个人隐私还是别追问了,在大幅度转弯的时候,边叔不得不摆出“问天再借五百年”的悲壮架势,一左一右两只手展成气势磅礴的“大”字形,牢牢抓住车顶上的扶手,免得把我俩压吐血了。

       尽享艳福是件很无奈的事,谁说不是呢。

       不知道是不是被甩晕乎了,我们队伍里向来战斗力最强的吃货边叔竟然没跟司机一起下车去吃午饭,捧着肚子一脸苦相。我总是爱这样短短间歇的、不太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的独自闲逛,身后跟着两只傻乎乎的红毛大公鸡,还有一条瘸了腿、眼神忧郁的野狗。逆光中疯长的野草,青涩的气味让人觉得莫名熟悉,被风掀起金绿色波浪,从脚下直到天边,步入那草海深处,又会看到无数低矮、带着满身小刺的粉红色野花,蝴蝶振翅的瞬间仿佛幻化为透明的光的轮廓。天空蓝得让人眩晕,棉花糖般如有实质的大团白云缓缓移动着,为了躲避正午烈日,我们就蹲在屋檐的荫蔽下,似乎有些昏昏欲睡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那两朵云,相互交错的形状究竟是像驴还是像长颈鹿,刚才它是不是还回了一下头……

       通麦是个很小的镇子,但前面不远处就是川藏线上赫赫有名的通麦天险,不论是自行车还是越野车,在天色昏暗的情况下强行通过都很危险,因此,路边上有不少因骑行侠们而生的大车店。刚粉刷过的白墙上写满了各种潦潦草草的留言,房间简陋得吓死人,刚洗过的碎花窗帘,屋顶上的太阳能板反射着耀眼银光,在低处行走,走到笑着哭为止,去天堂,是否这就是青春的模样。

       传说中的……电动车窗啊!终于不用我跟V姐再轮流跟农奴似的使劲摇、拉、扯、掰、踹那面包车的破烂车窗了,边叔名真言顺地跟小伟换了个位置,到副驾驶座去睡个痛快,待到太阳下山再和QQ斗地主大战五百回合,“好风景”三个字对他来说就如同强效安眠药。

       从对面开来的一辆越野车,后车门已被擦挂得一塌糊涂,几乎碎成渣子的后视镜还是用透明胶带粘起来的!这就像是一个信号,越是接近通麦天险,堵车的情况就越发严重,运送原木的货车队在弯曲山路上堵成一条长龙,我们也就趁这空闲进行填鸭式的进餐。饼干威化比较常见,榨菜倒进捏碎的干方便面里搅和搅和这听起来就有点吓人了,总之,就是各种高能量垃圾食品轮番上台,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姑娘们吃水果喝水的时候却得小心翼翼——谁敢在这一群司机齐刷刷的注目下去悬崖边解决问题?

每一辆车都在破烂山路上颠簸出哐啷哐啷的奇怪声响,一路向下,绕过大片松林,那座显眼的钢木结构吊桥就映入眼帘中。原本的水泥桥十年前被冲垮之后,就修起了这座吊桥用于应急,但因为此处水位太高、水流湍急,重修了很多次都未能长时间坚持,所以,直到现在,吊桥仍是承载川藏线最后一站的命门。贴在桥头岗亭上的一句标语:“哨兵神圣,不得侵犯”,司机叮嘱我们,要拍照可以,可别把镜头伸出窗外去,很容易被哨兵发现,要你删除照片事小,没收相机可就玩儿大了。

       越野车驶上吊桥之后才看见,所谓桥面,是用层层叠叠木板钉起来的,因为气候潮润可以看见些许虫蠹腐蚀的痕,迹当车轮碾过,还会听见钢筋一瞬间被拽直的铿锵声响,让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视线越过颤巍巍的吊桥栏杆,远眺青翠山谷尽头的那抹云,真的美如天堂,不过这里还并非是真正的天险。所谓的“通麦天险”,是一段十四公里长的悬崖道路,路上有多泥泞坎坷无须多言,只消看看对面驶来的车辆糟糕得就像刚从沼泽里打捞出来,我们便明白了。因为昨天才下过雨,没有铺砂石的路面更是被泡得一滩软烂,经载重大货车驶过之后留下了无数深深车辙,后面的车再经过的时候,司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因为这段路一侧是山壁一侧是河谷深渊,所以异常狭窄,很多路段甚至不能容纳两辆小型车并肩而行。越野车才转过第一个弯道就被拦下了,前面不远处有一辆肥硕的红色卡车停在那里,似乎进退不得。根据记载,至少有两千多辆不同类型的汽车在通麦天险遇难,从布满箭竹林的悬崖朝下望去,怒浪咆哮的江边几乎随处可见汽车残骸。

       十四公里山路,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走完,若是习惯了这暴风雨般骤袭的颠簸,倒也慢慢觉得它就像重金属摇篮曲一样迷人,我这不争气的眯眯眼已经是用火柴棍都撑不开了,随时准备成为继边叔之后的第二只冬眠熊。我想我至少陷入昏睡整整二十分钟,同时,大脑还得保持足够警惕,每次转弯的时候都会自动让眼睛睁开一条细缝,观察一番实施情况,以此调整身体重心,在梦里我看到自己的睡相极差、流着口水、帽子还被甩飞到后备厢里去了,醒过来一看……咳咳,还真是这样。当车轮终于驶上柏油路面的一瞬间,我们不禁异口同声地发出了轻轻的欢呼,小伟用了一个不太风雅但很妥帖的形容:就仿佛,便秘得到解脱的瞬间,有种微妙的快感哪……

       从东久到鲁朗镇的这一段路,越野车在色季拉国家森林公园中飞速驰骋着,除了偶尔越过树梢的鸟啼,四周一片寂静,松树上披着茸厚而飘逸的树衣,灰黑枯木如同老朽而战栗的舞者,潺潺溪水从岩石缝隙里如流淌的碎宝石一般飞坠而下,鲁朗林海,果然名不虚传。令我感到悲伤的是,为什么我犀利的小眼神儿总能在第一时间看到已经拉下卷帘门的邮局,又一个邮戳就这样阵亡了,鲁朗镇周围所谓的“旅游村”也通通死在我痛苦的眼神之下。平坦得像大型沙盘一样的草场与小路,精致的小木屋,甚至还有电动游览车,若是只想懒惰地旅行,最初又何必去旅行。

       在色季拉山垭口上,越野车仪表盘上显示的室外气温从14迅速掉到0,甚至飘起了小雪,看过了太多荒凉的天边冰原,到现在才明白,山林植被太过丰富也不是一件好事情——劝框里全是蹭蹭飞掠而过的树梢,不留丝毫缝隙让我拍到远方的雪山,而这一段路,却是远眺南迦巴瓦的最佳地点。只好一直让车窗开着,坐在第二排的我、小伟、V姐就当是为艺术献身受冻了,副驾驶座就成了最后的亚热带岛屿,边叔用安全带把自己牢牢捆住,睡得像树洞里的熊一样香甜。意为“雪电如火燃烧”、形状犹如穿透天穹的长矛一般的南迦巴瓦峰,只留给我一瞬间的抓拍机会,之后,几乎是再一次眨眼那么短的时间,雪雾就已将那洁白积雪与灰色风化岩壁交织而成的壮美山峰团团包围,再也看不清。

       十二岁时,第一次感到川藏线的诱惑,但真正让我成行的却不是那些反反复复翻阅过的厚重书籍,而是一位骑行侠在尼洋河畔随手拍到的照片:树木与天空呈现出明净的色彩,风抖落的叶子轻盈地飘在半空中,又像是有些得意似的,在那仿佛是栖息着精灵的河畔……

       渐渐接近八一镇,终于能够亲眼看到这景象,大片的河滩湿地,河心低矮茂密的灌木丛就像是缩小的地精森林一样,笔直柏油路穿越在光与影的罅隙里,路两旁的水潭覆盖着些微浮萍,水波晃荡呀晃荡呀,摇醉了天空与秋树的倒影,阳光最后的灿烂化为一抹又一抹蓝莓色落在地面上,闪耀着旅人的眼睛。

八一镇最著名的青年旅舍——渡口客栈,这个名字在自助旅行者中广为流传,终于能够一睹真面目,真是令我百般好奇。从狭窄的门洞走进院子里,每一面墙壁上都涂满了各式留言,或娟秀或张狂,或苍劲有力,或者只是一支马上就要没了墨水的圆珠笔,青春声嘶力竭的绝唱,还有层层张贴的寻伴启事和一些宣传海报。头发就像干稻草一样凌乱、穿着冲锋衣裤和拖鞋的瘦高年轻人匆匆端着洗衣盆从石子路上走过,是不羁的,也是居家的,会让爱他们的人期待着男孩成为男人的瞬间。白铁麻绳秋千隐藏在小小花园的角落里,无数蓬乱的野花开得正好,叶片却像是有些缺水似的卷了边,让人想起少年干裂而鲜艳的嘴唇。秋千那两根空荡荡的绳索连在一起,底下放着一只看起来很软和的橘红色坐垫,会让你觉得可以随时坐下,也可以随时离去。

       每一扇门打开都像是一个异世界,被温馨暖色灯光笼罩的接待室,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庞大身影,让人觉得是哥斯拉或者变形金刚入侵地球了,其实只是歪歪扭扭背着臃肿登山包、不停打哈欠搞得自己眼泪花直往外冒的旅行者,鼻涕吸溜吸溜,也像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可怜小狗狗,只是想要个家罢了。一个满脸雀斑的姑娘正坐在电脑前运指如飞地登记一叠身份证,另一个短发卷曲浓密、长相酷似哈利·波特里的某个角色的男人则是在收拾整整一大筐刚拆洗下来的床单,来去匆匆,总之我看到的客栈工作人员,似乎只有这么两位。

       沿着楼梯上行,留言涂鸦的密度是越来越高,后现代的自画像,特长是鼻毛特长,或者狗屁不通爱情诗,小芳这样淳朴的名字不再出现,但姑娘依然是让人死去活来的姑娘。让我觉得最有趣的是这么一条:你们字写小点嘛!搞得老子想写两个字都找不到地方!而我最是佩服的,还是写在房梁上的那些忧郁蛋疼的青春片段,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哥们……房梁都能爬上去,你是壁虎么?

       我们住在206号房,十二人间,准确来说是男女混住的十二人间,正如前面才出现过的那句话:每一扇门打开,都是一个异世界……

       这是一个被隔成两部分的大房间,左边是斯巴达三百勇士,右边是秦淮河畔柳浪闻莺,虽说混住,也不可能真的搞男女大杂烩,那想必会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或者流产小高峰,旅行嘛,总是冲动的。很令人揣摩不透的是,男女隔间之间没有门就算了,竟然连遮一遮的布帘子也没有,卫生间兼浴室也只有一个,还是在女生这边。刚一跨过门槛我就看见男生宿舍储物柜门上那血淋淋的、力道刚劲的一行大字:这叫我们男生怎么淡定得下来!一位大哥的解释比较靠谱:晚上若有那万恶的采花贼窜进来,这样的房间布局很方便,方便汉子们直接把他打得连他妈妈都不认识他!

       男生宿舍里最显眼的就是那辆已经被拆成几个大部件的黑色山地车,它的主人是个虎头虎脑的哥们,而其他男人都已经蹭到了姑娘们的床边——别误会,他们无非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霸气、绅士风度、文艺内涵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以求汲取到些许灿烂花香罢了。

       刚离开象牙塔不过几个月时间的小伟依然很适应这种集体宿舍生活,轻车熟路地铺床单、套枕套,站在上铺上像魔术师一样动作潇洒地抖动被子,甚至连墙灰都被他顺带蹭掉不少,一时间,男生宿舍里就像有人扔了烟雾弹一样咳嗽连连。听着小伟跟另外几个哥们颠三倒四的聊天,我就知道,这娃对我们的行进路线基本上就是毫无概念,每天晚上都要来问问V姐:咱们今天……是住在哪里来着?你倒是看看路牌啊,靓仔!

       睡在青年旅舍里的边叔明显已经失去了一颗青年的心,这只瘫软在床的大熊再三声明:我已经提前进入注重养生的中老年阶段,我是个老年人,我需要照顾……肠胃问题再度将他折磨得脸色发白,八一镇海拔不到三千米,他却嘟哝着高原反应又犯了,拜托我帮他铺床。我有热情,有责任感,还有一颗添乱的心,虽然我身为一个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资深宅女,压根儿就不会铺床——咳,这问题不重要。

       那条被我拧得跟白色大麻花似的被子,希望边叔晚上盖着它睡觉的时候,不要太恐慌。

       青年旅舍附近总是会有啤酒、烧烤、或疯狂或潦倒或浪漫的异域旅人们,晚餐是每一天的重头戏,我们出门觅食的态度总像去寻找神迹一样,除了边叔。被十一个男人女人轮番占用却不能上锁的诡异卫生间,边叔因为他可怜敏感的肠胃,变成了在那扇发霉木门外面排队的常客,而他前两年登慕士塔格峰的时候,都是豁出一条老命去,从凌晨就饿着肚子往山顶爬,撤下来再猛灌葡萄糖。

       在如此忙碌的、气味复杂的卫生间里,洗澡是个大难事,更倒霉的是,我突然发现我的一只凉拖鞋不知何时竟然莫名其妙失踪了,看来,它比我更爱川藏线。灯光昏黄的狭长房间,疯狂涂鸦甚至从外面入侵到了这小姓间,奶白色墙砖上覆盖着一层又一层暧昧而浑浊的、年轻气盛的体味,彼此交错缠绵。只要一想到随时都有可能“外敌入侵”,洗澡就不得不速战速决,要是谁打算关着门来个甜美的九十分钟牛奶泡泡浴,多半会有尿急的汉子破门而入。V姐在外面帮我拦下了若干不明真相的群众,但是,就在她偶然转身的那么一瞬间,还是有人差点闯进禁地,好在那是个女流氓,人人都欢迎美丽女流氓。

       我一直认为,所有的青年旅舍都会有猫,软绵绵暖呼呼的大肥猫,这是一条永恒真理,相信我。比如是这渡口客栈底楼的休闲厅里,扎染成橘红色的藏纸灯笼,铺着花格桌布的长条木桌,一张地图,几个因此变得快乐而喋喋不休的男人,玳瑁色大猫放肆地甩着尾巴从他们每个人的膝盖上跳过,然后来到了我的怀里趴下,一边被挠挠着下巴,一边从喉咙里发出舒坦的咕噜声。心情大好的时候,这只猫就会窜进我们的房间里四处乱翻,半包不知被谁遗落的牛肉干被它叼到床底下,蜷在那里开始大吃特吃。时而高傲,时而发呆,V姐说这是客栈取悦客人欢心的“小阴谋”,而我倒觉得,是这只猫在戏弄着客人,等待有谁伸出手来取悦它呢。

       隔壁房间的雷鬼卷发男过来串门,绕着那辆被大卸八块的山地车转了几圈,砸吧着嘴说,这车可不适合骑川藏线,山地车的主人一抬头,淡定又极其牛逼地来了一句:再不合适,还不是都到这儿了。整个206号房里,除了我们四人,以及那位骑车进藏的老兄,其他全是顺风车一族,要不就是准备去拉萨,要不就是刚从拉萨回来,那样的形象被时光定格于飞行员墨镜、大头靴、站在荒野公路边竖起拇指的帅气家伙。一种不可思议的勇气、骄傲的心,终于打破了生命的墙壁,本应该像时轮石板般一圈圈被磨灭的光阴,幻化出犹如香槟流淌般的瑰丽。

       临近乖孩子应该钻进被窝睡觉的时间,令人有些尴尬的是,因为男女宿舍之间连个战略掩体都没有,我偏偏又睡在正对门廊的那张下铺,一抬眼就能看见那位骑行侠老兄蹲在五米开外的地方,上半身穿着羽绒服冲锋衣,下半身却只着一条花俏沙滩裤,正在用扳手给自己的爱车安坐垫,两只手被机油抹得像非洲人民。在青年旅舍里想要睡个好觉,你会需要一把安眠药,或者是比PVC水管还坚强的神经,所以,我得去天台上找找灵感。

       那只大花猫悄无声息地跟着我上了楼梯,堆满杂乱纸箱的狭窄天台,几个土陶花盆里只剩下枯萎的死根,倒是墙头裂缝里长满杂草,迈开每一步都有被绊倒的危险,晾晒的湿衣服在夜风里弥漫着醉人的淡淡气味。霓虹灯太亮,让星星不再盛开在夜空里,街对面那座奇怪的商务会所将吵闹持续到凌晨时分才结束。

       楼道里的声控灯似乎是失灵了,扶着墙摸摸索索地往下走,借着街灯的光线在黑暗中隐约看到一句有趣的留言涂鸦:只和陌生人旅行。短暂的亲密,是因为谁都知道,自此一别之后,也许再也不可能如此靠近。

(前往林芝的路)

(神钟爱的地方)

(隐藏在云雾中的雪峰)

发表于 2012-1-26 13:46 68 显示全部帖子

(白熊露出真容)

(通麦路边客栈的留言)

(生长)

发表于 2012-1-26 13:47 69 显示全部帖子

(盛开)

(天空中奔跑的驴子)

(粗糙而安详)

发表于 2012-1-26 13:49 70 显示全部帖子

(嗨,狗狗)

(通麦天险)

(过桥多少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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